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《天降妖灵》墨十方 文案 天降妖灵,她能让这天下天翻地覆,是所有人命中的劫数,她注定要被人争抢。 奈何她自己却不知道,竟和一个男人纠缠了两世。(这算不务正业么←_←) 作为传说中的大人物, 莫长伶出生时的场面堪比皇太子, 不要以为她定是人中龙凤, 几个时辰后……受尽冷眼! 莫长伶(líng):那些死算命的,根本就是骗子!什么千年难遇的大人物,简直是胡扯!这十五年来,不被人当作过街老鼠已经是万幸! 天才禁欲系师哥vs懵懂小师妹 宗旨:修仙谈情两不误>_< 本文日更,存稿多 请各位看官安心入坑吧^_^ 另外,作者专栏求收藏,请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戳一下吧!o(^o^)o 内容标签: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传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莫长伶 ┃ 配角:顾卿栩,即墨云,尚雪颜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文章类型:原创-言情-架空历史-仙侠 作品风格:正剧 所属系列: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:已完成 文章字数:204089字 第1章 聚灵花落 女娲补天后,千年以来人界平安无事,但近几年天灾不断,异象频生,生灵涂炭,民生疾苦。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传唱千年的歌谣: 天地万物,相生相克。 女娲补天,凝聚五彩。 虽乃神物,克星亦有。 聚灵花落,青阳耀世。 天劫将至,灾难四起。 天崩地裂,土木无存。 女娲再世,无力回天。 因有此传言,说聚灵花是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石的克星,聚灵花现世,天窟再裂,整个世界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,届时聚灵花将再创天地,一切将重新开始。 正派要阻止这一切发生,避免生灵涂炭,万劫不复;而魔族想借此机会毁天灭地,重新建立起以魔为尊的世界。所以无论是正派还是魔族都在加紧寻找聚灵花。 可此物从未出现过,更没有人知道它的样子。 殊不知,聚灵花早已化为人形,轮回几世…… —————— 在偏远的地方有个小山村名叫福寿村,本是个无人知晓的小村,最近却声名远扬,原因竟是个不起眼的妇人。 那户人家姓莫,老莫的妻子怀胎十八个月未生,这可算是个奇闻了,听说今天终于要生了,这消息在附近算炸开了锅。 算命先生更给那孩子蒙上层神秘的面纱,说那孩子是个大人物,不是祥瑞就是灾星,一时间,邻里八乡都赶来看热闹。 此时那户人家的小院挤满了人,但还有人络绎不绝赶来,恐怕皇太子出生也没有这种待遇,从院内排到院外,人山人海,好像等着看大戏一样,就差在门口收门票钱了。 屋子里不停传来妇人的喊叫声,女人生孩子会叫本没有什么稀奇的。 可笑的是,外面的人竟像是他们生孩子一样,一个个紧张的不得了,还随着妇人的声音深深吸气,又慢慢吐出来,如此反复。 过了很久,里面传来孩子“哇哇”的哭声,大家这才歇下心来,探头探脑地等着看这大人物。 但仔细一听,这其中还夹杂着老莫的哭声,众人摸不着头脑,孩子出生应该高兴呀,怎么还哭上了。 大家正好奇这屋里发生了什么,议论纷纷,突然东面一声巨响。 “砰——” 洪水如猛兽般呼啸而来,铺天盖地,竟是大坝决堤。 大家顿时没了刚才的心境,惊慌失措的往外跑。 洪水无情,犹如从天而降,速度极快,很多人还来不及拔腿,就被一个个吞没。 眼看洪水就要袭来,老莫却并不逃跑,只是抱着妻儿,呆呆地坐在床上。 陪伴半生的妻子都死了,徒留他一人又有何意思。他慢慢合上双眼。 片刻,老莫并没有觉得被洪水卷走,他睁开眼,发现自己被一个金色的光球笼罩,洪水被挡在外面。 他低头一看,更为震惊,发光的竟是那襁褓中的婴儿,此时正冲着他咿咿呀呀地笑…… …… 洪水过后,一片狼藉,幸存的村民聚集在高地上,看着眼前被摧毁的家园,不知所措,一张张面孔迷茫无助。 忽然,一个女人好像想起什么,一脸惊恐的站起来,指着老莫怀里的孩子大叫:“那孩子是个灾星!她害死自己的母亲还不够,现在又来害我们!” 旁边立马有人应和:“对!她就是个灾星!” “一出生就害死这么多人!” “造孽啊!” “……” 一时间咒骂声此起彼伏,大家把所有的怨恨都撒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。 老莫不由得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,他低头看着她,苦笑道:“你究竟是福还是祸?” 【十五年后】 当今天下,修仙门派林立,最富盛名的当属四大派,有佛家的灵隐宗,道家的咒仙清风阁,还有主修剑仙的紫霄门和剑尊派,这其中又以影响力最大的紫霄门是为正道首领。 紫霄门便坐落于紫霄山上,落云城则是紫霄山下的一座小城,依山傍水,很是繁华富裕。 要说这城里最有名的当属闻香酒楼了,听说那闻香酒楼的老板娘貌若天仙,舞姿更是一绝,多少名流贵族不惜重金和时间,只为一睹芳容。 做为这酒楼最小的伙计,莫长伶一大早就开始摆放桌椅。 她打着瞌睡,瞥见那些早已等在门外的人,不禁喃喃道:“这些人还真是无聊,一大清早跑到这里,就为了见个母老虎,要是我有这些时间,一定出去看看。” 背后一女子缓缓走来。 莫长伶正想入非非,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,刚想转身,就被人揪住耳朵直直拎了起来。 “哎呦,芙蓉姐,你轻点!” 没错,这就是闻香酒楼的老板娘,虽然长得貌美如花,却是个母老虎的脾气。 “现在知道疼了?还不赶紧干活儿去!” 芙蓉凶巴巴地冲着楼上大喊:“开门迎客!” 转眼看到客人,她立马变了一副面孔,陪笑道:“王老板来了,里面请。” 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,老板娘的脾气猜不得。莫长伶捂着耳朵,对着芙蓉姐长叹一口气。 她一直觉得算命先生都是些江湖骗子,什么神仙妖魔,都是假的,还说自己是什么千年难遇的大人物,其实不过是个打杂的店小二。 太阳东升西落,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,又很快结束。 从两年前来到这里她就一直重复这样的生活,唯一能提起兴趣的,就是和芙蓉姐学琴了,这也算是别人没有的待遇。 莫长伶像往常一样,在房间里等着芙蓉姐,今天等得却格外久,她蜷缩在椅子上,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,梦中: 山谷清流,鸟雀呼晴,满林的桃花仿佛晕染了整个画面。 桃林深处,百花长亭中,梦中的她正和一男子琴笛合鸣,时而相视而笑,亲密无间。 男子一袭白衣,黑发如瀑,披过肩头,却看不清容貌。他转身道:“小沁,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,你能好好活下去吗?” 梦中的她微笑着,“知道你不是普通人,可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百姓,夫妻之间,患难与共。” 男子宠溺地笑了笑,“好,患难与共。” …… 突然,眼前画面如烟雾般消失,转而替之的是一片黑暗。 雷声轰鸣,闪电肆虐,却不见一丝雨点儿,像是要生生撕裂这天地。 孤零零的悬崖上,站着她和那名男子,旁边的巨石上赫然写着三个血红大字:轮回崖。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,害怕,难过,揪心,又不知所措。 “不要,不要。” 旁边的另一个男子不忍再看,背过身去,皱眉道:“仙凡殊途,慕溪一介散修也早知结果,你又何尝不知,还有那凡人黎做官也因你们而一念成魔。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?” 男子不答,好像从没听到。 反而对她微微一笑:“此生,我不后悔,来生,我还要做你的夫君。” 还是那身白衣,却是血迹斑斑。他扳开她紧握到发白的手,眼含不舍地退到边缘,转身坠入悬崖。 她伸手去抓,却怎么也抓不到。 暴雨骤降,冷风呼啸,无情的雨珠像万千利刺,嵌入身体的每寸毛发。 她只感觉身体瞬间瘫软,双膝插入泥泞的黑土。 悬崖幽不见底,他越陷越深,面容也变得模糊,就像被黑洞一点点吞噬…… 她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无数只恶魔的利爪撕扯,四周变得更加灰暗无光,仿佛再没有任何希望。 她终于抑制不住,四处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:“落华——” 也不知过了多久,莫长伶豁然惊醒,僵直地坐起身来,微微颤抖,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之情,如潮水般,涌上心头。 莫长伶望着天空,怔怔出神,又是这样一个梦,打从记事起,她就一直做这个梦,反反复复。 她不知道,那个叫小沁的,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否是自己。那个男子又是谁?那种感觉太过真实,以致觉得那就是刚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。 “吱。”门被吹开一条小缝。 莫长伶摇摇脑袋,让自己清醒一下,前去关门。 忽地,门外有什么东西重重跌了进来。定眼一看,竟是老板娘芙蓉。只见她靠在门板上,浑身是血。 莫长伶俯下身子,着急道:“芙蓉姐,你怎么了?怎么受伤了?” “我……我快不行了,这把千合琴给……给你,你一定要……保存好。” 莫长伶接过琴,起身要走,“我去找大夫。” 芙蓉却一把抓住她,脸色越发苍白。 莫长伶赶紧蹲回她身边。 芙蓉虚弱道:“不用麻烦了,你把这个交到城外的中……中瑚亭……咳咳。”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,“告诉那个人,我的任务已经完……完成,希望他信守承……承诺……” 说罢,她的头慢慢垂下。莫长伶知道她已经去了,眼泪在框中打转。 两年前,芙蓉姐把饿昏在路上的她捡回来,不仅不嫌弃她,还给她一片栖身之所,供她衣食无忧。 芙蓉姐虽然脾气不好,可心肠是不坏的。莫长伶本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报答她,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。没了芙蓉姐,她又能去哪里? 平复了下心情,她暗下决心,不管怎样,芙蓉姐最后的遗愿,她一定要帮她去完成。 门外忽然冲进一伙计,不由分说地指着她大喊:“就是她杀了老板娘!抓住她!” 莫长伶心里直叫冤,拼命解释道:“不是我不是我,我怎么会杀芙蓉姐!” 怎奈这帮伙计满脸怒气,不听辩解就冲了进来,且个个身强体壮,力大如牛。相比之下,莫长伶身材娇小,又是女生,完全没有优势。 这场看似力量悬殊、胜负已分的争斗被这个小鬼改写了。 她凭着个子低的优势,用踩脚丫,钻空子的方法,硬生生从一群壮汉中,如泥鳅般逃脱了。 她一步不停地跑向城外,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。 此时已是深夜。她汗流浃背,左手抱着千合琴,右手紧握着令牌,就着月光,寻找着中瑚亭。 *** 中瑚亭内,一名男子身着黑斗篷,遮挡着看不见脸,肩上站着一只大鸟,隐隐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阴气。 莫长伶擦了擦头上的汗,环顾四周再无他人,于是上前问道:“公子可认识芙蓉姐?” “什么事?”男子没有回头,声音却冷得透骨,仿佛从地狱里传来。虽然只有三个字,但足以让人生畏。 “芙蓉姐她……她去世了,是她让我来找你的。” 黑斗篷听罢,转身看向她。 莫长伶看不到他的脸,却清楚地看到了他幽绿色的眼睛,锐利无比,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散发着寒光。 在这凌厉的目光注视下,莫长伶不敢再抬头看他,她低着头道:“那个……芙蓉姐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,她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,希望你信守承诺。” 听罢,他似乎有些愤怒,刚接过令牌,就一把将它捏碎,精致的木牌顷刻间化为粉末,随风散去。他低沉地吼道:“没用的废物!” 似是被他的凶狠吓到,莫长伶不由得后退一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第一次发文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!o(^o^)o 不会弃坑的! 第2章 谦谦君子 亭外不远处传来说话声。 “大师姐,今日天色已晚,前面有个亭子,我们先去歇息吧。” “好,早点儿休息,明天还要赶路。” 黑斗篷听到说话声,就要逃走,却被赶来的三名女子逮个正着,“驭天,哪里走!” 话音未落,为首的女子剑已出鞘,一阵寒光闪过,早已刺向黑斗篷。 大鸟在空中一声长啸,黑斗篷不慌不忙,抄起斗篷做盾牌挡在身前,一时间两股力量相斥对立,难分上下,将这寒夜照得无比亮堂。 忽然,黑斗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他捂着胸口,向后退去百步,终于支撑不住,单膝跪倒。 处于下风,他不求饶,反而阴冷地笑了起来,“呵呵,什么正派人士,你们三个人欺负我一个受了伤的人,可真有本事。” 他阴冷的笑声让人听了直打寒战,莫长伶不由得退到立柱后面。 那女子依旧面不改色,道:“你看清楚了,方才动手的只有我一人。” “是吗?”黑衣男子话没说完,突然向身后树林飞去。 其他两名女子正要去追,为首女子却收剑阻拦道:“不要追了,罗琦、绿颖,这不是我们此次的任务。” 早就听闻修仙之人可以上天入地,无所不能,并且长命百岁,还能保持鹤发童颜。莫长伶只当是笑话去听,今日一见,简直不可思议。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女子,激动道:“神仙姐姐,你好厉害,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?” 女子被她突然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,“你,你先放开我。” 为首的女子名叫钟素衍,二十出头,是紫霄门的大弟子。 平时里一向严肃稳重的大师姐竟被一个小丫头搞得不知所措,两个师妹在一边偷偷地笑着。 莫长伶是个认死理儿的人,她觉得她一松手,这几个神仙姐姐就会不翼而飞,“我不放,除非你答应我。”她抱得更紧了。 钟素衍无奈回答道:“我资历尚浅,还不能收徒,不过我们此次下山就是广结善缘,为师父师叔他们选收弟子,你若真有修仙的意愿,我带你上山便是,能不能通过入门考核,还要看你自己的。“ 莫长伶心想,姐姐的师父岂不是更厉害了,她高兴地连连点头:“愿意愿意。” “不过,你父母同意吗?” “我们家就我一个人了。”她神伤道。 钟素衍垂眸,点了点头。 这时,莫长伶用余光瞟见,树林深处好像有人走来,她指着那人影道:“他又回来了!” “我就去方便一下,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吧!”那人影边走边抱怨着。 这声音显然不是刚才的黑衣男子,但总觉得那么熟悉。 那人影慢慢走近,五官也渐渐清晰,她失声道:“雪颜,真的是你!” 那边人也激动地拥了上来,“长伶,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!” 两人的声音都略带哭腔。 “两年前我们走散以后,我一直都在打听你,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。我还以为你死了,到底怎么回事?”莫长伶急切问道。 “我没事,这两年过得也还好。当时我被洪水冲到岸边,昏迷不醒,还好被人给救下了。” “你这是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” “行了行了。你也要去拜师吗?” “是呀,我们又能在一起了。” 钟素衍忍不住打断道:“你们认识?” “对,她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莫长伶答道。 “那你们真要好好珍惜彼此了。” 两人望着对方,点了点头。 莫长伶当然会珍惜她,她是她唯一的朋友,是她被全村人骂做灾星时唯一肯和她说话的人。 钟素衍吩咐道:“今天赶紧休息吧,明天还要赶往玉华城。” 那一夜虽然睡在荒郊野外,但却是莫长伶两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,没有噩梦,只有两人美好的回忆。 …… 意华城是钟素衍此次下山的最后一个目的地,距离这里不远,刚过午时就已到达。 意华城虽比不上落云城那般繁华,但医者遍布天下的无生门府邸就坐落于此,城中百姓多得其庇护,生活也是衣食无忧。 更听说无生门门主虽年仅十六,但体恤百姓,广施恩泽,乃是少年英才,深受百姓爱戴。 最近南边洪水泛滥,城中又涌入不少难民。正是饭点儿,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,却见前面某处府邸前人头攒动。 走近一看,那府邸门庭宽阔,庄严雄伟,门匾上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“无生门”。 原来是无生门又在施粥治病,灾民们聚集于此,人数虽多,却是秩序井然,安安静静。 一边治病的人皆着无生门弟子服饰,这其中最扎眼的就是那两个不着弟子服的人。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,另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伯。 那老伯扶起一个受伤的男子,左手还要端着药碗,显然有些吃力。 莫长伶见状,便上前搭了把手,帮他扶着病人。 老伯长得慈眉善目,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,冲她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 钟素衍瞥见那老伯,却不禁蹙眉,小声警告两个师妹,“是魔灵,小心。” 话音未落,一边的罗琦突然拔剑刺向那老伯,“住手!” “不要!” 莫长伶大惊,她不分青红皂白怎么就要杀人?来不及多想,她早已挡在那老伯面前。 罗琦震惊,但现在收力为时已晚。 眼看剑尖已到眼前,一旁的少年见状,一个健步来到近前,仅用双指就弹开她的剑锋。 罗琦一个踉跄,摔在一边。 老伯向少年行礼道:“多谢门主。” 他又关切地问莫长伶:“姑娘,你没事吧?” 方才差点见了阎王,怎能没事?她有些腿软,但还是强撑道:“没,没事。” 少年向莫长伶投去微笑作为答复。 她也点头回应。 心情稍微平复,她这才仔细观察起那少年,只见他一袭锦衣,腰缠玉佩,气宇轩昂。 五官精致,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,虽有些稚嫩,但少年老成的气质掩盖了这些,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 莫长伶只觉得此人只因天上有,而不应该出现在这俗世小城。 尚雪颜担心地跑过来,“你刚才吓死我了。” “不用担心,我这不是没事吗?” 一边的罗琦气愤地从地上爬起,呵斥道:“他是个魔灵,你们护着她干嘛!谁知道他喂的是不是□□!” 钟素衍示意罗琦不要再说,继而转向少年,恭敬道:“想必这位就是无生门门主吧,听闻即墨门主仅用两年时间就将四分五裂的无生门重新建立,百闻不如一见,果然是少年英才。” 少年对她的回答却不像刚才那般友好,头也不回,只是冷冷地回应:“还不是拜你们掌门所赐。” 说到这里,气氛略显尴尬,钟素衍转移话题道:“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,他既然是即墨门主的人,那他的身份想必您早已知晓,我们不该插手,素衍替师妹给您赔礼了。” “你们修仙正派不是嫉恶如仇,遇魔就杀吗?今天这是唱得哪出啊?”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讽刺,钟素衍却仍是礼让有加。 “当年那件事后,掌门早已更改门规,对于弃恶从善的魔灵不再追究,今天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了,素衍再次替师妹道歉。” “紫霄门大弟子的道歉我可受不起。” 少年不再搭理钟素衍,又恢复以往的谦逊,转而向莫长伶道:“姑娘既然救了我刘伯,为表达谢意,可否到我府上一坐。” 莫长伶心虚,她这哪算救了人,若不是这少年,连她自己都得命丧黄泉。 她偷偷看了眼钟素衍,钟素衍点头答应,她这才应下。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即墨云进了无生门府邸,光看外面就知道这府邸很大,里面的陈设更是别有洞天。 里面弟子有的练丹、有的磨药、有的练功……皆有所做。 即墨云叮嘱道:“这里面机关重重,请姑娘务必跟好我。” 莫长伶点头,但她一直有个问题想问,现在终于憋不住了,“门主,你姓即吗?这个姓很少见呢。” “不,我复姓即墨,单名一个云字。” 她愣了一下,就立刻把头埋了下去。书读得少还要乱问,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。 院子的中央出现一堵墙,墙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,门规:一、无生门,仙门弟子不得入内。二、上可医王侯将相,下可医贫民蝼蚁,唯不可医仙门人士。三、与仙门弟子有所瓜葛者逐出师门。 莫长伶心生疑惑,这门规怎么处处针对仙门弟子。即墨门主不过十六七岁,能和仙门有什么深仇大恨。 即墨云见她停下,便折了回来。 “门主,如果我也是仙门弟子呢?” 即墨云笑了笑,“你身上不见丝毫真气,算不得仙门弟子。不过你一个普通人,敢挡在紫霄门弟子的剑前,真是勇气可嘉。”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被这样的人夸赞还真有些害羞。 即墨云问道:“如果你知道他是魔灵,你还会为他挡剑吗?” “什么……是魔灵啊?”她听都没听过。 “所谓魔灵就是因一时邪念而坠入魔道,变成半魔半人的人。如果他是这样的人,你还会那样做吗?” 莫长伶听罢,不假思索道:“当然,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,只要他改邪归正,就是好人。” 即墨云没想到,她的想法竟如此简单。 他笑了笑,不禁叮嘱道:“作为朋友,给你一个忠告。以后,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,正派人士里也有恶人,所谓的魔也有善念。即便是对我,你也不要完全相信。” 作为朋友?那就是说,她是他的朋友了。 莫长伶对于后面的话都不怎么在意,她只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一句。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她瞪着大眼睛道:“即墨门主,要不……你陪我出去走走吧!我刚到这里,人生地不熟的,找不到哪里好玩儿。” “什么?” 即墨云以为自己听错了,他刚才才说要她不要相信自己的,现在居然叫自己带她出去玩? 自从到了闻香酒楼,莫长伶就再也没出来过,这两年可把她憋坏了。 “走吧走吧!” 来不及反应,即墨云就被她拉了出去。 …… 接下来的几天里,莫长伶每天都要缠着他出去,即墨云就任她拽出去,陪着她玩儿。 她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,毫无戒心。跟她在一起的时候,即墨云觉得很轻松,也总是轻易地露出十六岁少年应有的一面。 他自小失了父母,被刘伯抚养长大,一直以重建无生门为己任,要活下去,他必须警惕身边的一草一木。 为了重建无生门,他从小就刻苦读书,勤奋练功,不敢有半点松懈。如今无生门已经重建,而他却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。 短短几天时间,他们一起划船,一起放烟花,一起扯着风筝在风中凌乱……这些都是即墨云在过去十六年里从未做过的事。 他从没想过,他会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孩儿做这些,有一刻,他希望时间永远停止。 第3章 青红对决 钟素衍这几天在意华城又招收了十几个弟子,他们多是无数可去的灾民,资质平平。 眼看到了回山复命的日子,莫长伶还没有回来,无生门又进不去,钟素衍只得差人前去送信。 …… 尽管即墨云很不希望她走,但碍于门主的面子,还是没有挽留。 离别时刻,即墨云道:“长伶,你名字的‘伶’字与铃铛的‘铃’发音相同,所以我亲手编了一条铃铛手链,送给你。”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手链,那手链的做工任谁看了,也不会觉得是男人编出来的。 “来,我帮你戴上。” 他认真地将手链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,道:“喜欢吗?” “喜欢。” 她笑着回答,并仔细端详着手链,发现铃铛上还刻着两个字,定眼一看,正是她的名字“长伶”。 她没想到,堂堂无生门门主,对她这个小丫头也会如此有心。 “我走了。” “嗯。” 一条手链承载着即墨云所有的心意。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忍不住问道:“你非去紫霄门不可吗?” 那背影转身,不答反问:“那如果我成为紫霄门弟子,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?” 即墨云沉默许久,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有些失落,转身踏入府邸。 莫长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,他也一样。 她又转身回望,期盼那个人能再出来,给她想要的答案,但是终究没有…… *** 紫霄山四周仙气萦绕,灵力充沛,乃天下至清至净之地。山中之人,如身在云端,已不知为仙为人,试问如此仙境如画之地又有几人不为之神往。 尚雪颜四下寻找,都未找到上山之路,于是发问道:“这里连路都没有,我们怎么上去?” 钟素衍笑道:”清静之地,修仙之所,岂容外人随便出入。” 说罢,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,清澈透明,仿佛其中有力量流动。 玉佩浮于空中,她稍做法术,面前就立刻浮现出一道天阶,步步高升,直插云霄,不见尽头。 尚雪颜觉得有趣,便道:“像变戏法一样,这玉佩是不是想变什么变什么呀?” “傻姑娘,这是仙家法术,怎能和街头卖艺的相提并论。这不仅是现天阶的钥匙,更代表了我们生命的气息。” 尚雪颜还想再问什么,无奈钟素衍摆手道:“不要再问了,这些事情等你们成为真正的紫霄门弟子后,自然会知晓。” 钟素衍正要御剑,却被尚雪颜拦住,她不好意思道:“我们能不能走上去啊,我怕高……” 钟素衍一笑,颇有深意道:“你可不要后悔。” 一行人徒步而行,直走到腿麻脚酸才到达顶峰,而钟素衍他们却脸不红心不跳,像遛了趟弯儿一样。 莫长伶觉得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,可初到一个地方的好奇总会让人忽略身体的感觉。没一会儿,她就忘了疲倦。 首先踏上的是一片道场,道场中央有一个硕大的八卦图。 从这里向四周望去,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林立的琼楼玉宇。 道场上还有一处平台浮在空中,四面有漂浮的看台,上面的弟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中间。这种情况,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有什么热闹可看。 莫长伶和尚雪颜也想看看,可又不会飞身的功法,只得卯足了劲往上跳,怎奈人小个子低,连个影子都没看见。 钟素衍见她们的样子实在好笑,心道,送你们上去看看也无妨。 一眨眼的功夫,莫长伶和尚雪颜就到了空中的看台,等反应过来,才知道是钟素衍送她们上来的。 观众台窄得过分,其实就是一道道像台阶一样的东西,一阶比一阶高,只不过是分开的。这样设计,就是为了让弟子们无时无刻不忘记练功。 莫长伶她们没有一点儿基础,别人都站得笔直,只有她俩晃晃悠悠得抖个不停,互相扶持才勉强站住。 台上的两边有一对男女对立而站,年纪不大,十六七岁,看样子是要比试。 那女子身形修长而挺立,一身红色纱衣格外显眼,论容貌更是天姿国色,美艳动人,仿佛能倾倒众生。 光看外表,她可绝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。她手持一柄红烛剑,红光粼粼,更衬得她与众不同。 男子身形挺拔,正气凛然,黑发如墨,相貌堂堂,绸制的发带在风中飞扬,华丽的衣着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气质。 那一双黑眸深不见底,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。手中的玉恒剑散发着阵阵青光。 低下弟子议论纷纷。 “高师弟,要我说肯定是宁天骄师叔赢,她可是元阳真人的弟子,论辈份就比我们高,你就等着给我洗一个月衣服吧。” 另一个人不服气道:“那可不一定,这还没开始呢,顾卿栩可是小辈中的佼佼者,我看是他赢,到时候你可别耍赖。” 台上的女子似乎听到这段对话,于是开口道:“顾师侄,我辈份比你大,就先让你三招,可别说我欺负了你。”女子的言语处处散发着傲气。 “不必了。”顾卿栩冷言回绝。 “好大的口气。”宁天骄气急,说着便刺向对方。 说话间,剑尖已到顾卿栩眼前,他却不慌不忙,轻松躲开,那是一种身经百战,超乎年龄的镇静。 可怜莫长伶在一边白白为他捏了把汗。 宁天骄似乎早已料到,她一个漂亮的转身,又回刺过来,顾卿栩侧身躲开。 接连几次顾卿栩都只躲不还手,似乎并不想打。 “怎么不还手!你是看不起我吗!” 宁天骄步步紧逼,顾卿栩已经退到了比试台边缘,他只得提剑将她弹开。 宁天骄借着这股力量,猛地蹬向身后柱子,又飞身刺了回来,顾卿栩持剑挡在身前,青红两道光芒相持起来,二人势均力敌,难解难分。 宁天骄的脸上是掩饰不住地震惊,她竭尽全力的一击竟被他这样挡住。 台上打得热闹,台下看得认真,莫长伶目不转睛地盯着,不知不觉中踮起脚尖,向前挪动着。 如此窄的台子哪容她乱动,一不留神,跌落下去。 “啊——” 台上的顾卿栩余光瞟见,立刻收了真气,侧身将两股力量化开。 宁天骄哪里想到,难以控制的剑锋从对方胳膊上划过,人也被带偏过去。 突然,身子一坠,莫长伶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接住,抱在怀里,顿时踏实许多。她睁眼一看,正是台上的顾卿栩。 锦绣的衣袍在风中旋转飞舞,两人离得很近很近。 她睁着大眼睛,呆呆地看着他,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,但眼眸深处却藏着隐隐紧张,不易被人发现。 她心头一紧,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担忧,又不想被发现。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? 不知不觉中,脚尖早已接触到地面,她却依然环着那人脖子,望着他出神。 许久,他开口道:“还不松手吗?” 冷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她赶紧放下胳膊。不自在地询问:“你受伤了。我帮你…… ” “一点小伤。”他瞬间躲开她的手,背过身去。 钟素颜她们也从上面下来,尚雪颜责问道:“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儿吗?” “我没事,你看。” 莫长伶在地上蹦了几下,又在原地转了个圈。 似是察觉到动静,顾卿栩用余光瞥向她。 发现他在看她,她立刻识趣地停下,像犯了错一样,规规矩矩地站好。 “大师姐,你回来了。”顾卿栩问道。 “嗯,卿栩,你的伤没事吧?” 顾卿栩低头看了下胳膊,“没事。” 台上的宁天骄像被冷落的妃子一样,没好气地冲下面喊道:“喂!磨磨蹭蹭,还打不打了!” 钟素衍仰头回应道:“师门规定,非同辈之间不能比试,这件事如果让元阳真人知道了,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?” 宁天骄若有所思,道:“你敢威胁我!” 她又转向顾卿栩,“喂!上来打呀!” 顾卿栩不去理她,径自走开。 “喂!别走啊!” 围观的弟子也识趣地散去,独留宁天骄一人在台上气得直跺脚。 *** 莫长伶等人跟着钟素衍来到一处名叫“见心崖”的地方。 这里聚集着各路招收来的弟子,男男女女,少说也有百人,但年纪都不算大,因为人一旦成年,身体的很多灵性就会关闭,所以招收的弟子都有年龄限制。 钟素衍她们是最后到的,紫霄门的弟子都上来行礼,“大师姐。” 其中一个男子比较另类,看起来二十出头,却是满脸胡茬,衣着也很不讲究,头上没有戴发簪,有些凌乱,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,手里还拿着个酒壶。 钟素衍见状,微怒道:“金宝,你又偷喝酒。” “大师姐,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,你这么好,肯定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?”史金宝的语气分明就是在撒娇。 钟素衍无奈,她的这帮师弟师妹,没一个老实的,一天到晚都要为他们操心。 “好了好了,这么多新弟子在呢。” 钟素衍飞身站上高处,扬声向下面宣布:“新弟子入门考核分为两轮,第一轮未通过的弟子不得参加第二轮考核,将直接被淘汰,中途放弃者可以退出。” “行了行了,大师姐,后面的事就由我来执行吧,你舟车劳顿,一边歇息就好了。”史金宝也飞身上来。 钟素衍知道他只是贪玩儿,但从不会将重要的事搞砸,于是默许。 考核快要开始,莫长伶就将千合琴交给钟素衍代为保管。 没想到钟素衍看后大为震惊,问这琴是从何而来。 莫长伶不知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,迟疑道:“是……是之前的老板娘送给我的。” 钟素颜更加疑惑了,张嘴还想问什么,但考核的钟声已经敲响,便没再问下去。 史金宝在台上酝酿了一下,道:“废话不多说了,第一轮考核很简单,看到那个悬崖了吗?从那里跳下去,再想办法上来就通过了。”他轻巧地说着。 众人微微一愣,稍后又觉得他在开玩笑,便发问道:“这里这么高,跳下去早就死了,还怎么找路上来?你就别逗我们了。” 史金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,道:“那我可管不着了,怎么活下来是你们自己的事,万一谁命大,挂在树枝上,不就活下来了嘛?” 众人觉得荒谬不已,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么。大家纷纷看向钟素衍,但钟素衍并无话说。 那悬崖万丈之高,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 第4章 小小军师 莫长伶仔细观察起四周,这崖边云雾缭绕,草木枝繁叶茂,花香扑鼻,恍若隔世。 一条狭窄的木桥通向对面山洞,山洞上的字看不太清。如果不是等下要从这里跳下去,她一定会喜欢上这里。 莫长伶小心翼翼地靠近崖边,看到崖下深不见底,可谓万丈深渊,好像一个会吞噬人的大洞,真要从这里跳下去,非得变成肉酱不可。 她忽然想起梦中那个义无反顾跳下悬崖的落华,他究竟是谁?又为什么会跳崖? 莫长伶此时思绪万千,就在这时,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。 她脚下一滑,差点儿坠入悬崖,崖边的碎石稀稀拉拉地掉了下去。 “谁呀!” 她生气地转身。正看到那个史金宝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。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,戏耍了别人还笑得这么开心,她没好气地问:“喂!我们互不相识,你为何要害我!” 史金宝不再笑,一脸无辜道:“我这哪是害你,我这是帮你,你要真掉下去了,不正好过关,你还得谢谢我呢。” “谁要你帮我了,我自己会跳下去的!” 史金宝立马叉腰站到一边,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,“跳吧,我等着呢。” “跳就跳!” 莫长伶又看了看崖下,实在是深不可测。 崖边的人踌躇不前,没有一个愿意做第一个试水的人。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狠话放得有些早了,但是既然铁定了心要留在这里,那就必须要跳下去。 她心道:算了,早死晚死都得死,一闭眼的事。 莫长伶下定决心,刚迈出一只脚,却有人拉住她的腿,低头发现是雪颜的手。 她缩在一边,恳求道:“不要啊长伶,你会死的。” 她这才想到,雪颜虽然平时大大咧咧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,可偏偏是恐高的,连上个房顶都怕得要死,如今要她跳崖,还真是难为她了。 她蹲下揽住她的肩膀,安慰道:“没事的,你相信我,我们别无选择,只有留下来,我们才能有个栖身之所,不再受欺负。你想想,等我们长大了,能除魔卫道,匡扶正义的时候,爹娘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。” 尚雪颜抬眸看向她。 “来,我们一起。”莫长伶把她拉起。 尚雪颜鼓起勇气往下面看了一眼,只一眼就立刻缩了回去,“长伶,我还是不敢。” “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,闭上眼睛。” 尚雪颜看着她自信的眼神,终于又站了起来,抱着必死的决心。她相信莫长伶,就像相信自己一样。 二人一跃而下。 冷风呼啸而过,身体在不停下坠,恐惧之情由然升起,这大概是人类面对死亡本能的畏惧。 莫长伶又想起那个梦中的男子,他是否也像她现在这般恐惧、孤独和无助。 但她同样相信自己的判断,紫霄门是名门正派,绝不会因为收徒考核而要人性命。 即便很多人认识到这一点,但真正有胆量跳下来的,还不足一半。 崖边的弟子见有人跳下去了,立马有人壮着胆子跟了下来。一时间跳崖的人像下饺子一样,场面竟有些好笑。 但也有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好像吓破了胆,嚷嚷着要立刻退出。 “真是疯了!” “我要回家!” “……” 不久,莫长伶觉得身体失重的感觉消失了,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住,她知道她打的这个赌赢了。 她转头看到她们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一米,不过被一朵云接住了。 一边的尚雪颜睁开眼,不敢相信道:“真的没事!我以为我们要死了。” 她高兴地扑了过来。 莫长伶勉强笑了笑,她指向崖壁上的藤蔓,“别高兴太早,还是想想怎么上去吧。” 尚雪颜把头转向那边,又立刻转了回来。“我死都不会靠近那的!” “……” “这也太高了,什么时候能爬上去呀。”尚雪颜趴在墙上,声音颤抖。 “人生得意需尽欢,我算想明白了,等我出去了,一定用我全部的积蓄去买福贤斋的糕点吃。” 莫长伶说着,摸了摸“咕咕”乱叫的肚子。 尚雪颜忽然一本正经,故作老成道:“不知道是谁说的,我们要除魔卫道,一心为民。” 莫长伶知道她在笑自己,“喂!你吃不吃!” “吃!”她快速答道,又狡辩着:“我们也是民呀,记得给我留一半。” “你看那是什么?”莫长伶抬头,正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有东西爬过来。 “笨蛋!是蜘蛛!怎么这么大!” “开什么玩笑,没听说过蜘蛛也群居呐! ” “怎么办啊?” 现在的处境进退两难,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已经爬了很久,上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 “为了吃的,忍着!” 这话之后,莫长伶清楚地感觉到,那些巴掌大的蜘蛛在她身上爬过,肆意叮咬着,全身就像被万千针锥扎过,深入骨肉,再过一会儿,就能当筛子用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,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渐渐消失了,再睁开眼,蜘蛛已经不见了,连身上被叮咬过的伤口都恢复如初。 二人这才明白,那些蜘蛛不过是为考验她们所造的幻觉。 这时,云雾缭绕处丢下两根绳子。 “上来吧。” 二人对视一眼,抓住绳子,随即被拽上悬崖。 史金宝还站在那里,冲她们点了点头,“还不错,不过比起我来差远了。” “……” 莫长伶拍拍身上的灰尘,不想回应这个不正经的师哥。 *** 第二轮的考核是在规定时间内,到对面的山洞里找到一卷卷轴并带回。 通过第一轮考核的弟子一个个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,毕竟比起跳崖,这一轮似乎更加容易。 史金宝在香炉里点起一炷香,喊了声:“开始。” 然后很浮夸的,张着大嘴猛吹那炷香。 钟素衍对他幼稚的行为早已习惯,摇头叹息。 大家自觉排成一列,小心翼翼地通过窄桥走到洞口,莫长伶这才看清洞口的字“栖蛇洞”,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。 大多数人却是没看到的,过了窄桥,便一窝蜂的冲了进去,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拿走卷轴。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,刺骨的阴风在洞内流淌,莫长伶将手中的火把点着,也不过能看清方圆一米的样子。不过只要有光,她就没那么害怕。 两人互相扶着对方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在昏暗的光线下,摸索着寻找卷轴。 走了一会儿,莫长伶发觉雪颜搂住了她的腰,估计是害怕,但这样实在是痒得很。 “雪颜,你害怕的话就抓着我胳膊吧,别搂我腰,我怕痒。” 尚雪颜忿忿不平道:“我搂你腰?你不害怕干嘛搭我肩膀呢?” “我没搭你肩膀啊。” 二人相视一眼,缓缓地将自己的两只手伸到面前,都在。 但腰和肩膀上仍感觉有两只手。她们大眼瞪小眼地看向对方,瞬间觉得毛骨悚然。 “啊——” 一阵惊呼过后,拔腿就跑,一溜烟就没影了,简直比兔子还快。 直跑到洞穴深处才慢慢停下,尚雪颜气喘吁吁地问:“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呀?不会是鬼吧……”她不敢再往下想。 “我感觉那东西凉凉的,会不会是蛇?” “蛇?那你跑那么快!” “蛇不可怕吗?万一是毒蛇怎么办!” 这时,前面跑来一群人,慌慌张张的。 莫长伶拉住一个,问道:“前面有什么?你们又跑什么?” “蛇!好大的蛇!有一座小山高!这简直是玩命啊!我要回家!我劝你也不要去了!”说罢,他甩开莫长伶的手,飞速逃走了。 莫长伶看着一路上散落满地的火把,喃喃道:“这下不会黑了。” 前面又过来一些稍大一点儿的孩子,没有那么慌张,更多的是失落。 为首的男子路过,甩下一句:“还不走等死啊!” 莫长伶见他们个个身形高大,灵机一动便答道:“我们不走是因为我有办法拿到卷轴。” “你?” 高大男子轻蔑一笑,“别吹牛了,我来第三年了,每年的考题都不一样。我都没办法,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主意。” 他说罢就要离开。 “只要你们答应和我一起回去,我保证可以拿到卷轴。” 尚雪颜在一边拉了拉她的衣角,小声道:“你瞎说什么?我们哪有什么主意?” 莫长伶也小声回应,“刚才没有,现在有了。” “你拿什么保证?” 他想了想,又转言道:“不过你的主意倒是可以说来听听,这几个都是我同村,如果可行,我们可以听你的。” 根据跑回来的人所说,前面有一条巨蛇,想要卷轴就必过它那一关。 莫长伶看了看他身后这些人,必须得把他们留住。 “方法很简单,也很老套,但一定有用。” “你就别卖关子了。”尚雪颜催促道。 “那蛇的体型太大,硬来肯定不行,我们得转移它的注意力。 你们个子高跑得快,一人拿一个火把四处分散,用火光吸引住它。我们身形较小,不易被发现,所以去拿卷轴,等我们拿回卷轴,就吹口哨通知你们,然后你们互相掩护撤出来。” 莫长伶像个小军师一样,在一边踱来踱去,娓娓道来。 “那卷轴算谁的?”为首的高大男子提出疑问。 “当然是大家的了。你想我们一路走来就这一卷卷轴,而紫霄门又不打算只收一个弟子,当然是要我们团结协作拿到卷轴。” 众人觉得在理儿,纷纷点头。 一行人折了回去,一路上又说服了十几个人入伙,大有要拉帮结派,占山为王的样子,毕竟此计划是人越多越好。 莫长伶本觉得信心满满,万无一失,但见到巨蛇的那一刻,还是震惊不已。 那蛇盘踞在洞中,占据了整个空间,整齐的鳞片折射出诡异的绿光,它盘旋起来,足有几十米高,椭圆形的脑袋伏在一边,闭着眼睛,似乎在睡觉,而卷轴就在蛇头旁边。 尚雪颜充满怨念道:“你可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好差事。” 莫长伶委屈,“谁知道那卷轴在蛇头旁边呢。” “现在怎么办,难不成真要过去?” 莫长伶突然一本正经地把手背在后面,仰头道:“壮士一去兮不复还,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!” 尚雪颜抄起一颗石子向她丢去,“好汉你个头,我们是女子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新文求收藏>_< 第5章 血战蛇王 按照计划,大孩子们人手一个火把,率先潜了进去,各就各位,等一切都准备妥当,莫长伶和尚雪颜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。 幸好它还在睡觉,这大概是唯一的优势了,莫长伶一边走一边盯着那蛇磨叨:“不要醒来,不要醒来,不要醒来……” “喂!你嘀咕什么呢?”尚雪颜看不下去了。 “我在念咒不让它醒来。” “拜托,那有什么用,我们现在命悬一线,能正经一点儿吗?” “好了好了,我不念就是了。” 二人屏气凝神,终于挪步到近前,离那卷轴只有一步之遥,同样也到了蛇一张口就是一顿午餐的地步,也许都不够一顿午餐,充其量也就是饭后茶点。 莫长伶恍然间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。弱小,只有被吃掉的份儿。 那蛇巨大的鼻孔发出沉重的喘息声,无形中给人压抑的感觉。 她深吸一口气,用树枝做成的钩子一点点把卷轴往这边拖着。 这时,巨蛇的眼睛缓缓睁开,仿佛沉睡的狮子刚刚苏醒。它的眼睛竟是血红色的,好像用无数生命堆积的湖泊,看一眼都觉得畏惧,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。 突然,它毫无征兆地撞了过来,莫长伶迅速抄起卷轴,来不及放入囊中就被它撞飞。 她被重重地摔到墙壁上,又跌落下来。 巨蛇似乎在寻找猎物,不停倾吐着蛇信,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,像在挑衅。 尚雪颜冲着惊呆的众人大喊:“还等什么!快动起来呀!” 众人如梦初醒,终于像计划好的一样行动,先是东边用火光把巨蛇吸引过去,接着西面又有人发出挑衅的声音。 巨蛇还没到西面,南面又有人攻击它的尾巴,一时间巨蛇被耍得团团转。 它发怒般地长啸一声,堂堂蛇王,竟被这些小不点儿玩弄。 它笔直地向上冲起,山洞的顶端被它生生顶破,天光又照亮一切,计划被迫终止。 巨蛇不断扭动着庞大的身躯,像疯了一样四处乱撞,好像要突破这铜墙铁壁。 散落的巨石从天而降,很多人躲避不及,被巨石砸伤,跌坐在一边求救。 有的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,也有的正扶着同伴拼命逃跑。场面一片混乱。 莫长伶手握卷轴,随着人流往外面跑。 巨蛇似乎在寻找什么。 她奔跑着,蓦然回首,却发现身后的巨蛇不见了,她心生疑惑,但没有停下脚步。 再一回头,却看到一颗硕大的脑袋挡在前面,惯性让她来不及避开,径直撞了上去,又被弹回来,摔在地上。 “把卷轴给我。” 山洞里回响起一个沧桑深沉的声音,说话的竟然是那条蛇。 莫长伶惊异地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,都说人活久了,什么都见过,她这才活了几年,连这种不合常理的事都见了。 这条盘旋起来几十米高的巨蛇在和她说话,这种事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疯子吧。 不过,要想被人当作疯子,首先得活着从这里出去。 “你……你在和我说话?可你是蛇啊?” 巨蛇听罢,不知触动了哪根弦,又变得愤怒起来,它张开血盆大口,两颗獠牙锋利无比,“我迟早会变成龙的!” 它的吼声把整个山洞震得颤抖,“把卷轴给我!” “我不会给你的。”莫长伶说得很坚决,她把卷轴抱得更紧了。 “你会给我的。”巨蛇把头高高昂起,卯足力气向她砸下来。 眼睁睁看着蛇头如千斤顶一般砸下,她却毫无招架之力。 千钧一发之际,一个少年挡在她身前,只见他手握玉恒长剑,青光笼罩周身,是顾卿栩。 他眉头紧锁,竭尽全力挡住那蛇,转身道:“快走!” 莫长伶还呆呆地看着他,被他这一叫瞬间清醒,才有所动作。 顾卿栩在巨蛇面前,显得渺小又微不足道,仿佛巨蛇一口气就能将他吹出几万里。 待莫长伶撤到安全地方,顾卿栩又施法术,青色的光环逐渐变大,蛇头被一点点抬起。 但看得出他很吃力,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已被鲜血浸红。 洞内只剩下寥寥几人,除莫长伶和尚雪颜外,都是些受了伤走不动的人。 那巨蛇力量极大,顾卿栩周身的光芒逐渐变得微弱,他用尽全力,却被巨蛇顶着连连后退,脚下搓起阵阵灰石。 最终被顶到石壁上,猛吐一口鲜血,他用右脚抵着石壁做最后的支撑,艰难的转过头来,咬牙道:“快走!我顶不住了。” 他这是要她做逃兵吗? “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。” “那你看看他们,难道要他们都死在这里吗?”顾卿栩看着那些走不动的弟子道。 受伤的弟子凌乱地倒在四处,痛苦□□着。 莫长伶看着他们,犹豫起来,许久,她留下一句话:“你一定要回来。” 顾卿栩没有回应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。 二人扶着受伤弟子往外跑,走了很久,才看到光亮,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。 还没等适应,莫长伶又冲了回去。 “你干嘛去?”尚雪颜向她喊道。 没有回应,人早已被黑暗吞噬,看不到了。 一路上山洞都在晃动,碎石不断掉落,前面的路段忽然坍塌,一片混乱中,有人把她抱了起来。 睁眼看到的是一方衣袖,是顾卿栩正为她遮挡气流冲来的尘土。 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 “我担心你。” “我不需要你担心。”他的话有些抵触。 “走!”顾卿栩说着就已将她一并带走。 二人前脚刚出,后脚山洞就已轰然倒塌,扬起一阵灰尘。 众人被灰尘呛得掩鼻干咳,顾卿栩却瞅准时机,御剑而起,并在巨蛇就要重出天日之时施以封印。 但普通的封印对这修行千年的巨蛇根本不起作用,他只好用自己独创的阵法进行封印。 虽然会耗费许多真气,掌门也告诉过他不要轻易使用,但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。 在强大的力量下,巨蛇终于屈服,山洞的废墟犹如坟墓般将它掩埋,而顾卿栩也因真气虚耗太多而昏倒在地。 “咚——” 是紫霄山主峰的乾坤钟响起。 巨大的钟声传遍紫霄山每个角落,这钟声清晰沉重,让人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。 钟素衍扶起昏迷的顾卿栩,“是昔调,快!金宝,你先带他们到主殿去。” “好!放心吧。”史金宝真是难得的正经,他把新弟子逐个分配给会御剑的弟子,之后御剑而起。 莫长伶站在一个师姐的剑上,刚还在地面,一瞬间就到了空中。 彩虹近在眼前,棉花糖般的云朵就在耳边漂浮,身边飞过的仙鹤伸手即触,底下的人间美景尽收眼底,自己仿佛与这世间万物融为一体,她认真感受着。 “怎么样,这就是飞的感觉。”史金宝御剑飞到她身边。 莫长伶点了点头,好像想起什么,问道:“那个钟声,还有那个昔调是什么意思?” “那个钟声是由主峰的乾隆钟发出的,共有三种不同的声调,这其中细微的差别,普通人是听不出来的,刚才的是昔调,意思就是所有人无论在做什么,都要迅速到主殿集合。” “那另外两种呢?”莫长伶颇有兴趣的听着。 史金宝见她一脸期盼,又想逗逗她,“另外两个呀它特别重要。” “什么呀?你快告诉我。” “我下回再告诉你。”他说罢快速飞走。 “喂!怎么能这样!” 莫长伶想去追他,可她在另一个师姐剑上,只能冲他嚷嚷…… *** 主殿天心阁是紫霄山最大建筑,外观已是气势磅礴,入内更是惊叹不已。 房梁距地面足有几十丈之高,陈设雕工细致,大气严谨,平日里都是几位真人前来议事,显得空旷许多,今日新弟子数百号人,竟让这宽广的大殿略显拥挤。 上座有五位真人,四男一女,个个神采奕奕,超凡脱俗,左边的是玄善真人和玄音真人,右边的是玄栋真人和师叔元阳真人。 坐在中间的,是一位白须老者,相比其他几位,更加卓尔不凡,正是掌门玄渊真人。 他身穿灰色道袍,端坐红漆木椅之上,面庞红润年轻,和二三十岁青年无异,与他花白的银发甚不相符,但仔细一想,便知是得道高人,才有这般返老还童的容貌。 几位真人都已就坐,但底下仍是喧闹,元阳真人沉脸言道:“大家肃静。” 片刻,底下鸦雀无声。 掌门玄渊这才微笑着起身说道:“各位,对于栖蛇洞一事我先表示歉意,那蛇本是上任掌门多年前收服的一只蛇妖,当年掌门见它修炼千年不易,又有心悔改,于是大发慈悲,饶它性命,将它安置在栖蛇洞修行。 那蛇多年以来都安安稳稳,没想到此次考核,它却一反常态,攻击各位。好在卿栩力挽狂澜,并无弟子身亡,有伤者本门定会竭力医治。” “好,未通过考核的弟子可以离场了。”说话的是唯一的坤道玄音真人。 说罢,有半数弟子离开。 “你们在考核中的表现我们在洞清镜中都已看到,通过这次突发事件,我们也看到了那些只顾自己逃命的人,也请自觉离开吧。”玄善真人接话道。 听罢,又有十几名弟子垂头丧气地离开。 玄栋真人点点头:“不错,都很自觉。” 本是一百多人,通过考核,留下的只有三分之一,大殿上又变得空旷。 “好了,鉴于有伤的弟子未能到场,新弟子入门仪式就推至明日进行,大家先回去休息吧。”掌门对众人宣布。 见众人陆续离开,他又转向钟素衍说道:“素衍,你去安排他们的房舍。” “是,师父。”钟素衍转身要走。 掌门玄渊将她叫住,“等等,卿栩的伤怎么样了?” “回禀掌门,卿栩的伤并无大碍。” “他是以一人之力封印的蛇妖吗?” “是,他动用了固尘封印,所以真气虚耗过多,才致昏迷。” 掌门玄渊点头,又道:“我说过不要轻易动用固尘封印的。” “是,弟子知晓,只是当时情况紧急,若不及时封印,那蛇妖逃出去,恐会有更多人丧命。” 掌门摆了摆手,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 待众人都离去,大殿之内只余几位真人,玄善真人才说道:“掌门师兄,我认为那蛇妖多年来都老老实实,今日一反常态,定是有什么人影响了它。” 第6章 人间忘川 半晌,掌门真人才淡淡回道:“不是人,是琴,素衍方才说她见到千合琴了,在一个小姑娘手里。” “什么?千合琴乃是神物,它怎会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?”玄音真人疑惑道。 “掌门师兄,那个小姑娘通过考核了吗?”玄栋真人问道。 掌门点头,然后说道:“就是那个在洞里出谋划策的孩子,想必你们也注意到了吧。” 几位真人点头。 玄音真人怪道:“千合琴的属性亦正亦邪,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护主,但那个主人一定要它认同才可以。 一但认定,使用它的人善,它则会助主人除魔卫道;若使用它的人恶,它亦会助主人为非作歹。 那小姑娘若没有功法在身,千合琴怎会甘心跟着她?既然身负功法,又来我紫霄学艺,会不会是魔族派来的细作?” 掌门玄渊笑道:“我倒不这么认为,那小姑娘眼神清澈,并不像是心怀诡计之人,况且她在洞中性命攸关之时也没有用过法术,若不是青栩相救,恐是性命难保。我们不应该为一些不确定的因素而断送一个人的前途,不是吗?” “确是如此。但我们平日里也要对她多加留意。 ”玄栋说道。 其他几位真人也表示赞同。 掌门玄渊又看向未发表意见的元阳真人,“师叔,您认为有何不妥吗?” “啊,非也,掌门言之有理,并无不妥。” 那元阳真人阳刚之气盛足,一脸的络腮胡,双目炯炯有神。 虽是几句平常话,让人听后,也觉得威严无比。少了几分仙气,却比玄渊真人更有掌门风范。 元阳真人继续说道:“只是掌门自执掌紫霄门以来,只收过素衍和青栩两个徒弟,其他几位真人名下已有百名弟子,这掌门一脉人丁稀薄,掌门就不考虑再收几徒?” “是啊,玄善知道掌门师兄是闲云野鹤的性情,这做掌门也是迫不得已,但为了掌门一脉的传承,希望掌门再收新徒。”玄善真人皱眉说道。 玄音和玄栋沉默不语,几位真人年年劝解,掌门都婉言拒绝,两人不语,显然是对今年也没抱什么希望。 玄善真人还想说什么,怎料掌门玄渊却开口说道:“我知几位真人皆是为紫霄着想,我亦不能为一己私利,置全局于不顾,今年我就再收一徒,作为关门弟子,从此再不收徒。” 几位皆是一副惊讶之情,半晌才反应过来。 “好,好,那在此就先恭喜掌门了。” “恭喜掌门。” 几位真人笑颜说道。 *** 这些新弟子初到紫霄,对一切都新奇不已,东瞅瞅西瞧瞧地闹个不停,见大师姐出来,才收了收心,聚在一起。 “在这里,一切都要守规矩,你们虽是新弟子,但也不要闹得太过了。”钟素衍叮嘱道。 “是,大师姐。”众人齐声说道。 “新弟子有专门的住处,我带你们前去,明日一早记得去参加入门仪式。”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座拱桥,桥下之水暗淡无光,还不如溪水清澈透亮,不知源头,更不知流向何方。一看就不像这仙山之物。 “大师姐,我们来这里干什么?” “带新弟子来这里已经是个不成文的仪式了。”她顿了顿,“此桥唤名为奈何桥,此水乃是忘川河水,是上任掌门天心真人从冥界引回,桥虽不是真正的奈何桥,而水却是真的忘川河水。 此桥立于此处,意为:跨过奈何桥,有如凡胎肉体已死,过去的七情六欲已断。仙道贵生,如人死投胎,迎来新的开始,一心只为求仙问道。”钟素衍娓娓道来。 众人恍然大悟,本以为这奈何桥与忘川河只有死后得见,不曾想竟在此地得见。 众人踏上奈何桥,却见莫长伶站在原地不动,钟素衍问道:“怎么不走?” 莫长伶犹豫一番,吞吞吐吐道:“大……大师姐,我听我爹说,跨过奈何桥,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,是真的吗?” 钟素衍叹了口气道:“当然不会,你爹说的桥是人死后走的,我们是大活人,这只是寓意,真正要脱俗,还要靠你自己。” 莫长伶讷讷道:“哦,这样啊。那修仙能看到前世吗?” “是有这种法术,能知过去未来,不过那要很高的修为,或者你能找到三世书也行。” “那你能看到吗?”莫长伶满怀希望地看着她。 “还不能。”钟素衍摇摇头,“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,天道轮回,让你忘记,就有它的道理,如果执意追求,带来的只有痛苦。” 莫长伶点点头,默默地走过奈何桥。 *** 新弟子被集中安排到一处院子,走进圆形的门洞,里面是花园,草木生长地郁郁葱葱,不知是如何养殖的,比山下开得茂盛,勃勃生机,那些植物的品种也是闻所未闻。 四面是环形的长廊,房子是两人一间,莫长伶和尚雪颜被分在一间。 房间的陈设简单大方,没有多余的东西,只有些生活的必需品。 两个人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,这里的东西又摆放地整整齐齐,想起刚发的弟子服饰,两个人兴冲冲地换上了。 绸制的衣服,朦胧的纱衣,还有统一的发饰,顿时令两个人精神不少,无形中增加了几分仙气。 “长伶,你看这样戴好看吗?”尚雪颜别出心裁地摆弄着头发。 莫长伶坐在窗边,头也不回道:“好看。” “你看都没看,怎么就说好看呢。” “你让我自己安静地呆一会儿。”莫长伶有些神游。 “你怎么了,闷闷不乐的,我们如愿以偿成为紫霄弟子了,你也不庆祝一下。对了,你不是说要买糕点吃吗?” “改天吧,我没心情。” 莫长伶满脑子都是刚才钟素衍和她说的话,如果那真的只是过去残留的记忆,她该不该去追寻。 算了算了,什么都不想了,莫长伶使劲摇了摇脑袋,想忘掉那些纷乱的想法。 “我出去走走。” “你去哪儿?” “我想去看看顾师哥,他救了我两次,还受了伤,我得去看望他一下。”莫长伶将一瓶金创药塞到怀里。 “你认识路吗?” “不认识,但我有嘴。” “……” *** 莫长伶出了院子,开始在外面溜达,她发现这里的建筑都很规整,外观相差无几,全是一种风格。 没一会儿,这个小路痴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,她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这么大的地方,连个人影都没见到,我是有多倒霉。” 她站在原地向四面张望,她指向一个方向,“是这边?” “不对不对。”她自我否定地指向另一边,“这边?” “或者是那边?” “算了,走那边。肯定没错。” 她又换了个方向,并自我催眠着一定没走错。 走着走着,隐约看到前面丛林处有一紫衣女子伏在墙边,小心地听着什么,时不时还偷偷往里面看。 走了这么久,终于看到个人,莫长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。 那女子听得很认真,根本没注意到她走来。 莫长伶也把耳朵贴在墙上,道:“这位师姐到底在听什么?” 紫衣女子被吓了一跳,结巴道:“我……我没听什么,我只是来看旧人的。”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。 里面的人察觉到动静,问道:“谁在外面?” 两个人相视一眼,不得已走了出来。 花园中间的石桌前坐着两个人,一个是掌门,气度非凡就不用说了,可旁边的那位男子也是风度翩翩,气质沉稳。 他手托茶杯,轻嗅茶香,然后抿了口茶水,似乎并没注意到她们。 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掌门玄渊问道。 “我是来找顾师哥的,但是这里太大了,我又不认识路,无意中就走到这里了。”莫长伶不好意思道。 掌门玄渊点头。 紫衣女子行了个礼,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来这里,只是说道:“掌门,我先回去了。” 喝茶的男子听到女子的声音,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,他缓缓抬起头,意味深长地看向紫衣女子。 紫衣女子也凝视着他,连莫长伶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渊源。 对视许久,紫衣女子突然转身,御剑而去,徒留一抹紫色丽影。 男子却依然痴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。 掌门在一边咳嗽了一声,冲莫长伶道:“你找卿栩做什么?他正在房里休息。” 莫长伶发现掌门在同自己说话,赶忙回答:“顾师哥对我有救命之恩,他受伤了,我想去看看他。” 掌教真人笑了笑,招呼一边的罗琦道:“让罗琦陪你去吧,不要再乱跑了。” 莫长伶听到有人带路,高兴道:“多谢掌门。” 莫长伶跟随罗琦去往顾卿栩房间,但她很想知道那位紫衣师姐到底和他那个旧人有什么故事。 她转头又看了看男子,发现男子已恢复刚才的样子,与掌门谈论着什么。 “罗琦师姐,那位公子是谁呀?好像和掌门很熟的样子。” “他是女娲一族的后人,叫宿茗承,是现任族长的儿子,也是未来女娲族的继承人。” “哦。”莫长伶虽然不知道女娲一族,但也听过女娲补天的故事,只觉得他一定是很厉害的人。 “他和刚才的那位师姐认识吗?” “好像是认识的,我只听过一点儿他们事,大家都很避讳去谈,所以你也不要问了。”罗琦很谨慎地告诉她。 “有什么可避讳的。”莫长伶不懂。 “男女之事,门规限制,你明天就知道了。” 第7章 门规无情 一路上七拐八折,莫长伶被带到一间房门口,罗琦道:“这里就是了。” “谢谢罗琦师姐,你快回去吧。” “好,不过顾师哥向来不喜欢与人交往,你可要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。” “是吗?不过罗琦师姐竟然也要叫他师哥。”莫长伶觉得罗琦的年龄比顾青栩大很多。 “顾师哥六岁就进入师门了,当然要叫师哥。我先走了。” “哦,好。” 莫长伶对着房门深呼一口气,试探地敲响了门。 “谁?”里面传来顾卿栩的声音。 “是我,我是……”莫长伶突然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。于是道:“我是那个被你救了的人。” 里面沉默一阵,又听到声音:“你有事吗?” “你受伤了,我来看看你。” “如果只是这样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 “我是客人,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吗?” 听不到里面回答,莫长伶又说:“是掌门让罗琦师姐送我来的。”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,半晌传来声音:“进来吧。” 莫长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。 屋内的陈设干净整洁,玉恒剑安静的躺在几案的剑托上,只有一张床榻,看样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。 顾卿栩穿得很随意,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内衫,却更显出他挺拔精健的身体。如墨的黑发披在肩头,他正坐在桌边看书,听到莫长伶进来后,才放下手中的书。 他直入正题道:“掌门叫你来有什么事?” 莫长伶本来也不觉得他会请自己坐下,于是自己坐下,指了指桌上的水壶,问道:“我可以喝吗?” “请便。” “咕咚咕咚”三杯水下肚,她这才说道:“其实没什么事,是我认不得路,掌门才叫罗琦师姐送我来的。” 顾卿栩听罢把头偏向一边,“你骗我。” “我没骗你,我只说是掌门让罗琦师姐送我来的,并没有说是掌门有什么事啊,再说,我不这么说你能让我进来吗?” 顾卿栩楞了一下,似是吃了哑药,又把头偏向一边。 莫长伶见他唇色发白,于是倒了一杯热水递上,“喝点水吧,好得快。” 顾卿栩看了她一眼,接过水抿了一口,又拿起书来看。 莫长伶从怀里摸出那瓶金创药,道:“这是我用我爹的配方做的金创药,很管用的,给你。” 顾卿栩偏头看着她,并没有接。 莫长伶见他没有收下的意思,故意道:“要不我帮你……”她说着就已附上他的手臂。 冰冷的触感让顾卿栩下意识躲开,他急忙道:“我自己来。” 他接过药瓶放在一边。 莫长伶笑了笑,却瞟见那药瓶上的画,昔日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。 “这个药瓶还是我爹在的时候教我做的呢,好看吗?”莫长伶想起死去的爹爹,不由得神伤。 顾卿栩看向那个药瓶,那是个精致的瓷瓶,上面烙着两个胖娃娃,一男一女,还有一个慈祥的老人,黄发垂髫,怡然自乐。 他道:“很好看。” “你也这么觉得吧,我爹是个心灵手巧的匠人,又略通医术,经常为人治病,是村里有名的大好人。只可惜,生了我这样一个女儿……” 她没再说下去,她也不想谈及自己的往事。 顾卿栩见她眼泛泪光,也不知如何是好,木讷道:“你没有错。” 莫长伶抹了下眼角的泪,“对不起,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。我先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 她起身离开。 “你认识路吗?” 她一愣,“不认识……” “我送你回去。” *** 天色渐暗,二人一路无话,回到莫长伶所住房间。 直到作别,莫长伶才开口:“谢谢你能送我回来。” “不用谢。”顾卿栩转身要走。 “等一下。我现在算是你的朋友吗?”莫长伶笑着问他。 “我没有朋友。”顾卿栩回道。 莫长伶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,又问道:“那我以后还能去找你吗?” 顾卿栩呆滞了一秒,转身走了,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。 莫长伶有点儿失望,又冲他背影喊道:“那我就当你同意了,下次一定要给我开门。” 半晌传来他的声音: “你先找到我房间再说。” “……” *** 第二天一早,莫长伶和尚雪颜就穿戴好紫霄门弟子的服饰,在房间里等待新弟子入门仪式的开始。 坐着无聊,尚雪颜好奇起来,道:“长伶,你昨天在顾师哥那里待那么久,不尴尬吗?” “有什么尴尬的,我和你在一起也没尴尬过呀。” “那不一样,顾师哥似乎……似乎不太好相处。” “还好吧,我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,心地善良的人都不会难相处的,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。” “才认识几天,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。” 莫长伶歪头想着:“我也不知道,就觉得他挺熟悉的。” “真是越说越邪乎了,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。” 屋外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。 “唉,你说入门仪式会给我们发宝剑吗?”门外传来路人的交谈声。 “有可能诶,不过我更期待拜师的时候。” 尚雪颜听到门外交谈,说道:“长伶,入门仪式快开始了,我们也走吧。” “好,那我们快走。” *** 天心阁。 五位真人都已到齐,与上次不同的是几位真人身后站着几位弟子,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,他们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之辈,这其中就有钟素衍和顾卿栩,他二人站在掌门身后,看样子是同出一师。 元阳真人身后站着一个女子,看着眼熟,仔细辨认,原来是那天与顾青栩比试的红衣女子。 玄音真人身后站着一位个子很高的女子。只有玄善真人身后的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,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。 最让人乍舌的是史金宝居然也站在玄栋真人那里,比上次见他穿得规整些,不过还是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懒散。 新弟子出于好奇,谈论得热火朝天,元阳真人似乎心情大好,并未发火,要是入门已久的弟子如此闹腾,恐怕他早已大发雷霆,掀了这房顶。 掌门玄渊真人看到这些活泼的孩子,微笑注视,并不着急制止,等了片刻,底下声音渐小,才压低声音道:“大家静一静。” 待到鸦雀无声,才继续说道:“欢迎大家成为紫霄门弟子,我紫霄一门创派已有千年,门下弟子更是人才辈出。希望各位新弟子,能尊师重道,潜心修炼,除魔卫道,匡扶正义。” 掌门玄渊看向元阳真人,道:“师叔,你是执法长老,你来说两句吧。” 元阳真人点头,起身面对众人,洪声道:“各位是新弟子,须知我紫霄门屹立千年不倒,不光是人才济济,亦有森严的门规做基础,无规矩不成方圆,请听好。 紫霄门门规共有一百零八条,分为三类:小规,中规,大规,这其中的大规,无人敢犯,是你们万万不可触及的。 这第一条更是重中之重:‘紫霄门内门弟子不可成婚,男女之间不可有私情来往,违者,废其修为,扔下绝情崖,自生自灭。’若无定力,纵使千年修为,亦会毁于一旦。” 元阳真人话说得异常严厉,底下弟子不禁战栗。 不知道元阳真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,不拿纸条,愣是流利的讲完了余下的一百零七条,像紧箍咒一样。底下弟子早已听烦,哈欠声不断,小动作越来越多。 许久,元阳真人宣布门规念完,莫长伶瞬间觉得解脱了。 玄善真人又紧接道:“三年后,除我们几位和各司长老还会收徒外,掌门也会在这批弟子里选一位关门弟子。” 一听这个,大家都来了劲,早听说紫霄门掌门只有两个徒弟,已有多年不收新徒,大家都想拜个好师父,若是能成为掌门的徒弟,那肯定是威风八面,光宗耀祖了。 但听说只收一徒,又有很多人失了斗志,觉得自己肯定不是那个幸运儿。 待大家情绪稳定,玄音真人又说道:“收徒的标准,依照你们平时的表现,品德能力,以及拜师考核来定夺。大家都好好修炼。” 底下议论纷纷。半晌,有人大胆问道: “拜师考核都考什么呀?” “我们可以自己选师父吗?” “掌门为什么只收一个徒弟呢?” “既然三年后才拜师,那我们这三年跟谁学呢?” “……” “好了。”元阳真人忽地站起来,各式各样的问题吵得他脑仁都疼。 底下弟子被他镇住,瞬间鸦雀无声。 “你们只需要知道,只有这三年努力了,三年后才可能有人要你。不然就重修,再来三年!” 这番话简洁明了,倒是省了掌门概括。 目标都已明确,掌门玄渊真人宣布入门仪式结束,新弟子明日便开始修炼,众人也是期待满满,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。 大家陆续散去,掌门又吩咐钟素衍道:“明日早上教她们唤灵之术。” “是。” “昨日女娲族的少主前来告知,说验魂灯被魔族盗走,不知魔族又有何阴谋,近日一定要多加留意。” “弟子明白。” 掌门玄渊又对史金宝道:“金宝,水系掌班归隐,水系就先由你代班。” “是,掌门。” 第8章 实习掌班 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 钟声在寅时准时敲响,清脆的钟声回荡在整个紫霄山上。 天刚蒙蒙亮,紫霄门的弟子都已起床修炼,只有这帮不懂规矩的新弟子,慢悠悠地才从床上爬起。 “喂!起床起床起床啦。”莫长伶摇晃着尚雪颜,但床上之人无动于衷,仍是四仰八叉地躺着。 “起——床——啦!”莫长伶终于忍无可忍,声嘶力竭地揪着她的耳朵大喊。 “疼疼疼,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。”尚雪颜捂着耳朵爬起来,“我起还不行吗?” 在莫长伶唐僧似地催促下,尚雪颜这才换好衣服。 两人一路小跑到道场,却已是最后一名。 道场上坐满了紫霄门弟子,那阵仗可真大,不光有新弟子,还有去年前年甚至更早招收的弟子。 紫霄门有个规矩,三年之后没有拜师成功的弟子只能再回去修炼,等待与下一批新弟子再次拜师,如果还没有人收他为徒,就再回去修炼重来,如此循环往复。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注视下,尴尬地在最后找了块空地,学着前面人的样子,盘膝而坐。 由于个子小,莫长伶只能不停探着头看。 钟素衍正面向众弟子讲解,顾卿栩坐在一边示范。 钟素衍扬声道:“本门修仙共有十级划分,分别为炼气、筑基、开光、通脉、金丹、小乘、大乘、至清、渡劫、飞升十级。 每突破一级,都会异常艰难,练到后期,有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突破一级,今日教你们的,便是炼气中的基本功。” 钟素衍顿了顿,又继续道:“吸收天地灵气,会使人有饱腹感,有助于你们辟食五谷,这是最基本的功夫,不要看它简单,如果练到至高境界,可以滴水不进,油盐不沾。” “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!”莫长伶脱口而出。 前面的弟子闻声,用一种鄙视的眼神回头看她。钟素衍也停止说话,看向她。 “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莫长伶挠挠头。 “嘘……别说了。”一旁的尚雪颜用胳膊肘提醒她。 莫长伶意识到,她对着一心向道的人说这种大俗话好像是不太对,于是低头不语。但她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。 钟素衍摇摇头,继续说道:“提气凝神,让清气从头顶百会穴流入全身,进入你的奇经八脉,洗掉浊气,留住清气……” 底下弟子照做,莫长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,但很快就进入状态,尚雪颜也慢慢静下心来,凝神提起。 片刻,再看莫长伶,清气早已流遍全身,并隐隐有真气在周身萦绕。 看到这里,钟素衍不由得震惊,一般的新弟子不通过修炼,吸收的清气根本不可能直接转化为自己的真气,如果她能将真气运用自如,大可以直接进入筑基。 钟素衍又联想到千合琴,面前之人真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,但转念一想,如果真是魔族中人,又为何这样不加掩饰的暴露自己。钟素衍百思不得其解。 “大师姐,接下来怎么做?”有弟子问道。 钟素衍没有反应。 顾卿栩小声提醒道:“大师姐,你怎么了?” 钟素衍这才反应过来,“我没事。” 见大家基本都学会了,她又道:“接下来,我教你们如何召唤自己的灵守,灵守是与生俱来的,它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们,只是你们没有发现,它们自身的属性会告诉你,你最适合修习什么系的法术,你们也会由此分班。 多数灵守都有自己的属性,也有少数属性不明的灵守,就要看你自己的感觉去选择了。” 根据大师姐教的口诀,大多数弟子都成功召唤出自己的灵守,也有少部分人没有成功,一时间紫霄山上空布满了灵守。 莫长伶看到顾卿栩的灵守,有龙的头、狮的尾、鹿的腿、牛的蹄,虎的背,双目炯炯有神,威风凛凛。 她问向钟素衍:“大师姐,顾师哥的灵守是什么啊?” “是瑞兽,水麒麟。” “哦。”莫长伶又指了指自己的灵守,“那我的是什么呀?” 钟素衍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天空,空中的神兽浑身雪白,有一对翅膀和羊角,有些像麒麟又有些像貔貅。 “是上古神兽白泽,居住于昆仑山,能说人话,通万物之情,属性不明。” “听起来好厉害,大师姐,我的呢我的呢?”尚雪颜也问。 尚雪颜的灵守周身赤焰,看上去很是凶猛。 钟素衍道:“那是赤焰兽,五行属火。” 远处走来几人。 钟素衍回到前面,向大家介绍:“这几位便是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系的掌班,拜师前的时间里,由他们教你们修炼。” “我叫杨天坤,是金系的掌班。”说话之人有四十几岁,身穿道袍,一本正经。 “我叫沈栋,是土系的掌班。”此人三十出头,却成熟稳重。 “我叫罗如焱,听我的名字就知道,我性如烈火,到我这里的可要小心了。” 罗如焱一脸的络腮胡,毛发也异常的浓重,眉梢还向上翘起,说话更像是个活阎王,说他和元阳真人是亲兄弟都不会有人怀疑。 “不会吧!”尚雪颜崩溃道:“长伶,你最好了,选火系吧,来陪我。” “不要。我要选水系。”莫长伶一脸傲娇。 “为什么?” 莫长伶偷偷看了眼顾青栩,敷衍道: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。” 台上的人继续介绍。 “我叫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旁边的年轻男子插嘴道:“等等,都等这么半天了,我先来。” 莫长伶一看插话的男子,一口老血差点儿喷了出来,又是史金宝,怎么哪都少不了他。 刚才说话的女子微微一笑,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,示意他先来,女子似乎也早已习惯他的幼稚。 史金宝特意跨出一步,背着手不慌不忙的说:“我是水系的掌班,我跟刚才的臭老头可不一样,我就喜欢调皮的弟子。 另外,我对金木水火土的法术都略知一二,所以,谁陪我玩儿,我就教他更厉害的法术。” 底下人见他年纪不大,又很有趣,说出这般没有原则的话,不由得做笑。 只有刚被骂做“臭老头”的罗如焱略有不满。但论起辈份,虽然年纪很大,拜师却过晚,他还真的只是同辈师弟,也不好说什么。 “你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。”刚才的女子一旁提醒。 “哦,对,咳咳。” 他清了清嗓子,一本正经的再次跨出来,“我叫史金宝,欢迎来我这里。” 听罢,底下一阵哄笑,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与方才不符,甚是好笑,还有这名字也莫名地戳人笑点。 尚雪颜得意地凑到莫长伶耳边,道:“看来你这掌班更不正常。” 莫长伶看着台上仍在玩笑,取悦大众的掌班,满头黑线。 “好了,玩笑开过了。我叫韩轻流,是木系的掌班,欢迎大家。”说话的是刚才的女子。 新弟子被分成五个班,各自修炼,莫长伶也和尚雪颜暂时分别,水系这个班,相比其他班,人数着实不多。 莫长伶之所以选择这里,竟然只是想多了解顾青栩。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还是这样想。 待其他四个班的人都走尽了,掌班史金宝突然转身问莫长伶:“你怎么来这了?是不是想我啊?” 莫长伶无奈道:“你想多了,史掌班。” “不要叫我史掌班,这个称呼太土了,你们叫我……叫我……”史金宝若有所思地想着。 莫长伶心道,不叫你掌班叫什么,难道叫你名字?那岂不是更土,不对,是土得掉渣。 “啊……我想到了,叫我宝叔怎么样。” 史金宝突然说话,把大家吓了一跳,愿意被分到这里的人估计没几个,而莫长伶竟然是自己选择的,真是荒唐。 “不对不对,不能叫宝叔,叫宝叔显得我多老啊,宝宝?不行不行,太没面子了。”他不断地否定自己。 弟子们听到“宝宝”这个词,顿时想要吐了,他却不以为然,真搞不清他的心智能有几岁。 “有了,叫宝哥,对,就叫我宝哥。以后有人欺负你们,就来找我,宝哥替你们出气。”他对自己的新称呼似乎很满意。 “现在,宝哥要带你们去修炼了,既然是水系,我就带你们去个有水的地方。” 说罢,他大摇大摆地走了,莫长伶等人只得跟上。 史金宝把他们带到后山的一处瀑布,小溪的水流并不急,大概是考虑到他们是新人的缘故。 史金宝跳到一棵大树上,斜倚着树枝,躺在上面,顺手摘下一个桃子吃了起来,招呼大家坐下。 他咬了口桃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你们要知道,修真首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真气,而且要精准的控制,脚底的受力面积小,真气也最不好聚集。 你们今天要做的,就是在水中站立,并逐渐在水面上行动自如。真气的引导方法就是大师姐刚教你们的。控制真气是一切法术的基础,你们必须学会,不然无法继续下去,这很重要,懂了吗?” 他说得很随意,丝毫没有在教徒的样子。 底下弟子也没怎么听懂,只知道是要学会在水面上行走,而且很重要,于是懵懂地点头。 “还楞着干什么?懂了就行动吧。相信你们!”史金宝做了个加油的动作。 众人一哄而散。 …… 莫长伶选了块水流较缓的地方,努力将真气聚集在脚面上,尝试着站在水中。 不料刚站上一只脚,另一只脚还没进来就失去平衡,“噗通”一声摔在水里,溪流中的鹅卵石硌得人生疼。 “噗通,噗通……”那边也传来几声,不断有人摔倒,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。 又摔了几跤,莫长伶正要爬起,却见对面已经有人能摇晃着站起,并逐渐行走,那人正是栖蛇洞里那个高大男子,他很快便成了焦点,周围弟子都投来赞许的目光。 紧接着又有几个弟子相继成功。 莫长伶不再去看,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儿,既然大家是一起开始学习的,她就没理由比他们差。 她默默修炼起来,一次又一次摔倒,又一次次爬起来。 转眼已到天黑,其他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离开,他们基本上都掌握了方法。 四周围静悄悄地,听不到一点声响,早上还声势浩大的瀑布似乎也降低了分贝,变得静默。 莫长伶借着月光一个人修炼,直到深夜,她还是没有成功。 史金宝在树上睡着了,一个寒战把他冻醒,他揉了揉眼睛,一般来说,这个时间,应该所有人都成功了。 “噗通。” 他隐约看到个人影,竟然还有人在练。他跳下树,想去看看究竟是哪个笨蛋。 “是你啊,怎么还不走?” 莫长伶听到声音,停下动作道:“不是你说练会了再走吗?” “你还没学会?”他瞪着大眼睛道。 她点点头,“怎么办?” 史金宝摊手道:“这我也没办法,没见过你这么笨的,这关你必须得过了,等练好了再跟大家一起吧。”他摇着头叹气离开。 第9章 时光飞逝 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莫长伶又跑到后山这里,继续修炼,她整晚未眠,她想不明白,究竟哪里不对,自己真有这么笨吗? 中午饭后她也不休息,就出来修炼,如此半月有余,她居然还没有成功,史金宝也疑惑不已。 尚雪颜看她日渐消瘦的样子很是心疼,却也无能为力。 又是寒夜,莫长伶像往日一样修炼着,几次摔倒后,她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,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。 “太好了!我站起来了,我终于站起来了!” “努力的人总会有回报的。”一个声音从黑暗处传来。 谁会在这么晚来这里,莫长伶顺着声音看去,说话的是顾卿栩。 他来得真是时候,她现在很想有一个人能与她分享这份喜悦。 “顾师哥,你来得真是时候,你看,这是我第一次站起来呢。”莫长伶指了指脚下。 “我看到了,我是来还你药的。”顾卿栩把药瓶递给她。 “这样啊,你留着吧,不用还给我了。”莫长伶将他的手推了回去。 “你还是留给更值得用它的人吧。” 莫长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,“要说值得,你当之无愧,你为了救大家,为了救我,为了救山下百姓,连命都不顾了,我爹说,能豁出性命去救别人的人,一定是好人,这药给你用再值得不过了。” 顾卿栩呆呆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讷讷道:“这药瓶对你意义非凡,还是还给你吧。” 莫长伶似乎明白他执意归还药瓶的原因了,于是道:“再有意义也已经是过去了,我们可以怀念,但永远不可能回去。” 听罢,顾卿栩不由得低头瞟向自己的剑,若有所思。 “好了好了,时间不早了,你快回去休息吧。” 顾卿栩似乎隐瞒了什么,犹豫地问道:“你的身体,没有什么异样吗?” 莫长伶被他这样一问,突然觉得头晕目眩,她摇了摇脑袋,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儿头晕。” “需不需要我……” 顾卿栩还没说完,就被莫长伶推走,“我没事的,明天多吃两碗饭就好了,你快回去吧,我再练一会儿,还差很多呢。” 顾卿栩平时话不多,今天这是被人嫌话多了吗?他面露尴尬道:“那我走了。” “走吧走吧,早点休息。” 莫长伶没有发现,此后的晚上,顾青栩经常会在一边远远地望着她,也不说话,只是默默看着她。 日复一日,莫长伶依然没有进步,与同批来的弟子差距也越来越大,除了练习外身功法时和大家在一起,其他时间她几乎都泡在后山。 史金宝也尝试绕过这层,直接教她下一层功法,可她控制不住真气,始终无法进行下去。 她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生活,虽然没有进步,可这里有朋友陪伴,平平淡淡,过得也很好。其实莫长伶最大的愿望,还是过最普通的生活。 *** 时光荏苒,转眼间三年已过,紫霄山的一切仿佛变了,又仿佛没变,在这紫霄圣地的恩泽培育下,墙边的小树早已长成参天大树,莫长伶却像块顽石一样,没有一点儿长进。 时间久了,流言蜚语也越传越多,人人都知道紫霄山出了个废物,可谓万中无一,整整三年,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。 钟素衍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,她为此困惑不已,从她初来紫霄时看,她的资质不是很差,反而是遥遥领先的,怎么会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呢? 午饭过后,莫长伶从膳堂里出来,每天练习水中平衡,总要摔个几十跤,虽不是上乘的功法,却最考验体力。 她感觉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,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架。 因此她有个习惯,每天饭后都会站在院中,闭上双眼,让阳光沐浴全身,偷得片刻悠闲。 此时的莫长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,像个大姑娘了,可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是天真无邪,充满稚气,虽然样子变了,但别人对她的看法依旧没变。 “那不是那个废物吗?她还有心情在这里晒太阳,真不知羞耻。”路过的弟子指着她小声议论。 “紫霄门从没出过连炼气都过不了的弟子,真是丢人!” 莫长伶听到这些,心里一凉,脸上却火辣辣地发烫,耳朵也变得通红,她默默绕过人最多的院子,驾轻就熟地走向后山。 而顾卿栩又经过三年的锤炼,早已成为紫霄山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之一,单论功法,已在钟素衍之上。 现在的他,依旧是正气凛然,行如疾风,身形也更加挺拔高大。 他站在原地,目光投向离开的莫长伶,似乎想着什么,轻叹一口气。 已是晚上,顾卿栩在房内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玉恒剑,好像在看一件陌生的东西。 他总是回想起莫长伶的那番话,“再有意义也已经是过去了,我们可以怀念,但永远不可能回去。” 当年,一家三十四口人冤死,却只有他独活。偏偏自己没用,到现在也没找到陷害自己家人的人,他自责,他羞愧,这件事是他永远放不下的执念。 正出神,忽听窗边有异动,似有黑影掠过,顾卿栩握紧手中长剑,出门追去,至半山处追上。 顾卿栩执剑挡在那蒙面人前面,道:“是何人擅闯我紫霄门?” 那蒙面人不回答,直向顾卿栩杀来,顾卿栩微惊,侧身惊险躲过,一个漂亮的翻身向蒙面人刺去,看似没有什么杀伤力,却暗藏杀机,剑锋隐于剑气青光之下,突然袭来。 可那蒙面人也不含糊,身法轻盈,几次躲闪,避开锋芒,刀光剑影,四周树叶被剑气震下,漫天飞舞。 两人几十招下来,不分上下。 蒙面人似乎大为震惊,他低头看了眼被划断的衣角,抬眸道:“区区紫霄门小辈,竟有如此修为,我还真是小看了你。” 说罢,向身后逃去,顾卿栩哪由他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飞身追去。 一直至后山,莫长伶还在练习水中平衡,见有一蒙面人冲这边过来,顾卿栩在后面持剑追逐,莫长伶便出手阻拦。 可练了这么久,除了些外身的功夫,她不会一点儿法术,没几招便被制服。 顾卿栩停住脚步,道:“你放了她,劫持个新弟子,算什么本事。” “呦,这么关心她呀?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?”蒙面人嘲笑道。 顾卿栩义正词严道:“你胡说什么!任何无辜的人我都会救。” “行啊,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她。” 就在这时,史金宝和钟素衍闻声赶到。 “怎么回事?” “师姐,等下再告诉你。” “你看到了,现在局势可对你不利,你放了她,我们就放你走。”顾卿栩用谈判的方式与蒙面人交涉。 史金宝转头惊讶道:“什么?就这么放了他?” “有什么责任我来担。”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是说……” “行了,他知道。”钟素衍打断他的话。 话音未落,蒙面人乘几人不备,一掌打在莫长伶背上,放下一股黑烟逃走了。 “不好,这烟有毒。” 莫长伶只觉得背上受了一击,体内翻江倒海地疼,还没来得及反应,又是一阵浓烟袭来,只觉得头晕目眩,再记不得其他。 *** 再次醒来,已是白天,四周很安静,莫长伶模模糊糊看到尚雪颜正给她擦汗,虚弱道:“我睡了多久?” “你醒了,你终于醒了。”尚雪颜喜出望外。 莫长伶觉得浑身无力,在尚雪颜的搀扶下才坐了起来。 她听到窗外的小鸟正叽叽喳喳叫着,又看了看落在窗沿上刺眼的阳光,道:“我睡了这么久,已经中午了。” “才不是呢,你睡了两天两夜,这已经是第三天了。” 长大后的尚雪颜不仅比以前更高更漂亮了,声音也比小时候尖亮。 “有这么久吗?对了,那个蒙面人抓到没有?” “没有,他打伤你就跑了,你不用想他了,听说魔族来刺探消息是常有的事。 大师姐说,还好顾师哥及时捂住你口鼻,你中毒不深,否则他们几人合力为你疗伤,也未必能把你救过来。” “那有没有人受伤?” “没有没有,你就别担心了,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。” 尚雪颜一边说着,一边起身为她倒药,“我的小祖宗,你就不能安生点儿吗,老这么吓我,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。” 莫长伶知道,这几天她肯定没少费心,“对不起啊,让你担心了。” “下次遇到这种事,你就先躲起来,你说你一点儿法术都不会,这样冒险不但帮不了别人,还会拖累别人。” 尚雪颜将药端给莫长伶,却发现她的脸色很是难看。她这才察觉自己的话有多伤人,她自责道:“对不起啊长伶,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的。” 莫长伶依旧低着头,她心中五味杂陈,这番话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。 如果遇到危险,连保护自己能力都没有的她究竟要不要出手,可那一刻,她来不及多想,如果那蒙面人已经在这里杀了很多师兄弟呢,又或者他对紫霄门图谋不轨,她怎能放过他。 可自己这般无用,就算出手,也只能像今天这样躺在这里,拖累别人。 许久,莫长伶淡淡道:“我知道,你说得对,我是很没用,你没说错,也不用自责。” 尚雪颜面露尴尬,转移话题道:“先把药喝了吧。” 莫长伶接过冒着热气的汤药,张口便喝,苦涩,滚烫,却不敌她心中憋闷已久的愁怨,无奈。 尚雪颜看她眉头紧皱,仰着脖子往嘴里灌,不由得心疼,伸手劝阻:“你慢点儿,这药很烫。” 可莫长伶没有停下,还是一口气喝尽了。 “你何必要这么折磨自己。” 莫长伶眼泛泪光,勉强挤出一个笑来:“我没事,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。” 尚雪颜本还想劝解,可她这么说了,也只得作罢,推门出去,又轻轻把门关上。 她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,怎么能跟她说这样的话呢,她明知道她因为学不好法术,这几年是怎么被人嘲笑和鄙夷的。 作为她最亲近的人,尚雪颜明白,修习法术止步不前,这不是她的错,她已经够努力了,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努力。她不该那样说的。 第10章 身负灵力 主殿天心阁内。 钟素衍、顾卿栩、史金宝正在向掌门和几位师叔师伯汇报那天事情的经过。 听罢,掌门问道:“你们可有看到那蒙面人的样貌?” 几人摇头,齐声道:“没有。” 沉默片刻。 顾卿栩突然道:“掌门,蒙面人逃走一事,责任在我,请掌门和各位师叔责罚。” 掌门惑道:“那蒙面人阴险狡猾,多半是魔族中人,你们年纪尚轻,一时大意让他逃走,也怪不得你,况且紫霄门并无损失,何来责罚一说。” “掌门,那蒙面人来我紫霄门一不为盗宝,二不为刺杀,难道又是来刺探情况的?”钟素衍也疑惑着。 几位真人也摇头不解。 玄音真人又问:“你说那蒙面人劫持并打伤了个新弟子?那他现在伤势如何?” “回禀师叔,那名弟子名叫莫长伶,伤势已无大碍。”钟素衍道。 “哦?是那名女弟子吗?”众位真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素衍身上。 “是的。” 几人都发现,众位真人的注意力在听到这个名字后,似乎立马集中了,并若有所思。 玄栋真人猜测着:“莫不是那魔族中人为了帮她摆脱内奸嫌疑而演的一出戏吧。” 元阳真人思索一番,也道:“这也不是不可能。” 顾卿栩听明白了各位真人的意思,忙道:“掌门,这不可能,据我所知,莫长伶的修为还停留在炼气阶段。” 钟素衍也道:“是啊,莫长伶是弟子带上山的,这三年来努力勤奋,无异常之处。” “掌门,我也觉得莫长伶不像是魔族中人。”史金宝也接话。 元阳真人见小辈如此顶撞,怒道:“那又如何,兴许是功法相斥,她才学不好紫霄功法。你们一个个受了她什么蛊惑,如此维护她!玄音,你来说说。” 玄音真人却道:“师叔,其实他们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好了,不要吵了,无根无据的,不好妄加猜测。清者自清,时间会证明。她若真是魔族中人,也自会露出马脚。今天开始,你们高度警惕这个莫长伶就是了。都退下吧!”掌门玄渊说罢,拂袖离开。 掌门玄渊虽是掌门,却向来和蔼,如此果断,不取众人意见,甚是少见,一时间,几人呆站在原地。 “还看什么看!下去吧!”元阳真人冲他们吼道。 几人这才回神,行礼退下。 *** 又过了几天,莫长伶觉得自己身体好点儿了,就乘尚雪颜不在,开始往后山溜。 尚雪颜修炼回来,经常能看到莫长伶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。 她不用猜就知道,她一定是又偷跑去后山修炼了,急匆匆赶回来躺在这,不过是不想她担心。 持续几天后,尚雪颜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,她故作随意地问道:“长伶,你是小狗吗,气喘这么粗,很热啊?” “啊?是啊,我是挺热的。”莫长伶切实感觉到了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。 “那你捂着被子干嘛?” “我就是……就是随手盖的。” “今天去哪儿了?” 莫长伶背过身去,避免她看到自己撒谎时,面红耳赤的样子, “我能去哪儿啊,就是在院子里追蝴蝶来着,所以这么热。” “那你追到了吗?” “还,还没有……” “哦,你以后追蝴蝶不用避着我的,我明白你急切的心情,我也希望你能早日追到那只蝴蝶。” 尚雪颜的话一语双关,莫长伶自是听懂了。 “还有,追到那只蝴蝶固然重要,可也别太累了,身体最重要。” 莫长伶转过身来,正对上尚雪颜的眼睛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她撩开被子,坐起身来,脸上的红晕开始褪散:“雪颜,谢谢你。” 尚雪颜微笑道:“你不用谢我,谁让我有个倔强的朋友呢。” *** 莫长伶一如既往的努力,但无论怎样集中精力,脚下的真气都还是难以聚集,总是不听使唤的发散,刚一站到水面,脚下就像抹了油一样滑倒。 照史金宝教的功法盘膝运功,体内又好像有一股力量四处冲撞,无法进行下去。 天光黯淡下来,残月挂上天空,一开始还有人来看她的笑话,久而久之,连看笑话的人也不来了,自己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。 也难怪,已经过了三年,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,尽管努力也无济于事,莫长伶也很瞧不起自己,她从水里爬起来,踉跄的走到大树边坐下。 惨白的月光映得人心里发寒,莫长伶望着月亮,想起爹爹的话:“如果你决定做一件事,就一定要努力去做好,也许你不是最好的,但至少不要做最差的。” 但现在的情况,自己的确就是最差的那个,她那样努力,却连爹爹如此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,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废物。 别人议论她时那种厌恶的样子,还有尚雪颜的话,在她脑中不停回放。 两行泪水无声滑落,她用后脑使劲撞着树干,想让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。 顾卿栩在一边将这些看在眼里,他回想起师父说的话:“一定要高度警惕莫长伶。” 想到这里,他犹豫了一下,似乎做了什么决定,向莫长伶走去。 莫长伶显然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,她赶紧把头扭了过去,仓促地抹了把眼泪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“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控制不好真气吗?” 莫长伶皱眉道:“你知道?” 她挂着泪珠的眼睛里满是期盼:“那你能帮我吗?” “你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封印吗?” “什么?封印?”莫长伶诧异。 “对,一种能跟随人永生永世的封印。我不知道这个封印是为了封印你体内的什么,但是它会阻碍你控制真气,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封印在,你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修炼。” “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像你们一样的修仙人士,更没有人对我做什么封印。” “那就不得而知了。” “那你能帮我解除这个封印吗?” 顾卿栩虽然从没见过这个封印,但总觉得他很熟悉这种封印方法,如果要解开,应该不难。 “可以,不过,你可要想清楚了,你体内的东西无法洞悉,一旦解开封印,体内的东西若是凶猛不受控制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 莫长伶犹豫片刻,果断道:“没事的,你帮我解开吧。” “为什么?”顾卿栩不懂她为何如此固执。 “什么为什么啊?不是你问我想好没有吗,我想得很清楚了。”莫长伶对他的反问有些莫名其妙。 “其实你可以离开这里,去过普通人的生活,这里并不适合你。” 她的回答并不是顾卿栩想听到的答案,他将封印之事告诉她,只想让她知难而退。但不曾想到,她选择了另一条路。 “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这里,我就是功法差,总给你添麻烦,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。”她说着,头微微低下。 “我不是说那件事,你从来不是谁的麻烦,你是我们紫霄门力量的一部分。但是……” 他的眼睛对上她晶莹剔透的双眸,那种眼神很复杂,似是听到了从没想过会听到的话,亦或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动。 “你怎么了?” 她笑了笑,自嘲道:“我这个千年一遇的蠢材也有力量啊?” 沉默许久,顾卿栩还是开口道:“我还是希望,你能回家。” “家?我早就没有家了。从我三年前来到这里,这里就是我家了,雪颜,大师姐,宝哥,几位真人,师兄弟们,还有你,就是我的家人。” 顾卿栩心中微微颤动,太久没有人称自己是家人了。 但他还是问道:“可是很多师兄弟都在嘲笑你,你还把他们当家人吗。” “那是我的错,是我学艺不精,丢了紫霄门的脸面,我不怪他们。” 顾卿栩听罢,思虑一番,勉强答应:“罢了,我尊重你的决定。” 顾卿栩在封印方面素来有着过人的天赋,这个封印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,不出半个时辰,他就将封印解开。 几道红光从莫长伶身上四散而去,仿佛陈年累月的枷锁被卸掉,她顿时觉得无比轻松。 “你怎么样?” “好像没什么变化,就是感觉身体变轻松了。” 顾卿栩用双指感应她的脉搏,皱眉道:“是灵力。” “什么是灵力?” 顾卿栩松了口气:“你体内封印的是灵力,乃先天所有,我们修炼的真气是后天而得。天生灵力更加精纯,你体内这股灵力十分强大,但它与你相呼应,并不会对你造成危害。” “能拥有如此精纯而强大的灵力,你身上定有些机缘。我看你不是千年一遇的蠢材,而是千年一遇的奇才,若是好好修炼,定能成就一番大事。” 莫长伶点了点头,“我不想成就什么大业,我只希望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。那我现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修炼吗?” “当然,你试试。” 莫长伶长舒一口气,集中精力踏上水面,竟轻而易举地站稳了,她又尝试着走路、奔跑,都如鱼得水。盘膝运功也是随心所欲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卿栩,“我真的可以。” “你的资质不差,再加上这么久的努力,做到这个根本不难。” 莫长伶此刻觉得,先前吃的所有苦都不算什么。她大声说道:“顾师哥,太谢谢你了。” 她开心地扑到顾卿栩身上,抱着他跳个不停。 突如其来的拥抱,让他不知所措。 他楞住了,呆望着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儿。似是被她甜甜的酒窝感染,月光也变得柔和,知了不再哀鸣,一切都静默下来,只回荡着她悠扬的笑声。 单纯,自然,她对于感情流露的不加掩饰,是他一直以来的向往。 莫长伶终于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表情,觉得自己对于一个连话都很少说的人,似乎有些过了。 她迅速把手松开。 “对不起啊,我就是太高兴了,没控制自己。” “不控制,挺好的。” “啊?”莫长伶惊讶,顾师哥好像比想象得开放许多。 顾卿栩也发现他语意表达不明,本来是想说她不控制感情流露挺好的,现在却有种被人误会的感觉。 他吞吞吐吐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,我……算了,时候不早了,我先回去了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 “哦,好。”莫长伶点点头。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些许尴尬,两个人都不自然的向相反的方向离开。 一颗不寻常的种子似乎悄悄埋在了对方心里,不知何时才会发芽。 第11章 将功补过 那天晚上,莫长伶睡得很熟,她又梦到顾卿栩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了,没有平时的冷漠,竟觉得他呆呆地,很是可爱。不知不觉中,脸上洋溢起笑容。 尚雪颜被她“咯咯”的笑声吵醒,无奈地看着她,拍了拍她的脸,“长伶,醒醒,醒醒啊,着火了!” 莫长伶“嗵”第一声坐了起来,“哪里啊?哪里着火?” 尚雪颜被她猛地起身撞到,正中鼻梁,一股苏苏麻麻的痛感传来,“哎呦喂,跟你住一起连生命危险都有啊。” “啊?谁打你了?”她又看看四周,“没着火呀。” “你打的!”尚雪颜冲她喊道。 “是我吗?对不起啊,我没注意。”说着,她帮尚雪颜揉了揉脸。 “不是那。” 莫长伶又揉了揉她另一边脸。 “是鼻子啊!” “哦哦。” “我说你这迷迷糊糊地,刚才做什么梦了,还笑得那么开心。” “当然是好梦!我做个好梦容易嘛,还打扰我。” “我怕我不叫你啊,你都要魔怔了。” “行了行了,快睡吧。” 他刚躺下,就又睡着了。 这是有多累啊,尚雪颜无奈地摇了摇头。 *** 次日一早,莫长伶便欢天喜地地跟着水系班,准备去修炼,尚雪颜忍不住问道:“你怎么不去后山了?” “我不告诉你。” “切,谁想知道。”尚雪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。 此时,顾卿栩正从一边路过。 “顾师哥。”莫长伶把他叫住。 “什么事。” 莫长伶知道他也是水系,于是支支吾吾道:“那个,我还有个事要求你,你能,教我筑基吗?其他弟子都已经到筑基阶段了,他们的进度我有点儿……跟不上。” “我不会教人。”顾卿栩还是那副对一切事物都不关心的样子。 莫长伶迟疑道:“哦,你还在对昨晚的事……生气吗?” “没有。”顾卿栩看他一眼。“我可以请金宝单独教你。” “掌班?真的?” “我从不说假话。” 莫长伶知道他只是看起来不近人情,其实心地还是很好的。 “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呢?”莫长伶笑着问他。 “我不需要报答,我走了。” “这么快就走了。” 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,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,好像在哪里见过,又实在想不起来。 顾卿栩果然信守承诺,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史金宝每天晚上都单独教她。 她的进步惊人得快,不仅赶上了其他弟子的进程,在某些方面还一度领先。 尚雪颜总是调侃她:“你是不是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啊?” “我哪有。” “那就是突然开了窍?也不像呀。”尚雪颜敲了敲她的脑袋。 “你干嘛呀。”莫长伶顺势去挠尚雪颜的痒痒。 “哎呦喂,痒死了。” “看你还敢不敢了。” …… 都说闲言碎语能把人活活逼死,这话还真是不假。 自从莫长伶的功力突飞猛进后,非但没有得到他人的认可,反倒被人鄙视。 大家私底下都说水系掌班偏心,总是给她“开小灶”,因此她的功力才会进步飞快。 莫长伶心里直叫冤,史金宝晚上教她的不过是其他人都学过的东西,根本谈不上是偏心。 再者说,史金宝偏心谁也不会偏心自己,第一次见面就闹矛盾,双方都没个好印象,要不是顾卿栩出面,他怎会帮她补课。 *** 主殿天心阁内,几位真人正在议事。 “掌门师兄,我听闻那个叫莫长伶的弟子,前阵子连炼气都练不好,最近却突飞猛进,短短几个月时间,就已追上那些学习三年的弟子,恐怕筑基阶段也将要突破。 这种事一般人怎能做到,我们真的还要置之不理吗?”玄善真人皱眉问道。 掌门玄渊真人笑着回答:“你该往好处想想,若她是个千年难遇的奇才呢,那岂不是我紫霄之幸,不过,她的身世着实让人怀疑。” “身世?” “罗琦,把青栩和长伶叫来。”掌教真人向门外弟子说道。 “是,掌门。” 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“众位真人不急,让他们自己告诉你们。” 半晌,顾卿栩和莫长伶被带到殿前,两人向各位真人行礼。 莫长伶不知有什么事,自己还从没被这样叫来,却见身旁的顾卿栩突然跪下,“掌门,祖师叔,各位师叔,此事是我擅作主张,我愿意接受惩罚。” 几位真人皆是不解,只有掌门玄渊应道:“真没想到你也会犯这种错误。” “你做错什么了?”莫长伶不明所以,小声问他。 顾卿栩不语。 “你不顾后果,私自将莫长伶的封印解开,你可知此举是何等的危险?小之你二人性命不保,大到整个紫霄门受到牵连。惩罚你有何用?” 莫长伶听罢,这才知道掌门所指之错是这件事,急忙道:“掌门,是我要顾师哥帮我解除封印的,不关他的事。” “你闭嘴。”顾卿栩厉声道。 莫长伶看他眼神,这是铁了心要一己承担责任。 “掌门,她的封印是我主动帮她解开的,我认罚。” “她体内封印的是什么?”元阳真人问道。 “回禀祖师叔,是先天灵力。” “灵力?莫长伶,你可否说下你的身世?”玄善真人问道。 “我的身世?” 莫长伶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问这个,她回忆道:“我出身在福寿村,我娘生我的时候去世了,后来闹灾荒,我爹也去世了。” “那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?” 莫长伶想起爹爹说自己出生时发生的异事不能告诉任何人,于是决定隐瞒,“回禀真人,没有。” “千合琴是谁给你的?” “那柄琴吗?那是我之前在酒楼打杂时老板娘送给我的。” 几位真人诧异,这千合琴亦正亦邪,威力无穷,但正道人士都避讳触之,唯恐利用不成,反被它影响,堕入魔道。如今这琴怎么性情大变,连普通人都能操控它。 元阳真人正色道:“我问你,你当真没有和魔族有所勾结吗?” 和魔族勾结?莫长伶压根不知道魔族是什么。她坚定回道:“没有。” 几位真人沉默,只凭她身负灵力,就说她是魔族细作,未免有些牵强。 玄音真人在一边想了很久,道:“她可能没有说谎,千合琴流落世间多年,说落到魔族手中也不过是传言,或许被普通人得到,当做寻常古琴使用,普通百姓无大欲大求,不被控制也说得过去。” “有道理,可惜三世书被魔族从冥界夺走,不然她的身世也不难知晓。” “不过前日得知,三世书在临夕出现,冥界不好插手人间之事,冥王有意让我们帮他夺回。你可愿意前去,弥补过失。“掌门玄渊问道。 “卿栩愿意前去。” “好,届时冥界会派遣一名鬼差前来引路,你们一同前往。” “掌门,让金宝也去吧,多磨练磨练他的性子。”玄善提议道。 掌门点头,“那水系就先由钟素衍代班。” “掌门,弟子也想前去。”莫长伶主动请缨。 “你修为尚浅,不可冒险。” “那弟子就更要前往了,弟子不知各位真人为何怀疑我的身份,既然此行凶险,他们皆为我犯险,我理应一同前去,证明自己清白。”莫长伶坚持道。 掌门玄渊若有所思,看起来是有些犹豫。 “罢了,就让她去吧,看她如何证明自己。”元阳真人对掌门说道。 “既然师叔都这样说了,青栩,莫长伶的安全便由你负责了。明日一早,你们便启程前往。切记,尽量避免正面交锋。” “是,掌门。“ 莫长伶回到房间,满脑子都是刚才掌门的话,她不懂,只因为身上有个莫名的封印,就要被怀疑是魔族的奸细吗?不过,身正不怕影斜,倒也没什么可怕的。 尚雪颜在一边托着腮帮子好奇的盯着她,“长伶,掌门跟你说什么了?” “也没说什么,明天开始我得下山几天。” “下山!干什么去?”尚雪颜一听,立马双眼放光。 “找三世书。”莫长伶一边收拾衣物,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。 “我也要去!”尚雪颜激动吼道。 莫长伶下意识地捂住耳朵,也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回应:“你那么大声干嘛,我听得见!” 尚雪颜被她震得退到一边,紧捂着耳朵。 “你不能去,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。” “哎呦,上山这么久,我都快忘了山下长什么样了。” “我们不是去玩儿的,掌门不会同意的。” “你就带我去嘛。” “私自下山是要被罚的。” “我不管,反正我会去的。”尚雪颜知道求她无果,似是想到什么,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…… *** 次日,天色渐亮,莫长伶无声无息地穿好衣服,绕过还在熟睡的尚雪颜,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。 晨雾笼罩在紫霄山上,万物还没有苏醒,花草还没张开枝叶,仙鹤仍在房檐休憩。 约定的地点在道场,莫长伶以为自己是最早到的,没想到顾青栩早已站在那里。 空旷的道场上只有他一人清冷的身影,长身玉立,那种恍惚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。 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,忍不住问道:“顾师哥,我们之前,是不是见过?” “是。” “在哪儿!”莫长伶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时间。 “我们昨天还见过面。” 莫长伶身子一松,叹气道:“我不是说昨天,我是说我来紫霄山以前。” 顾青栩听罢,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 “我不是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那边传来声音,“长伶,我来啦。” 寻着声音望去,说话的居然是尚雪颜,身旁跟着史金宝,懒洋洋地伸着懒腰。 “雪颜,你怎么来了,快回去。” “我说了我要跟你下山的。你们也不多我这一个人,是吧?顾师哥。” “没有允许,我是不会带你下山的。”顾青栩严肃道。 “没事的,不就是多带个人嘛。你看她们也挺懂事的,还知道换便装。”史金宝也这样说。 “不会吧,你连史掌班也收买了。” “喂,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,什么叫收买,还有,我说了不让你叫掌班的。” “好好好,宝哥,行了吧。” “顾师哥,这件事我都和大师姐说了,她也同意了,你就带我去吧。” 顾青栩不相信,转问史金宝道:“她真的同意了?” 史金宝点头,“对啊,大师姐默许了。” 顾青栩轻叹一口气,道:“那好吧,我答应带你下山,但你也得答应我,一切都要听我的,不准乱跑。” “放心吧,我比长伶听话多了。” “……” 一行人达成一致,御剑下山,当然,莫长伶和尚雪颜还要由两位师哥带着。 “顾师哥,那个阴差现在在哪儿呀?” “他已经在临夕了。” 第12章 鬼差不鬼 临夕地处水乡,风景秀丽,商贸繁华,百姓生活安乐。 虽是夜晚,却依旧灯火通明,人流络绎不绝,四处散发着繁荣的气息。 在顾卿栩的带领下,一行人直奔嘉运楼去。 莫长伶算是开了眼界,小小落云城中的闻香酒楼相比这里,简直是九牛一毛。 这嘉运楼共有六层,外观金碧辉煌,内置更是颇有讲究,桌椅板凳、栏杆屏风,都是清一色的上等花梨木,花纹图案,精雕细琢;玉器摆件,更是玲珑剔透;就连酒杯上的青瓷纹案都是精心烧制,别有一番风味。 站在柜台的女子端庄大气,衣着华贵,想必是老板娘。 顾卿栩到柜前询问道:“老板娘,我们是来找傅公子的。” 女子听罢,微笑道:“傅公子早已在三楼雅间等候,跟我来吧。” 一行人在老板娘的带领下上了楼。 莫长伶觉得不可思议,这里层层爆满,可以说是座无虚席,更何况这种高档酒楼,能订到雅间的皆是达官显贵,区区一个阴差,哪来得这等财力地位。 另一方面,她还有些忐忑,毕竟阴差专索人性命,凡人都很避讳。这鬼差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,想想就毛骨悚然。相比之下,尚雪颜今日却显得异常兴奋。 “雪颜,这一提见鬼,你兴奋什么?” “当然兴奋了。别人都是死了才能见到,活人哪有我们这待遇啊。你说他是黑白无常呀?还是牛头马面啊?”尚雪颜故意做鬼脸吓唬她。 莫长伶听她说罢,不禁打了个冷战,“你就别吓我了。” “你说到我们死的时候,正巧遇上他来勾魂,他会对我们网开一面吗?”她笑着问道。 “做梦!” “……” 老板娘把几人带入雅间后就离开了,相比外面,这里安静许多,陈设也更加精致有韵味。 房间里只有一名男子,正在桌前品茶,见有人进来,他起身笑道:“各位就是紫霄门的弟子吧。” “在下顾卿栩,这是金宝,那是莫长伶,还有……”顾卿栩的介绍被打断。 “我叫尚雪颜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 “在下傅书缘。各位请坐。” 莫长伶见他长得白白净净,一身标准的书生装扮,言谈举止间处处透着儒雅,怎么看也和想象中的鬼差大不相同。 她不禁问道:“请问你就是来接我们的鬼差吗?” “正是在下。”傅书缘见她神情有异,反问道:“怎么?姑娘不相信?” 莫长伶连忙摇头,道:“不是的,我以为阴差都像书里写的那样,牛头马面什么的呢。” 傅书缘笑了笑,道:“其实阴差也分三六九等,你说的牛头马面也确实存在,但它们只存在于地府,而我是阳世鬼差,与常人没什么差别,鬼也不过是没有了魂魄的人,做鬼差的人也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,并没有什么可怕的。” 莫长伶点了点头,看他与寻常书生无异,又听他这么一说,戒心也就放下了。 “各位不远千里,前来帮助冥界夺回三世书,在下替冥王感谢各位了。” “傅公子客气了,只待夺回三世书,我们还得借来一用,可否?”顾卿栩道。 “当然,冥王已经吩咐过了,等夺回三世书,我与你们一同回紫霄山。等使用完毕,我再将三世书送回冥界。” “如此,就劳烦傅公子了。” 傅书缘谦逊地笑了笑,正色道:“三世书乃冥界之物,只有冥界之人才能感受到它的气息,半月前我在琉河附近感应到它,但很快又消失了。” “那这半月里就没再出现过吗?” “没有,我多方打听都没有消息。” 史金宝道:“不是在琉河附近发现过吗?那我们就再去琉河打探打探。”说着,他就要起身。 “且慢,几位舟车劳顿来到这里,今日不宜贸然前去,我已在后院订好房间,还是先养精蓄锐一晚,明日一早再去也不迟。” “那好,傅公子有心了。” …… 众人跟随傅书缘走到后院的住宿处。没有了前院酒楼的欢声笑语,宽阔的后院倍显安宁。 穿过一庭又一庭数不清的大院,傅书缘停在一间院子中间,道:“左边的这两间是顾兄和史兄的,右边的两间是长伶姑娘和雪颜姑娘的。” 几人都走向自己的房间。 尚雪颜刚推开房门就被吓到,“这房间真大,比我和长伶在紫霄山的房间大了三倍都不止。” 莫长伶看后也很惊讶,这内室结构、装饰,俨然一副大户人家闺房的样子。虽然难得,又同样觉得浪费。 “雪颜,房间这么大,我和你住一起吧。” “好啊。傅公子,可以吗?” “当然,这间院子各位可以随便住。” “傅公子,你进来说话呀。”尚雪颜见他一直站在门口,迟迟不进来。 傅书缘腼腆地退了一步,道:“在下是男子,怎能随便进入姑娘的房间。” 尚雪颜觉得哭笑不得,“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,我怎么从没听过,赶快进来吧。” “男女有别,这是圣人书上写的,在下不敢违背。” “写圣贤书的人早没了,你们这些书呆子也太死板了吧。”尚雪颜说着,就去拉他。 傅书缘连退几步,还是没能逃过尚雪颜的魔爪,被她硬生生地拖到屋里。 他挣扎道:“光天化日之下,男女之间拉拉扯扯,成何体统?成何体统啊。” 无论他如何反抗,最后还是被拖进屋里。他低着头,面色谨慎地站在一边。 “像你这样的读书人,这么死板,恐怕连乡试都没过吧。” “不,我是状元。”傅书缘立马回道。 尚雪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,上下打量他一番,还是摇了摇头。 “不信。” “我就是状元。”傅书缘傲娇道。 尚雪颜又看他一眼,敷衍道:“行行行,你是状元。还站在那干什么,快来坐。” 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,放在身旁的座椅前。 傅书缘瞄了一眼,道:“还是不了,雪颜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好了。” “是不是还要我去拉你呀?”尚雪颜故意做出一副可怕的样子。 傅书缘见罢,立马坐了过来,“不劳烦姑娘了,书缘自己来就好。” 她满意地笑了笑,问道:“你说这院子我们随便住,莫非你把这里包下来了?” 傅书缘嘴角微扬:“就算是吧。” 顾卿栩和史金宝也闻声走来。 莫长伶插问道:“那敢问傅公子在人世以何为生?” “在下开了间小店,平日里卖些字画书籍,勉强为生。” “你不用吃饭吗?”尚雪颜也疑惑道。 “不,我们阳世鬼差是要吃的。” “那你哪来这么多钱住这里的?” “你们想问的是这个啊,我与这间酒楼的老板娘是一起长大的,所以不用付钱。” “你还有青梅竹马呢?”尚雪颜来了兴致。 “当然,我做鬼差之前也是人啊。她是除你们几位之外,在人世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。” “她知道以后,就不害怕吗?你们关系很好吧?” “是,是很好,她是我在人世唯一的牵挂。” 顾青栩不禁感叹:“傅公子能有个互相牵挂的人也算幸福。” 傅书缘苦笑道:“是啊。” …… 第二天,一行人吃过早饭,决定先分头在附近打听三世书的下落。 尚雪颜正在门口东瞧西望,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。却发现傅书缘出门后,径直走向对面一家叫百味书坊的店,于是跟了上去。 傅书缘进屋后便一门心思地整理书籍。 尚雪颜拍了下他的肩膀。 他身子一震,却头也不回道:“客官随便看啊。” 她单手叉腰,又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傅书缘心下奇怪,扭头却发现是她,“雪颜姑娘是你啊。” 尚雪颜环顾了下这四周,墙上挂着些字画,柜台摆放着很多书,再无其他,简陋得很,“这书坊就是你开的那家小店吗?” “正是。” “生意不好吧。” “雪颜姑娘是如何看出的。” “你这店面装修简陋,又无特色,要是我我也不会来你这儿买东西的。” “姑娘说的是,你也很爱读书吧。”傅书缘笑着问她。 “不,恰恰相反,我就讨厌你们这样的书呆子,整天之乎者也,谈天论地,一点儿实事也不做。脑子里装的东西多了,都成浆糊了,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。”她毫不客气地点评着。 傅书缘挠了挠头,“姑娘说得也有道理。那你说该怎么经营这书坊?” “我说你姑娘姑娘的叫着不混乱吗?人家谁知道你叫哪个姑娘,叫我雪颜就行了。” “哦,雪颜姑娘。”傅书缘还是呆头呆脑地不忘加上“姑娘”二字。 尚雪颜瞬间无语。 “你真是没救了。” “……” 当天晚上,尚雪颜打好算盘,拉着莫长伶去找这嘉运楼的老板娘。 皓月当空,嘉运楼的老板娘正坐在院中,对着月亮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“老板娘,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,可让我们好找。” 尚雪颜的声音好像将她惊醒:“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 “老板娘,听说您和那书呆子……哦不……傅公子是青梅竹马。” “确是。你们叫我霜儿就好。说起来你们是他朋友,我也没好好招待你们,失礼之处,还请见谅。” “没有没有,您对我们已经够照顾了。我是想说……” “但说无妨。” “那书呆子的书坊不是生意不好吗,都快揭不开锅了,可他嘴硬,不愿意求你帮助,所以我就来找您合作了。 “哦?怎么个合作法?” “我想了个主意,他的书每卖出五本,就发给买家一张嘉运楼的九折优惠劵,他挣的书钱再反您一部分。其实,也不算是合作了,我知道您这儿不缺客人,可你们感情深厚,就当帮他一把了。” 霜儿明白她的来意,笑道:“哪里的话,我与他生在一乡,从小他就很照顾我,不怕你们笑话,我爱慕他许久,却只是一厢情愿。” 二人听此,神色微变,这霜儿说话倒是不扭捏。 霜儿看她们反应,倒也想到。她继续道:“我知道他生活困难,每次我想帮助他,他都婉拒,你既然能劝说他,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 “那我替傅公子谢过您了。对了,他去哪儿?晚饭后,我就没见他,去找他他也不在房内。” “他定是到山上去了。” “这么晚他去山上干什么?” “今天是她母亲的祭日。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心结。 ” “心结?能告诉我们吗?” “说来话长,你们只知他是阴差,却不知只有怨气深重,投不了胎的人,才会被留下作鬼差。” “那他是怎么死的?” “恕我不能告之,我看这事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们为好。” “可是他……” 尚雪颜还想追问,却被莫长伶拦下,“既然霜儿姐不想说,我们也不难为您了。” 她转向雪颜道:“会有机会帮他借开心结的。” 第13章 阴阳小镇 次日,莫长伶在镇上转了一上午,也没找到一点线索,再回到酒楼,却见对面人头攒动,她挤了半天才到里面看清。 只见尚雪颜带着傅书缘,在那百味书坊外支了个摊子。 两人正忙得不可开交,尚雪颜站在高处,一只手搭在傅书缘肩上,大声叫卖着: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,限时折扣,购满五本送对面嘉运楼八折优惠劵啦!” 大家都知道嘉运楼的饭菜一绝,但价格也高,从不搞优惠,普通百姓无福享受,听说有这好事,都争着抢着来买书。 忙着收钱的傅书缘正好看到了莫长伶,“长伶姑娘,你来了。” “长伶,你来得正好,快帮忙收钱,这都忙不过来了。”尚雪颜在上面指挥着,说着塞给她一个布袋。 她在下面拍了拍尚雪颜的腿,“我们这样不合适吧。”可声音瞬间被人群声淹没。 “你说什么?” “你先下来。”莫长伶把她从桌椅上拽下来,趴在她耳朵上道:“你这样做不太好吧,师门门规繁多,万一触犯了哪条呢,你低调点儿,不然顾师哥和掌班看到了肯定要骂你。” “你说得对,那我站低点儿。”尚雪颜拉开椅子,继续叫卖着。 “……” 莫长伶总觉得不安,她四处张望着,正看到一伙人手持棍棒走近这里。 “雪颜,我们有麻烦了。” 迎面而来的这伙人,走路个个吊儿郎当,痞气十足。为首的男子额前扎着一绺小辫儿,几个喽罗手持棍棒将买东西的人驱散。 “让开让开,想活命的就把路让开!” “喂!你干什么!来砸场子吗!”尚雪颜冲为首的人喊道。 说话间,这伙人已来到几人近前。 为首男子一伸脚,重重踩在桌子上,一手搭着膝盖,一手拿棍子敲了敲面前的书,看向几人:“生意挺红火呀。” “生意再红火,与你何干。” 那头目轻蔑一笑,看了看身后的小喽罗们。 小喽罗们附和道:“哪来得黄毛丫头,连我们蝎子哥都不知道,还敢在这片儿混?照规矩,交保护费。” 莫长伶戏谑道:“呵,蝎子哥?怎么不叫小龙虾呢!” 尚雪颜瞬间被逗乐,傅书缘也捂嘴偷笑着。 再看那蝎子哥,面色铁青,喽罗们也不敢再言语。他把目光转向傅书缘,凶神恶煞地瞪着他:“死书生,学会找帮手了,可你这两个帮手,也就能动动嘴皮子。” 说罢,他摆手道:“兄弟们,给我砸!” 看来是少不了一顿干架了。二人撸起袖子,迎了上来。 尚雪颜怒道:“跟我们动手,也不看看我们是谁!” “好大的口气!” …… 对付这样的喽罗,二人也知无需用法术,三拳两脚就把这伙人打趴下了。 兴许是学艺三年,却没有真正动手的机会,这一出手,就没轻没重地,把这群地痞流氓揍地浑身青一块紫一块。 不过也好,这么一来,不光让这二人过了把手瘾,也给这里的百姓出了口恶气。 二人掸了掸灰,相视一笑,再看周围,刚才还神气十足的这伙人被打得满地打滚。 百姓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圈,给她们鼓掌助威。 “总算有人收拾这伙人了!” “打得好!” “……” 一旁的傅书缘也向她们竖起大拇指。 就在二人放松警惕之时,尚雪颜身后的蝎子哥忽然爬起,他手持棍棒,就要向她砸去。 傅书缘见状,冲上前去,一把抱住尚雪颜:“小心!” “磅”的一声,那一棍子扎扎实实地打在傅书缘身上。 “你怎么样!” 莫长伶忙上前去,一脚把蝎子哥踢倒,踩在脚下,怒道:“你这卑鄙小人。” 那蝎子哥吃痛,求饶道:“哎呦姑奶奶,我错了我错了,别再踩了。” “你现在知道错了,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天。”莫长又踩他一脚。 想到傅书缘被打伤,她转身询问:“傅公子,你没事吧。” 不想却看见两人抱得紧紧,一言不发,画面倒很是和谐。 尚雪颜这才发觉,自己还被他抱着,本想发怒,却看到面前人痛得龇牙咧嘴。 她斥道:“你这笨书生,弱成这样,还要为我挡吗。”嘴上呵斥,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背。 傅书缘强撑着挺了挺身子,“我没事,你不用担心,不就是一棍子嘛。”他憨笑着。 蝎子哥见几人不管他,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离开,却被迎面而来的顾卿栩一掌打了回来。 “顾师哥,掌班。” 顾卿栩环顾四周:“怎么回事?” “顾师哥,这伙恶霸欺压百姓,乱收保护费,我们就是小小惩罚了他们一下。” “就是啊,还敢向我们收保护费,不仅如此,还打伤了这书呆子,不能轻饶了他。” “向你们收?” 莫长伶回头瞪向尚雪颜。 她一捂嘴,这才知道自己不打自招地把当街叫卖的事说了出来。 “好吧……我坦白,我们帮着傅公子卖书了。” 傅书缘不知紫霄门门规森严,还乐呵道:“是啊顾兄,她们两个帮了我不少忙呢。” 一阵沉默。 史金宝见她二人一脸严肃,便取笑道:“看把你们吓得,紫霄门没有规定过弟子买卖东西的事。” 二人看向顾卿栩。 他淡淡一语:“我只是问问。” 史金宝又补一句:“那一定是师门没看到你们叫卖的样子。” “你……” 这伙恶霸平时欺凌弱小惯了,哪遇上这样的硬茬子,早被吓破了胆,纷纷跪地求饶:“两位姑奶奶,几位大哥,我们知错了,您大人有大量,就放了我们吧。” “跟我们道歉可没用,得问问百姓们愿不愿意。” 恶霸们一听,又转向四周百姓,一边磕头,一边说着对不起。 莫长伶觉得差不多了,便问向蝎子:“行了,你们天天在这附近转悠,问你个事,你要如实回答。” “您请说,这方圆几十里,就没有我蝎子哥不知道的。小人一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 “最近,在这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。” “不寻常的事?”蝎子哥摸了摸额前小辫,思索着。 “比如说在琉河附近。”傅书缘提点道。 “琉河?”蝎子哥一拍脑门,“对了,前几天我们在琉河边上发现一个小镇,以前从没见过,我们本想去看看,可走近以后,又不见了,这算不算是不寻常的事?” “你肯定是琉河附近?” “我肯定。”蝎子哥坚定道。 几人相视一眼,饶了一圈,还是要去琉河。 “好,没你事了,你走吧。” “谢谢各位大侠,谢谢。” “等等。” “几位大侠还有什么事吗?” “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欺压百姓,我定会打断你的腿。”莫长伶威胁道。 蝎子哥害怕道:“不敢不敢,我们再也不敢了。” *** 第二日,一行人出发前往琉河寻找那个小镇,只是寻觅许久,依旧一无所获。 总这么找也不是办法,一行人回到原地,稍作修整,商量着如何是好。 刚刚落座,傅书缘就感应到三世书的位置。几人立刻起身,遥望四周。 “你们看,那边有个小镇。” 几人朝着莫长伶指向的地方看去。就在不远处,那个小镇恍恍惚惚地存在着。 史金宝怪道:“奇怪,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。” “这就是蝎子哥口中的小镇吧,怎么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呢?会不会只是虚无?”尚雪颜担心道。 “我听说海市蜃楼只在海上或荒漠地带出现,这里怎会出现?”史金宝疑惑道。 顾卿栩却笃定道:“这不是海市蜃楼。究竟是什么,进去看看便知晓了。” 一行人走进镇子,映如眼帘的只有荒凉。 一条笔直的街道不知有多长,枯黄的落叶被风肆意席卷,街边的桌子残破不堪。大风吹过,刮起阵阵尘埃。 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人,有的瘫在墙边呆呆地望天,有的不停擦着面前铜镜,更可怕的是,有人一直死死盯着他们,连眼睛都不眨一下,像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。 乌鸦在天上徘徊,发出凄惨的叫声,到处是一片肃杀的气氛。这里一点儿都不像人能生活的地方,光是站在这里,就觉得浑身发麻,一刻也不想多呆。 傅书缘看着四周,沉默许久,终于开口:“卿栩说得对,这不是海市蜃楼,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镇。” “阴阳镇?”几人异口同声地讶道。 “这阴阳镇到底是个什么地方?怎会如此荒凉?”史金宝代表大家提出疑惑。 “传说,阴阳镇只有阴阳两隔的人过度思念对方,逝去之人才会出现在镇内。阴阳镇内也分地上地下,地上是白天,地下就是晚上;地下晚上,地上就是白天。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,他们只是已逝之人的执念所化,并不是真身。 这里还有很多进入镇子后,被困在这里的人。时间久了,他们会忘却自己是死是活,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进来那天的生活。” “那他们为什么被困在里面呢?” “因为进入阴阳镇的人都非常思念逝去的人,一旦遇到对方,他就忘了自己必须在当天太阳落山前离开,最后只能永远留在这里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众人点头。 “天地法则,阴阳两隔的人不能相见,既然知道有这个阴阳镇的存在,那冥界不管吗?” “只是执念,冥界也管不了。我奇怪的是,阴阳镇超脱六界,只存在于无形空间,不拘于时间、地点的出现,如何使之出现,只有苗疆门的门主欧阳契知晓。普通人没有这个能力,难道欧阳契在这里?” “这不可能,传言欧阳契早已于几年前逝世。” “那会是谁打开这里的呢?” 众人想不出答案,傅书缘也百思不得其解。 讨论间隙,尚雪颜终于插话进来:“什么阴阳镇啊欧阳契啊,跟我们有什么关系,我们当下的任务是寻找三世书,既然这里什么都没有,我们快离开这里吧。” 大概没人发现,尚雪颜一直在往傅书缘身后躲,说罢还拉了拉他的衣角。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,颇有道理,实则是这里阴冷荒凉,她着实不想再呆在这里,想什么活人死人的事。 傅书缘仍在思考,没有反应。 “我跟你说话呢?”尚雪颜掐他一把。 “啊?你方才说什么?” “我说我们快走吧。” “可三世书就在这里,我能感觉到我们离它越来越近了。”傅书缘驽钝,倒是没看出她的心思。 可众人早已看出,莫长伶凑上去,悄悄告诉傅书缘,却不料他转身对尚雪颜笑道:“原来你害怕呀,没事,有我保护你呢。” 尚雪颜一听,被气得无话可说。知道就行了,怎还要大声说出来,生怕有谁不知道吗? 她冲上来,对着傅书缘的臀部就是狠狠一脚,“你这书呆子,谁说我害怕了,我用你保护吗,我保护你还差不多。” 莫长伶喃喃道: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。” 第14章 阴阳转换 “我们往里走走,说不定三世书就在打开这镇子的人身上。” “好。” 一行人往小镇深处走去,越往深去,就越阴冷诡异。 一个白发苍苍,衣衫褴褛的老奶奶坐在地上,垂着头一动不动,嘴里念叨着什么。 莫长伶凑上去想要听清,竟被她突然抓住。 史金宝正要拔剑,却被顾卿栩制止。 老奶奶的手瘦得皮包骨,她满眼期待,话语急切:“你看到我儿子了吗!看到了吗?我在找他,他就在这里,我会找到他的,我会的,我会的……”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,说着说着,她又垂下头去,继续嘀咕着。 莫长伶站起身来,看着这一路上浑浑噩噩之人,他们哪个不是如此,实乃人间悲剧。 阴阳两隔,便是再不相见,他们因为太过思念逝去之人,破坏法则来到这里,变成这副模样,想来他们进来时,就已想到会有如此下场,可还是拗不过一个情字。 天道轮回,岂是他们能改变的,这就是法则,得以世间正常运转的法则,是残酷,也是不得已。 史金宝看这老人虚弱不堪,便问道:“连这样的老人都有能力进入这里吗?” 傅书缘摇摇头,道:“只凭他们当然不可能,我听说在北骐有个叫‘天地当铺’的地方,颇有名气,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,只要拿出当铺要的典当物,他们就有办法实现你的愿望。” “那这老人家之前肯定很有钱了。” “非也非也,这天地当铺从不要钱,要的典当物都怪异得很,有时候只要一块石子,有时候竟要那天上的星子。” “这当铺还真是有趣。” 说话间,前方一道白影闪过,速度飞快。 “是谁!” 循着那人脚步,众人追踪到一处小院,便没了踪迹。这小院与外面景象相同,是个荒芜、杂草丛生的院子。 但那口井的周围,却没有一点杂草,似乎所有肆意生长的植物都在小心绕过它。 众人都注意到这里,被他吸引,聚在井口。 傅书缘道:“我想这就是阴阳井了,连接阴阳镇地上和地下的唯一通道。” “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。”尚雪颜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。 “过奖,过奖。” “切。” 她嘴上虽不屑,心里却对这书呆子起了敬佩之情,又添几分好感。 莫长伶自是懂她的,也就笑笑不说话。 “看那人跑动的速度极快,毫不迟缓,说不定就是打开这里,刚刚进来的人。” “没错,言之有理。” “看来我们必须得下去了。”顾青栩对众人说罢,首先跳入井中,接着是史金宝。 到尚雪颜这里就停住了,“这高吗?” “总算找到知音了,我也怕高,不如我们一起跳吧。”傅书缘凑上来道。 “谁和你是知音了。” “你们二位还真是天生一对。见心崖都跳了,还怕这个。”莫长伶干脆做个恶人,一把将二人推下,自己也跟着进去。 地下。 黑洞洞地没有一点儿光亮,比想象的还要黑,而且静得慎人。 最后下来的莫长伶察觉不到身边人,心里顿时慌乱,她迫切想要找到一个人,一个就好,“雪颜,顾师哥,你们在哪儿?” “我在这里。”顾卿栩答道。 此刻,这熟悉的声音比任何都让人心安。 她找到他,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,生怕一松手就只剩自己一人。 顾卿栩感觉到她的害怕,不,应该是恐惧。她的手像冰一样凉,死命地抓着他。 慢慢地,几人都摸索着找到对方,相互拉着,避免走散。 “地上是白天,这地下还真是晚上,书呆子,被你蒙对了。” “我那哪是蒙的,那是平日里知识的积累。雪颜姑娘,你也应该多看看书。我可以把我最喜欢的书推荐给你,比如说……” “行了行了,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。别磨叽,快走。” 莫长伶在她们打情骂俏般的吵闹中渐渐平静。 前方若隐若现地有火光出现,众人走近。 这里点着几个火把,虽比不上外面,可较刚才来说,这里简直是灯火通明。 顾卿栩点燃一只火把,递给莫长伶,“拿着,会好些。” 他的黑眸在火光映衬下,晶莹乌亮,仿佛能看透她所想。 莫长伶握紧火把,一行人又朝前走去。 接下来的路真可谓羊肠小道,不仅路窄,顶也非常低,仅容一人通过,还要弯着腰低着头,走了很久也不见出口,更不知通向何方,大家都很压抑。 众人抱怨声正起,却见前方有一出口,步履不自觉加快。 来到洞口,众人依次探出身来,直了直腰板。 史金宝又向前走了几步,不料竟一脚踩空。还好有顾卿栩拉住他。 史金宝站稳,拍着胸脯道:“乖乖,吓我一跳。” 他拿来火把向下看去,底下全是黑乎乎的水,大家顺着水流向远处看去。 这里的空间很大,但绝大部分都是水,只有四周倚着墙壁,有木头架起的路和房子。 棘手的是,想从这里到四周任意一个地方都需要船,可岸边根本没有船只。 “你们看,那里有船。”莫长伶指着对岸的一条简陋竹排道。 “那大概就是我们追踪之人留下的。” “距离太远,我们如何把它弄过来?”傅书缘估摸了下距离,少说也有数十丈远。 史金宝嘿嘿一笑,故作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。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手中。 尚雪颜道:“照妖镜?” “什么照妖镜!没眼光。”史金宝略有些气愤,居然把自己的宝物当成什么照妖镜。 顾卿栩也转头凝视,道:“三清镜。” “对!还是师兄有眼光。”史金宝仿佛找到知音,拍了拍顾卿栩的肩膀。 “想不到师叔连这祖师留下的三清镜都传于你了,他对你真是器重有加。” 史金宝挠挠头,“你这说得都让我不好意思了,我这人爱宝如命,师父就是知道我喜欢收藏各钟法器,放在我这绝对丢不了,这才把三清镜传我。” “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?”莫长伶不敢相信地问道。 顾卿栩看看他腰间酒壶道:“我看你是爱酒如命吧。” “你们……怎么都攻击我?。” 史金宝见没人理他,便拿起三清镜施法,嘴里嘟囔道:“你们都欺负我,我还是干正事吧。” 一道金光亮起,史金宝手做剑指导向远处竹排,金光笼罩,将那竹排抬离水面,缓缓向这边引来。 “请吧,各位。” 众人上了竹排,只有史金宝在撑船。 他看似抱怨又好像调笑道:“就我是苦力命,各位都是大爷,要不要来点儿茶水喝啊。”他用竹竿翻了翻那黑水。 “你这哪是茶水,分明是哪个千年没洗澡的怪物在这泡了一澡。” “泻药还差不多。” “你这黑心店家。” “哈哈……” 终是孩子心性,一有时间便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。 顾卿栩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,可莫长伶分明看到他笑了,昏暗的光线下,那个笑很温暖、很迷人。 “咣。” 不知有什么东西撞了下竹排。 “别说话。”顾卿栩警惕地察看四周情况,史金宝也停下竹竿。 没了众人的笑声,这里立刻变得死寂,静到能听到竹排划过水面的摩擦声。 “咣。” 又是一声撞击,比上次更加猛烈。 “是什么?” “这水里有东西。” “砰!”的一声,四周有水柱冲天而起,犹如数条巨龙腾越飞天。 来不及反应,众人便连同竹排一起被脚下水柱冲到半空中,刚刚落下一半,又被另一股水柱冲得更高。 就像那锅中的小菜,被人随意翻炒着,抛起又接住,反反复复。 堂堂紫霄门弟子被这般玩弄,足叫人羞愧。史金宝怒道:“是谁在戏耍我们,有本事出来打一架啊!” 片刻,那水柱真的停下,众人也失重摔到水中。 莫长伶刚探出头来,就被水中不知名的东西抓住双腿,向下拖去,力道很大。 她被那力量越拽越深,她挣扎着想摆脱束缚,蓦然转头,却把她吓得半死,连咽几口脏水。 她转头的瞬间,正看到一个人的头骨贴在自己脸前,空洞洞的眼眶透着绝望。 再往下看,整个水底都是满满的白骨,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此,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乍起。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,可她越使劲,低下的东西抓着就越紧。 她心生一念,换了种逃脱方法,索性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,那底下的东西感觉不到动作,便放开了。 大家都遭遇了同样的状况,一个个狼狈不堪地爬上竹排。 “托你的福,我们还真喝到这茶水了。”尚傅颜喘着粗气道。 史金宝笑了,“这是小店刚推出的服务‘茶水浴’,还不错吧?” “说正事,这水里究竟有什么?” “不知道,应该还有别的东西,总之绝非善类。”顾卿栩擦了擦剑上的水。 正说着,脚下竹排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,直把人摇晃到东倒西歪,难以立足,互相搀扶才勉强不落入水中。 波涛汹涌的水面又归于平静,可水下暗流涌动,就像火山喷发前的片刻宁静。 忽地,水中乍起一股水浪,众人低头躲避,再抬头却令人大吃一惊。 一片孤零零的竹排前赫然立着一只巨大的水螳螂。 那水螳螂外身黄褐色,腿脚特别细长,镰刀状的前脚肌肉异常发达,顶尖又十分锋利。 由于头部细小,它那两个煤球般的眼睛显得格外突兀。 它挥舞着镰刀状的前脚,似是挑衅,突然向众人袭来。 那水螳螂来势汹汹,不过有了上次对付巨蛇的经历,莫长伶也不再慌张。 它每一刀都贴着他们的身体划过,插入竹排的缝隙,又迅速抽出,攻击下一个目标。 那水螳螂虽然只有两只前脚,可它挥动的速度足以众人目不暇接,吃力防守。此时的他们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鸡鸭。 尚雪颜看向傅书缘,发现他只会用法术抵挡,身体反应迟钝。 看来他不会外身功夫,倒是会些傍身的法术。不比为他担心。 这水螳螂聪明的很,顾卿栩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,继续防守只会被它拖垮。 他抓住水螳螂的攻击空档,执剑向它刺去,正如他所料,这一剑被它轻松躲开,可他本就是虚晃一枪,目的是攻击它下盘。 他早已想清,这水螳螂无论变得多大,它的弱点都是它过于细长的腿。 果然,青光划过,顾卿栩一击便将它腿砍断,那就是它身体最脆弱的地方。 他在空中快速移动着,攻其不备,又是一剑。 失了两腿,那水螳螂吃痛,摇摇晃晃地一顿乱砍,报复性地针对顾卿栩,一阵猛攻,步步紧逼。 顾卿栩的处境危在旦夕,眼看着那镰刀就要落到他身上,众人却来不及相救。 第15章 诡异白影 一道金光掠过水螳螂,那水螳螂触电般的哀嚎一声,发光的竟是史金宝怀中无意露出的三清镜。 莫长伶见状,提醒道:“掌班,快用三清镜,它怕光。” 史金宝如梦初醒,拿出三清镜施法射向它眼睛。 水螳螂挣扎着躲避光照,可还是晚了一步,随着金光,爆破声起,水螳螂也不复存在,一切又归于平静。 众人不禁长抒一口气。 这才刚开始,接下来的路不得不令人担忧。 慌乱中,竹排早已顺水流漂到岸边,倒也省了力气,众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上到岸边。 一场大战下来,大家都疲惫不堪,史金宝干脆平躺到地上,任由那泥土沾满全身。其他几人则散立一边,各自清理衣服上的水和赃物。 “宝哥,你不清理下吗?”莫长伶说着,从衣服里拧出一股水来。 史金宝却道:“一副皮囊而已。” 众人不再理他,整理得差不多,又向前走去。 这边的路上都有火把,所以亮堂许多。 这里的人都没意识,那这些屋子又是谁盖的?莫长伶不禁发问。 傅书缘上前解释:“听说这阴阳镇最久以前只是个普通的镇子,有房屋建筑也不奇怪,就是不知什么原因,成了一个超脱时空,聚集痴怨之人的地方。 其实出不去的人也并不会立刻失去意识,他们大概以为可以在这儿生存下去,所以做了这些。” 一行人走得很慢,因为这段路并不好走,木头年久失修,很多都腐朽了,十分脆弱。 他们要全神贯注地看着脚下,避免失足掉下去,底下虽不致是深渊,但高度也足以把人摔死。 尚雪颜抱怨几句,不经意地抬头却又见那白影,“他在那边。” 众人稍有迟疑,没有立刻去追,他们在水中耽搁许久,却依然能追上他,莫不是他在故意引诱? “你们还楞着干什么?”尚雪颜追了几步,却发现只有自己追出。 “不管怎样,都得过去看看,把事情弄清楚了。”顾青栩的话无疑给大家一个动力。 众人点头赞同。 追寻片刻,那白影进入一间不大的屋子,众人也跟了进去,却又不见了踪影。 “不见了?” “怎么回事?我们都亲眼见到他进来的。” 事情似乎越发诡异。 倏然间,几根藤蔓如蛇般悄然窜出,直击站在后面的史金宝、尚雪颜和傅书缘,三人没有防备,皆被藤蔓缠住,并迅速拉走。 “啊!” 听到身后叫声,莫长伶和顾卿栩这才转身,刚上前几步想要阻止,就觉脚下一凉,地面开了道口子,二人失重掉入陷阱。 “咚!” “怎么总要摔下来。”莫长伶爬起来,这才发现这里又是黑漆漆一片,她不禁咽了咽口水,心慌起来。 “顾师哥你在吗?” “我在。” 顾青栩闭着眼,眉头紧锁,他吸了口气,道:“我们可能中毒了。” “中毒?” 莫长伶想要起身,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 “你别动了,这空气里就有毒。我去找你。”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,靠他敏锐的听觉一点点靠近莫长伶,最后坐到她身边。 “这应该是个冰窖。”他道。 有人在身边,莫长伶心里稍安。 这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儿生机,就像她儿时掉入的那个陷阱,黑暗、压抑。 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七天七夜。路过的同村人都不愿意救她,那时的她绝望、无助,以为自己永远都出不去了。 现在,又是同样的处境。 这里的每寸空气都布满寒气,并不断侵入到她湿透的身体,她蜷起腿来,抱住自己的膝盖,想给自己些温暖。 可她不争气的脑子,总是想到她儿时在洞中的样子,她感觉四周的黑暗正将自己一点点吞噬。 “你没事吧?”顾卿栩觉察到身边人异样。 “我没事,我能有什么事。” 顾卿栩听到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,可她还在逞强。 “顾师哥,我们还能出去吗?” “能。” 他的声音异常坚定,“虽然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,可还有金宝他们,坚持住。” 顾卿栩感觉到,她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,心跳极快,呼吸也很急促,想来还是怕黑的缘故。 这里本就寒冷,如果心里再有障碍,恐难活命。 他不再多想,伸手将她一把揽入怀中,抱得紧紧,心跳也在瞬间变得急速,竟还有一种久违的感觉,他定了定神。 “顾师哥,你……” 莫长伶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。她应该推开的,可她分明在贪恋这份安全感。这种说不出的熟悉,竟迫使她想要落泪。 “这样……会好些吧。” 一向倔强坚强的她,此刻却柔弱得像只小白兔,这一定是她最脆弱的时候。 顾卿栩抱得更紧了,直到她不再颤抖,呼吸也渐渐平稳。 而他的心跳也随着她的呼吸慢慢平复,可心里却乱成一团。 怎么会这样?这一定只是师兄对师妹的担心,他不断告诉自己,是这样的。 莫长伶不再想别的,也不去看周围,她把头深深埋入他的怀中,包裹她的不再是恐惧,而是笼罩全身的温暖,就像风雨交加后的阳光,柔和又充满希望。 时间一点点流逝,顾卿栩开始担心,因为他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离开这里。 意识在逐渐涣散,他感觉自己随时会闭上眼睛,他悄悄用手拂掉自己睫毛上的霜,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。如果他死了,怀中的人肯定也活不下去。 他不断提醒她,也在提醒自己:“别睡,别睡……” 在地狱一样的时间里,他的话像命令,又像唯一的依赖。 “吱。” 头顶的陷阱口被打开。 “师兄,长伶,你们怎么样了?” 这声音来得如此及时,顾卿栩眯着眼抬起头。 那光亮,就像黎明前仅存的一丝光亮终于冲破黑暗。 *** 二人被救上来时都已昏迷,史金宝运功帮他们把毒逼出去,又点火为他们取暖,他们这才缓过来。 “长伶你醒了,感觉怎么样?” “顾师哥呢?” “他在那儿。” 顾卿栩正在一边盘膝运功,看到他好好的,她这才放心。 史金宝道:“你不用担心,你们中的都是普通的软骨毒,我都帮你们排出来了,不会有事的。” 她点头道:“你们是怎么逃掉的?” “别提了,我们被那藤蔓绑到一间房里,本来是商量如何逃出去,这二位说着说着竟打情骂俏起来了,幸好我想起我腰间有把刀,这才慢慢把那藤蔓划开,要靠他俩,我们现在还在那吹冷风呢。” “过去的事就别说了,我们还是快走吧,我们必须要在太阳落山前离开,地上地下相反,也就是这里亮起来之前。” “走吧。”顾卿栩也站起来。 “等等。你们看这是什么?”史金宝在一边的路上发现了什么,捏起一撮白色的绒毛。 “好像是狐狸毛。” 几人相视一眼:“走这边。”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,众人找到一间屋子。 史金宝抬脚就要踹门,却被莫长伶拦下,“你们听,里面的人好像在哭。” 顾卿栩伸手在门前抚了一下,这门立刻变得透明,像不存在一样,门内的场景尽数呈现出来: 一个男子僵直地坐在床上,一个秀发及腰,身着白衣的女子蹲在下面,紧紧握着男子的手,泪流满面,深情地看着男子,不知所措道:“夫君,你怎么不说话?我是银儿呐,你和我说话啊。是不是时间太久了,你把我忘了。你说话啊,你别不理我。”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,眼神空洞。 白衣女子抹了把泪,继续道:“没关系,我讲给你听,我们的故事,等我讲完,你就和我说话,好吗?” 男子不答。 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,我还只是一只小狐狸,你也只是个孩子,那天我被猎人的箭射中,眼看就要死了,是你发现了我,你轻轻地把我抱起,把我带回家细心地照料。后来,我的伤好了,你又把我放了回去,还说希望能再见到我。” “从那天起,我的修炼就有了动力,终于有一天,我化成了人形,你也长成了英俊的大人。 虽然样子变了,可我记得你,我一点点地靠近你,终于,终于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……” 白衣女子满是泪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,“那一天,我穿着漂亮的新衣服,所有人都笑着祝福我们,我以为那是我们永远幸福的开始,可是,” 白衣女子哽咽着,“可是你的母亲听信了那捉妖师的话,说我是个害人无数的狐妖,要诛杀于我,你知道我从来没害过一人,于是便拼命护着我,最终,最终你被那捉妖师给……” 女子再说不下去,她抱住自己的夫君痛哭起来。可男子什么都没听见,像个木偶般沉默着。 “你怎么还不说话,你在怨我吗?你和我说句话,就一句,一句也不行吗?” 白衣女子站起来,拉住他夫君的手,“走,我会救活你的,我们走。” 女子推门,却见众人并立一排。她呵道:“又是你们,你们让开,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!” 众人在门外闻二人之事皆有动情,莫长伶有意放过他们,便道:“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们都听到了,只要你将三世书还我们,我可以放过你们。” “想都别想,那是我夫君的命。”说罢就要逃走。 这时,一抹光亮升起,照到每个人脸上,暖洋洋地,有些刺眼。 太阳升起从来都是象征着希望、美好,但在这里却意味着死亡。 “天要亮了。快走!” 第16章 人妖殊途 阳光正一点点笼罩这个地下小镇,众人只能拼命地往前跑,身后便是万丈光芒,刚刚抬起脚的地方就被马上照亮。 不夸张地说,他们在与时间赛跑,而且是一场不能输的比赛,慢一秒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。 终于看到出口,可它正在逐渐关闭。狐妖银儿跑在最前面,她带着她的夫君率先出去了。 余下众人眼看出口就要合上,跑出去是不可能了,大家不谋而合地使用一个滚翻惊险冲出。 定了定神,回头再看那小镇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。 外面的世界依旧艳阳高照,时间与他们进去的时候差不多,在阴阳镇的一天就像一场梦,好像从来没有真实发生过。 可前面逃走的狐妖似在提醒他们,一切都是真的。 “走。” 众人追了上去,那狐妖银儿至半路突然转身,忿忿不平道:“你们究竟想怎样,我只想救活我的夫君。” “我们也只想拿回三世书,它不属于你。” “要三世书的话免谈,别的我还可以考虑。” 尚雪颜不满道:“这叫什么话,你设陷阱将我们擒住,差点儿害我们命丧黄泉,如今我们不计前仇,只要回我们的东西,你还想怎样?” “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,别怪我没提醒你们,继续跟来你们会后悔的。” 狐妖撒下一股烟雾再次逃跑。 “追不追啊,她说我们会后悔呢。”史金宝玩笑道。 “不追才后悔呢。” …… 追至树林深处,出现了另一个人。这人顾卿栩和史金宝都知道,却不想他出现在这里。 “魔族护法驭天。”二人异口同声道。 那人光天化日下穿着一身黑斗篷,背对着那狐妖银儿。 黑斗篷?他像极了三年前在中瑚亭的那个神秘人。 莫长伶不由得走近,想看清楚。 那人倒也配合,忽然转身道:“好啊,都到齐了。” 莫长伶又一次看到那双幽绿色的眼睛,依旧散发着寒光。 是他,绝对不会认错的,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,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。 “护法,三世书我已经给你了,该把起死回生的灵药给我了吧。”狐妖银儿对黑斗篷说道。 “呵呵。”黑斗篷冷笑一声,“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,就算有,你觉得我会给你吗?” “你!你骗我!我帮你偷三世书时,你是怎么承诺我的!你这个十恶不赦的骗子!”狐妖银儿得知被骗,怒不可遏。 “愚蠢的女人。”黑斗篷冷冷道。 银儿的每寸神经都紧绷起来,她回想自己初到天地当铺,只求打开阴阳镇见夫君一面。 那时候,是这个人告诉她,只要按他给的线索偷到三世书,他不仅能让她见到夫君,还能给她灵药,救活夫君。 她本以为事情就此有了转机,或许以后又能和夫君在一起了。 没想到一切都是骗人的,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,她怨,她恨。 银儿拔下发簪,长长的秀发散落下来,她把一切化作力量,全力向黑斗篷刺去。 黑斗篷冷哼一声,运功至双掌,将银儿挡在防护罩外,“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吗?” 接着又用一只手把银儿拉到近前,一点点从她身体里吸出一颗类似丹药的东西,银儿痛苦万分。 尚雪颜见双方僵持,急切道:“我们该帮谁啊?一个是妖,一个是魔。真是烦死了。” 莫长伶心道不好,黑斗篷竟要吸走她的内丹。 “帮银儿。” 她说着,就已来到二人近前,一掌将二人分开,怎奈为时已晚,银儿的内丹已被他吸走。 黑斗篷一甩衣袖,“不自量力。” 说罢,他飞身逃走,只留下一句:“既然都来了,想要三世书,一直向东,我在状元乡等你们。” 他人早已离去,声音却回荡在树林。 史金宝想去追他,被顾卿栩拦下。 傅书缘慌了神,“状元乡?那是我家乡啊。不会出什么事吧?” “没事的,他可能只是约我们在那见面。”尚雪颜上前安慰道。 恐怕此时只有莫长伶还记得银儿。众人也随她转身看向银儿。 只见银儿倒在她夫君身边,奄奄一息,长发四散在地上。她伸手想去抚摸夫君的脸颊。 她夫君竟然有所动作,低头看着她。 银儿笑了,伴着阳光下的晶莹泪珠,闪闪发光。 莫长伶看不到她夫君的脸,她想,他肯定也是笑着的。 二人的身体渐渐变得模糊,他们深情地看着对方,一点点化作闪耀的尘埃,随风散去。 看到二人下场,莫长伶不由得感叹:“如果当年她夫君的母亲没有相信那捉妖师的话,也不会酿成如此悲剧。” 史金宝的意见略有不同:“我觉得应该怪那捉妖师,银儿是只好妖,谁说妖不能有心爱的人,是捉妖师诬陷她才有了那样的结果。” 尚雪颜却提醒道:“你忘了她刚才怎么害我们了,她说没害过人就没害过吗?” “那种情况下,你觉得她有必要和他夫君撒谎吗,这都看不出来,笨。” 莫长伶思索道:“我认为她并不想杀我们,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,设计陷阱将我们困住,她大可以偷袭我们,致我们于死地。” “长伶姑娘说得有道理。”傅书缘道。 “喂,书呆子,连你都不向着我。” “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吗。” 尚雪颜微怒,狠狠踩了傅书缘一脚。 “哎呦。” 傅书缘吃痛,没受住她突如其来的一脚。 “顾师哥,你来评评理。” “他母亲答应他娶银儿,难道对银儿的为人就没有一点了解吗?你们当真以为她夫君的母亲相信银儿害人无数吗?” “听到没有,顾师哥站在我这边。”尚雪颜神气地拍了拍傅书缘的肩膀。 顾卿栩又道:“任何人都清楚,人妖殊途,就算他们成了婚,几十年后,人会老、会死,而妖什么都不会变。” “什么意思啊?”尚雪颜挠挠头。 众人都听懂顾卿栩的意思,叹气道:“他母亲要杀银儿,不为别的,只因她是妖。” …… 事不宜迟,众人整理好情绪,一路向东,赶往状元乡。 路程不远,御剑飞行,下午就来到状元乡外。 这个乡看起来很大,刚入乡门,就看到一块石碑,挂着大红花和红绸子,立在最显眼处。 众人走近一看,最上面大大写着三个字“状元榜”,下面是人名和生平简介。 尚雪颜大概看了下,忽瞟见一个人名,她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,真是他。 她张大嘴巴惊讶道:“书呆子,你可以啊,真是状元,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呢。” 傅书缘也凑过来,看到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他的大名,生平简介是最短的,只有在某某年间高中状元,又在同一年去世的记录。 他苦笑一声,道:“原来乡亲们都是相信我的。” “什么意思啊?你一直也不肯告诉我们。你年纪轻轻的,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 “没什么,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。” “走吧。” 状元乡虽大,一路走来,却见不到几个人。 “书呆子,你们这里人这么少吗?” 傅书缘抬头瞅了瞅天色,道:“哦,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在中央广场集体诵读。” “集体诵读?乡里不应该以农业为主吗?” “我们这个乡不太一样,这里读书风气盛行,每个人都以高中状元为此生目标。骑高头骏马,跨街游|行,鼓乐喧天,那是何等的荣耀。” “那要考不中呢?” “那就再考,下至及笄,上至花甲,这里的男子一生都在考试,这是进入仕途,改变家庭命运的唯一途径。 积极进取本是好事,可太过执着,就变了味道,很多人因为屡考不中,发疯自尽的每年都有。” “你们这里还真是奇葩。” “走吧,带你们去看看。” *** 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 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。 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。 闰馀成岁,律吕调阳 ……” 还未到地方,老远就听到阵阵读书声。 广场的场面可谓壮观,读书人一排排,一列列,整齐划一地坐满了整个广场。 他们人手一本《千字文》,摇头晃脑地诵读着。 这其中还真是下至五六岁的孩子,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,皆一丝不苟,老老实实坐着。 过道间有位先生手持戒尺,背着手来回巡视,看到谁走神了,就一戒尺敲上去,打得啪啪作响,不论你是老人还是孩子。 尚雪颜撇撇嘴,“这么多书呆子啊,真令人头疼。” 她捂着耳朵,又瞟了一眼傅书缘,“怪不得你那么傻,原来都是在这读傻的。” 傅书缘听后挑了挑眉。 众人都不禁感叹,“你们这里还真不愧为状元乡。” “这状元乡的名字可不是我们起的,每年科考中榜的人几乎都有我们这里的,状元乡三字乃是当今圣上御赐的,至那之后,大家都更加勤奋。” 大家注意到,广场外围是清一色的女子,有接孩子的,有等夫君的,还有等父亲的。 他们几个男子与她们一起站在这里,很难不引起关注。 忽听前面两个大婶对话极为有趣,充满了火|药味。 “刘婶,我儿子现在可厉害了,《千字文》已经倒背如流了。” “那有什么的,我男人也行。” “你男人都多大了,还跟我儿子比,你男人他是真不行,考了三次连乡试都不中,我劝你还是放弃吧。” 刘婶一听顿时炸了毛,一边推搡,一边嚷:“你说谁呢?谁不行啦?这次他一定能考过!” “你这个泼妇!你还敢推我!” 两个大婶顿时缠打在一起,所用招式也是可笑之极,揪头发、手拧肉、指甲挖……无所不用其极。 傅书缘见状,上前拉架,“两位大婶别打了,就为这点儿小事不值得。” “你谁啊?” “管我们呢?” 两个大婶一个赏他一个耳光,一个给他一拳,完事又打了起来。 傅书缘捂着脸和一只熊猫眼败下阵来。 尚雪颜一看,撸起袖子上前,仰着下巴问:“你们欺负他,经过我同意了吗?” “书呆子,还手啊!她们凭什么打你!” 傅书缘委屈道:“书中有云:君子动口不动手。何况是女人。” “真是个书呆子,活该你挨打。” 说罢,她出手将二人拉开。 傅书缘也赶到刘婶面前劝道:“刘婶你宰相肚里能撑船,咱不跟她计较,再说,你们这样都吵到他们读书了。” 刘婶看了看里面的人,确实不该吵到他们,又把目光转向傅书缘,歪头凝视:“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眼熟呢?” 第17章 书呆不呆 时间仿佛在刘婶凝眉注视傅书缘的一刻停止了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向傅书缘。 莫长伶的心里忐忑不安:若真被她们认出来可就麻烦了,又不能说出他的真实身份,死了十年的人突然站在这里,该怎么和她们解释呢? 退一步讲,就算迫不得已坦白他的身份,又有谁会相信,光天化日下,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是个鬼?真是荒谬。 傅书缘的眼球滚珠般乱转,慌张到始终不敢正视刘婶。 突然,刘婶用手指着傅书缘的鼻子,嘴巴张得老大,像想起什么又一时说不出的样子,“我想起来了,你是那个,那个……”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刘婶。 “对了!你是那个去年卖我假药的小王八羔子吧!”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,总算把心搁到肚子里。 傅书缘可就没那么好过了,刘婶迈着两条短粗腿,手拿洗衣板,脸涨得通红,追着他打,“你个兔崽子还敢回来!老娘打死你!” 傅书缘边跑边叫:“刘婶刘婶,你认错人了,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啊!” 刘婶不听,还是追着他,“你还敢狡辩!” 莫长伶正要为他解释,尚雪颜却拉住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,坏笑道:“不急,我们先看会儿热闹。” 尚雪颜看着傅书缘被刘婶追的样子,笑得前仰后合。 莫长伶见她开心,也不再插手。 傅书缘被追地无路可逃,绕了几圈还是躲到尚雪颜身后,“雪颜姑娘,你快帮我解释解释啊。” 尚雪颜故意挑逗他:“那你叫我声雪颜听听。” “什么?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。” “那就别求我啊。” 傅书缘又去找莫长伶,莫长伶笑着摇头。 顾青栩抱着剑不理他。 史金宝在一边笑个不停。 傅书缘兜了一圈还是回来,却不料脚下一滑,向后仰去。 “小心。” 尚雪颜一把搂住他腰,却难以支撑他的重量,只得用另一只手也抱住他。 慌乱之间,两个人的脸撞在一起,双唇紧挨,四目相对,这戏剧性的一吻引得众人一愣。 二人尴尬不已,面对突如其来的重重一吻,先是不知所措,然后猛地推开对方,背过身去。 尚雪颜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,红彤彤地发烫,心也狂跳不止,她不由得暗骂自己:你呀你,真没出息! 刘婶楞在原地:“什么意思,当我不存在呢。” 莫长伶这才上前解释:“刘婶,我们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,傅公子是我们的朋友,他也是读书人,怎么会卖您假药呢?” “真的假的,小姑娘可不能说假话啊。”刘婶又看看其他几人,他们也都点头,刘婶犯起了嘀咕:“我怎么记得就是他呢?” “刘婶,你是又脸盲了吧。”刚才打架的大婶在一边没好气的嘲笑道。 “用你管啊!”刘婶瞪她一眼,又回头笑道:“小姑娘,不好意思啊,可能真是我认错了。” 刘婶又到傅书缘面前亲自道歉,“公子,真对不起,我老眼昏花了,打疼你没?” 傅书缘还没从刚才那一吻带来的影响走出来,半晌反应过来,道:“没关系,刘婶,我没事。” 刘婶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,就拉他到一边,小声笑道:“公子,我看那个姑娘长得不错,跟你挺合适的,你可别错过了。” 傅书缘一听,连忙摆手,“不不不,您误会了,我们,我们只是朋友。” “相信刘婶,她对你有意思,我看好你们。” 傅书缘听罢,偷瞄了尚雪颜一眼,脸又红起来。 周围人见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了,也都散去。 史金宝不知道傅书缘那里在嘀咕什么,仔细听听也没听到,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道:“行了行了,误会解开了,我们还是去干正事吧。” 离开中央广场,走至无人处。顾青栩停下脚步,皱眉道:“魔族之人时常不按常理出牌,约我们到这里,自己又不露面,这其中必定有诈,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。” 众人点头赞同。 “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?总不能干等着吧?” “这样太被动了。” 傅书缘思索道:“状元乡一直少有外人进出,若有魔族中人来过,他们必定有所注意,不如问问这里的百姓,看有没有什么线索。” “也只有这样了。” …… “大娘,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外人来这里啊?” “没有。” “爷爷,您看没看到有陌生人来这里?” “有啊。” 莫长伶欣喜道:“什么时候?他们现在在哪?” “就是你呀。” “算了爷爷,您还是看书吧。” 尚雪颜拦住一个抱着衣服的路人,问道:“大娘,你看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这里?” “没有没有。”大娘不耐烦地摆摆手。 尚雪颜环视四周,寻找下一个目标,蓦然看到傅书缘也在这里,不由得又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,脸又红了起来。 她低着头,一边走一边用双手拍着脸颊,“忘了它忘了它忘了它……” “好了。”她停下脚步,猛地抬头,却不知磕到什么东西。 她捂着脑袋抬头一看,只见傅书缘狰狞地闭着只眼。 尚雪颜退后一步,指着他结巴道:“你你你你……你干什么?” “雪颜姑娘,我没别的意思,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什么,我低头想听一下,你一抬头,我就,我就……我什么都没听到啊!” “又磕到你眼睛了?” 傅书缘点点头,乖声道:“另一只。” 尚雪颜看到这个顶着两个熊猫眼的笨书生,再憋不住。“扑哧”一声笑出来,桃红的脸颊如绽开的花朵,配上爽朗的笑声,又不显娇弱。 她的笑,令傅书缘着迷。他也笑了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开始习惯被这个女孩儿欺负,无论她做了什么,只要她笑,他就是开心的。 “雪颜姑娘,我是为刚才的事来和你道歉的,我怕你生气,我……” 不等他说完,尚雪颜就抢先道:“那只是个意外,没什么好道歉的。”她怕他再说下去,只会令两人的关系更加尴尬。 “我走了。” “雪颜姑娘,按照礼节,我当娶你为妻!”傅书缘拉住她的胳膊。 尚雪颜在听到身后传出那四个字时,她愣住了。 微风拂过杨柳,树叶在“沙沙”作响,就像此刻两颗剧烈颤动的心。 尚雪颜迟疑的回过头,“你,你说什么?” “我说我当娶你为妻。”他又洪声重复道。 尚雪颜笑了,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。 “可是,可是我只是个阴差,甚至连人都不是,我没资格娶你,更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。我想努力,可我改变不了,我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影子,一个鬼,一个随时会被冥王召走,永远回不来的鬼。”傅书缘眼泛泪光,抬头看着她。 “那你真的,想娶我吗?”尚雪颜哽咽着,她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阻碍,她只想亲口听他说喜欢自己。 “我想娶你,我想三媒六聘,八抬大轿,十里红妆,娶你回家。”他几乎是喊出来,他想暂时放下那些礼节,把心中所想都告诉她。 尚雪颜破涕为笑,“那就够了。没什么能难倒我们。” 傅书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“那你呢?你讨厌我这个书呆子吗?” “傻瓜,还要我说得多明白。” “啊?”傅书缘张着大嘴,恍然大悟。 “擦擦你的眼泪,一个大男人。”尚雪颜用袖子帮他拂去眼泪。 “走吧。” …… 众人把这里问了个遍,皆无果。只得陆陆续续回到原地。 “现在怎么办?” “这里连个住店的地方也没有。” 莫长伶看到尚雪颜的神情不太对,担心道:“雪颜,你怎么了?眼圈红红的。” “啊?我有吗?” 傅书缘解围道:“那个,我觉得我们可以到刘婶家住下。” “刘婶家?合适吗?” “我们这里比较封闭,是没有驿站的。如果不想风餐露宿,最好还是去刘婶那里,她虽然凶了点儿,但是很热情好客。” “那不能换一家吗?” “你有所不知,我们这里大多不喜欢外人来,有刘婶这样的,已经很不错了。” “既然这样,就请傅公子领路了。” *** 刘婶家外。 “呜呜,妈妈,别打我。” 刘婶手拿鸡毛掸子,正满院地追打孩子。而且一点也不心疼,鸡毛掸子打在孩子身上“啪啪”作响,她仍是穷追不舍。 那孩子喘着粗气,冲过来抱住莫长伶大腿,哇哇大哭着,“姐姐,我娘她要打死我。” 莫长伶拦住刘婶:“刘婶,怎么回事啊?再怎么也不能打孩子呀。” 刘婶叹了口气,“这孩子简直是忤逆不孝,他竟然说打死他都不想读书了。” “我以为是什么事呢,他不读书也可以干别的呀。” “他不读书干什么去?不读书就永远待在这儿过苦日子,我这是为他好。” 顾卿栩皱眉道:“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。如果他真的不喜欢读书,你逼他只会起反作用。” “算了算了,你们不懂,你们来这儿有事吗?”刘婶有些不耐烦向他们解释。 傅书缘上前道:“是这样刘婶,我们路过此地,没找到客栈,想在您这借宿几日,不知可否方便?” “这……”刘婶犹豫起来。 “刘婶,我们会按照住店的价钱给您的。” “不是钱的问题,要是平时,我收留你们也没什么,不过……” “不过什么?” “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,祭祀可是乡里的头等大事,不准有外人在。乡长已经通知各家,近来不许接待外乡人,不然触怒了天神,可是要被当作祭品的!”刘婶的眼里透漏着对天神的畏惧。 “天神?”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是何方神圣,能让这向来彪悍的刘婶害怕。 第18章 打情骂俏 顾卿栩的直觉告诉他,这事不简单,八成与魔族有关。其他人也警觉起来,似乎终于嗅到了线索。 “刘婶,你能给我们说说,这天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 尚雪颜笃定:“肯定不是好东西!” 顾卿栩竟也嗔道:“若是神,怎会用人命当祭品。” “诶呦,你们可小心点儿,要让天神听到了可不得了,今天不会有人敢收留你们的,我劝你们还是快离开吧。” 刘婶说完,就硬生生把孩子从莫长伶身上拉走,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:“你这不孝子,再说不想读书,我就把你拉去祭天神……” 刘婶的声音渐渐远去,众人也失望离开,若有所思。 “想不到我们紫霄弟子也沦落到这个地步,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。” 史金宝仰头喝下一口烈酒,然后抿了抿嘴,享受道:“这有什么的,我们以天为被,以地为床,不更逍遥。” “金宝说得没错,既是紫霄弟子,岂会吃不了这点苦。”顾青栩道。 “到我家去吧。”傅书缘突然说道。 “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?”尚雪颜问。 “是没人了,可屋子还在,虽然脏了点儿,打扫打扫,还有床可以睡。” …… 天已降下黑色的帷幕,月亮挂上枝头。 前方静静伫立着一间简单的屋子,没有灯火,位置也相对独立。 大门敞开着,屋顶破了个大洞。屋内到处是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。家具的陈设虽然很普通,但摆放的整整齐齐,看得出来,以前的主人很勤俭,喜欢收拾屋子。 “书缘,这就是你原来的家吗?”尚雪颜用手抚过积满尘埃的桌子。 “嗯。”傅书缘点头,又反应过来,偏头问:“你叫我什么?” “书缘啊。怎么,你不喜欢?” “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书呆子,这个独有的称号。” 尚雪颜突然充满调戏地笑了,她一边用食指挑逗他的下巴,一边小步往前挪着,嘴里还不停叫着:“书呆子,书呆子……哈哈哈,书呆子……” 傅书缘慌乱的踱着小碎步,直往后退,一直被她逼到桌子前才停下。 他仰着身子,手肘杵在桌面,尚雪颜在他上面压制着,活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土匪。 傅书缘终于忍不住:“你这个样子好像个女流氓。” 尚雪颜一听,收了动作:“什么?本姑娘这么矜持。”她立马坐到一边,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。 “快起来,还没收拾,很脏的。”傅书缘笑着搂住她的腰,把她拉起来。 靠在一旁的莫长伶和史金宝正看到这反常的一幕。 史金宝不可置信道:“雪颜竟然没打她?” “我似乎嗅到了什么。”莫长伶歪着脑袋,眼睛空洞的看着两人。 史金宝撇撇嘴,“好腻歪。” 莫长伶突然想到顾卿栩,四下寻找,发现他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赏月。 她连跑带跳地出了房间,最后一蹦,杵在顾卿栩身边,“顾师哥,赏月呢?” “嗯。” “今天的月亮很圆啊。” “今天十四,明天会更圆。” “它已经很漂亮了。” “可终究不够圆满,不够亮。” 月光映照下他的影子高大修长,就算站在他身边,她还是觉得那么遥远。 她抿了抿嘴,“顾师哥,你这么追求完美,所以才这样优秀吧。” 顾卿栩也看向她:“你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吗?” 对视几秒,莫长伶低下头来。她忽然觉得,她凭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为她奔波冒险。 顾卿栩未来说不定就是紫霄门的掌门,正派的支柱。而她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,是紫霄门千千万万个弟子里最笨的一个。 而他,就像金凤凰头顶上最亮的那个皇冠,闪闪发光,只可远观,不可亵渎。 “我在问你话。” 莫长伶回过神来,道:“三年修过炼气,恐是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了,没被逐出师门,已经是万幸。” 因为封印被平白怀疑为魔族细作,非但没有怒气,竟还能如此知足。 顾卿栩匪夷所思地看着她,在她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怨恨。 “你干嘛一直看着我?我脸上有东西吗?”莫长伶被他奇怪的眼神盯到心里发毛。 “没什么,把你的瑶琴拿出来。” “琴?”莫长伶这才想起一直背在背后的琴,开始觉得挺重,慢慢地竟然习惯了,甚至忘了自己还背着把琴。 顾卿栩扯去布袋,把它放到一边的石桌上,手掌轻轻拂过琴弦。就在此时,他忽然觉得一阵眩晕。 他闭眼拧眉,定了定神,不去理会,睁眼又将琴身翻了过来,念出那琴身上醒目的四个字:“九霄环佩。” 顾卿栩继续端详着千合琴,“此琴气象宏阔又不失清穆,不愧为一件奇宝,样式乃是……” “伏羲式。”二人异口同声。 顾卿栩抬眼看向她,似乎自己小瞧了她,“你也懂琴?” “略通一二,还是当年酒楼的老板娘教我的。” 莫长伶摸着琴弦,怪道:“我一直搞不清这琴是什么材质?琴弦和玉徽上还泛着红晕,也不知是什么。” 顾卿栩不答,却道:“这千合琴亦正亦邪,能认你做主,也不失为一种缘分。” “顾师哥对八音或音律有兴趣吗?” “就算是吧。” “那你喜欢什么乐器呢?” “谁家玉笛暗飞声,散入春风满洛城。” 莫长伶接:“此夜曲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。” 莫长伶笑着,还以为他每天就只有修炼和看书,现在看来他也没那么单调。 笛子?莫长伶又想到那个梦中与自己琴笛合奏的男子。 她迟疑了一下,还是问了出来:“师哥有没有过一根很清秀的白玉笛?” “白玉笛?没有。为何这么问?” 她微扬的睫毛再次垂下,神色略显失落,她多希望那根梦中的白玉笛就在他手中,但事与愿违。他喜欢笛,可能只是凑巧吧。 “没什么,我就是随便问问。” 顾卿栩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,既然不说,就也不问。“不知你琴技如何,改日有机会可愿与我合奏一曲。” “好啊。”她求之不得,想不到他会主动提出。 “这千合琴不止是琴,它也是剑。”顾卿栩见她一路背着琴,想是不知它能变幻成一把剑。 “剑?这怎么可能?”莫长伶把这琴又看了一遍,哪里也不像是剑啊。 “顾师哥,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啊?行了,看你难得玩笑,算你耍到我了。” 顾卿栩眉锋微眺,“谁和你开玩笑。” “啊?” 顾青栩单手把琴拿起,施法抛向空中,千合琴在空中平旋几周,又稳稳落回他手中。再看,已是一把寒光荧荧的宝剑。 莫长伶瞪着大眼睛,嘴巴微张,每天背着的一把琴就这样变成了剑。 她双手捧着接过千合剑,仔细端详着。此剑,剑身修长而轻薄,剑骨棱线清晰流畅,刃如秋霜,一轮皓月下,透着淡淡寒光。 “它还能变回去吗?” “可以。” 莫长伶越看越喜欢,脸上的笑容如同收到礼物。 “这千合剑倒是适合女生,和你很配。” 莫长伶听他说罢满心欢喜,对着月光下的影子比划几下。 突然,一道青光划过眼前,莫长伶仰身躲过,腰身与地面几近平行,仰身瞬间,她看清那正是玉恒剑。 莫长伶挺腰立身,脚跟稳健。再看玉恒剑早已飞回顾卿栩手中。 “腰力不错。” 顾卿栩是掌门的高徒,在门中弟子看来,他向来严格清冷,高高在上,能得到他的表扬,莫长伶真是受宠若惊,虽然只有四个字,可已经是难得。 “功法比别人差,外身功夫总要练好。” “看剑。”说着,顾卿栩的剑尖已达对方眼前。 好快!莫长伶心里震惊,勉强提剑挡开,脚下已生踉跄。 只见过他三年前与红衣女子对决,却从未与他面对面对抗过,如今的他,比三年前更加厉害。 他的招式灵动,变化多端,速度极快,让人眼花缭乱,突如其来的发力,令人难以招架,他的一招一式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,那是一种强大的压迫感。 莫长伶也看出,顾卿栩还是留力了,尽管如此,她还是应接不暇。 青蓝两道剑光在院中纷乱纠缠,剑身接触瞬间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 两人身影如游龙般流畅优美,时进时退,衣摆飞舞,分明是打斗,却极具观赏性,配上这一轮圆月,二人两影,浑然一体,和谐美妙。 引得屋内三人放下手中的事,出来站排观看。 最后一击,两人两剑抗衡起来,四目相对,顾卿栩的眼睛看不到波澜。 莫长伶的眼神就略显艰难,与其说是她的力量,倒不如说是千合剑带给她力量,她这才能与顾卿栩相抗。 二人突然同时发力,向各自身后弹去,脚尖擦地而过,带起一阵灰尘。 史金宝在一边鼓起掌来:“不错呀长伶,你比我想象的进步还快。” “那当然了,这是她付出三年早就该有的回报。”尚雪颜不平道。 莫长伶收剑:“都是千合剑的功劳,更是顾师哥相让。” “不通心法,有这样成就已经不错了。”顾卿栩对她点头,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表扬。 尚雪颜这才知道她手里的剑就是那琴,不可置信地抢过她的剑,仔细看着:“你的琴居然能变成剑,这么厉害。” 顾卿栩看着千合剑,沉声道:“其实关于这琴,还有个故事,你们想听吗?” “想啊。” 尚雪颜没想到,平时不苟言笑的顾师哥还会讲故事,就算讲得再烂,她也想听听是个什么故事。 史金宝却满含醋意道:“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,你怎么没给我讲过?” 顾卿栩不理他,又道:“这个故事,是小时候大师姐讲给我的,也是我记住的唯一一个故事,但故事的结局我并不喜欢。” 顾卿栩的这番话吊足了胃口,众人都竖起耳朵。 第19章 故事中人 “传说,千年以前,有个叫落华的仙人,乃是上古时期天生地孕的神仙。他精通音律,尤善吹笛,在仙界掌管礼乐司。 仙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凡历练,并且不能动用法力,以鉴初心。 一次,他下凡历练,遇到一个采药的女孩儿,那个女孩儿不小心摔下山去,那座山很高,摔下去就是必死无疑,仙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,他就拉住女孩儿的手,也掉了下去。 但他忘了自己不能用法力,情急之下,他抓住山体上垂下的一根藤条,好在山的中间有个山洞,他们离得不远。他就把藤条缠到一只手上,另一只手抱着女孩儿,一点一点艰难的滑到那个山洞。 那个山洞很小,两个人挤在一起,等待救援,他们等了很长时间,慢慢地互相认识了,落华知道了她叫小沁。 她从小无父无母,养父母又死得早,母亲临终把她托付给她的堂哥黎做官,他的堂哥也是个孤儿,一直跟着她们一起生活,现在没有人能养活他们,他们就相依为命,走上了卖艺的道路。 小沁因为琴弹得动听,收入勉强能维持生计,黎做官为了生活得更好,小小年纪就去当苦力,可总被人欺负。 这次小沁上山采药就是因为他被打伤了,高烧不退,又没钱看大夫,只得自己上山配药。 落华从没想过凡人的生活这么艰难。更没想到,即便生活艰苦,这个女孩还能生活得如此阳光。 后来,他们被救了出来,落华的手臂被藤蔓刮伤得很严重,小沁为了报答他,想请他回家。 落华开始是不愿意的,可是小沁眼神诚恳,他不忍拒绝,还是答应了。 落华在小沁家住了很久,两个人因为兴趣相投,经常一起到桃林合奏,时间久了,二人渐生情愫。 小沁爱琴,却没有一把像样的琴。 落华便到南海深处找到万年海梧桐木,又到北海寻得冰丝琴弦,用随身灵玉化成琴徽,七天七夜,为她铸造出一把绝世无双的好琴,这琴,便是千合琴。 可谁都不知道,黎做官一直喜欢着小沁,但他为人懦弱且个性偏激,落华样样比他强,他的到来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,更认为自己在小沁心里没了地位。而小沁只把他当作自己最亲的大哥,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告白。 有一次,黎做官竟然放火想要烧死所有人,同归于尽,他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。后来他一气之下离去,再也没有回来。 落华在觉察出自己对她的感情后,几次想要离开,可千年寂寞,知己难求,他最终决定留下,与她患难与共。 不出所料,历练时间一到,仙帝得知二人之事,勃然大怒,将二人抓回仙界审判。 本来的宣判是废去落华千年修为,并赐死小沁。但落华不忍小沁去死,自愿除去仙籍,受人界轮回之苦,以换小沁性命。 仙界为了以儆效尤,还下仙旨诏告天下: 二人永生永世,鳏寡孤独,不得结发,若有违背,万劫不复…… 落华坠入轮回崖中,只把小沁托付给圣泉山的好友慕溪仙人。 小沁因此悲痛欲绝,他恨落华,说好的生死与共成了妄言。她恨仙界、恨天规,是他们,活活拆散了有情人。 她每天抱着千合琴弹奏,从早到晚,不吃不喝,日复一日,手指的血痕一道摞一道,血迹带着小沁的怨念一滴滴沁入琴中。 慕溪仙人没有办法,只能用自身功力为其续命,可时间久了,小沁越发羸弱,甚至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了,就算是仙人也无力回天。她一心求死,最终还是带着执念离开了。 千合琴在那天以后就不知所踪,琴上的红晕便是小沁的血痕,本是至高无上的高洁之物,因为小沁的怨念,从此变成不正不魔的邪物……” 故事讲完了,众人陷入沉默,再看千合琴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 顾卿栩负手而立,长叹一口气:“在我看来,落华是负了小沁的,他此番做法,看似救了小沁,实则是让她生不如死,不如兑现承诺,与她共同进退。” “可落华毕竟是为了小沁,这样说是不是太过武断。”傅书缘道。 “那又怎样!他一死了之有什么了不起的,小沁为他受了那么多苦,你是想说她活该了?”尚雪颜振振有词的反驳他。 “其实落华为了让喜欢的人活下去,也没什么不对,他也不知道小沁没了他会活不下呀。”史金宝插着腰道。 “你们就是大男子主义,不知道喜欢的人在女子心里有多重要。” 顾卿栩皱眉道:“若能再来一次,我想落华不会那样做。” “听听,这才叫人话。” 史金宝一听,脸都绿了,像个小孩儿一样指着她:“你说谁呢?你说得才不是人话呢。” 他又一掌拍在傅书缘背上,“傅公子,你就容她这么说你啊?” “咳咳。”傅书缘被他突然一拍,震得直咳嗽。刚想说什么,就看到尚雪颜带有杀伤力的眼神,立马变了语调,弱弱道:“反正我是鬼,本来也不说人话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……” 其他人正为此事争辩不休,顾卿栩注意到沉默的莫长伶,只见她一脸惊恐,呆滞地站在原地,泪光荧荧。 他面露疑惑,迟疑道:“你……哭了?” 她回过神来,伸手轻抚上脸颊,触碰到冰冷的泪珠和干涩的泪痕。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流泪的,此时的她心中只有震惊,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?她的那个梦根本不是个梦?那真的是以前的她? 她声音带着嘶哑,难以置信道:“这个传说,是真的吗?” 顾卿栩垂眸道:“此事非虚,当时闹得很大,这个故事应该就是当年祖师一辈据实传下来的。” 莫长伶听此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算是落实了。她跑到一边扶着墙,想冷静一下。 可越想冷静,就越冷静不下来。原来这千合琴从来都是属于她的,那红晕竟是她自己的血迹。 但她不明白,他们的结局如此悲惨,她为什么还要记得他。为什么?为什么要记起这些难过的事?为什么要听到这个故事? 她感觉头疼欲裂,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,她不再是旁观者的身份。前世与落华的一点一滴都记起来,连同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他。 是她自己,怨不得别人。她到死都不愿意忘了他,口口声声说来世要质问于他,可她心里明白,那不过是她不愿放弃他给自己找的一个理由罢了。 奄奄一息,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喝那孟婆汤。慕溪仙人动容,这才帮她封印了记忆,连同身上那股不知名的灵力,原来她前世就有那灵力了。 可是,她还是记不清落华的样子,每当她想努力看清,她的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,“嗡嗡”作响。 她捂着头,双目低垂,带着泪珠,眉头紧锁,慢慢蹲下来。她感觉天旋地转,头晕眼花,两眼一黑,栽倒在地。 顾卿栩不知她究竟怎么了,听完故事就不对劲,现在竟然还晕倒了。 他赶紧上前为她诊脉,发现她的脉搏慌乱无章,急速跳动着,像要冲破身体。但又病症全无,他估计是她体内的灵力在作祟,想必是解除封印不久,她还不能适应。 他一把将瘫倒在地的她抱起,进了屋。她娇瘦的身体就在他怀中,就像那天在阴阳镇一样,他的思绪紊乱起来。 他闭了闭眼,平复半刻。才把她轻轻放在刚打扫干净的床铺上,她的眉头依然深锁着,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盖好,站在床边看着她。 “当啷!” 屋外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,然后鸦雀无声。 顾卿栩警觉地提剑出去。 只见院门口站着一灰发阿婆,脚前是刚刚打翻的铁盆,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给死人烧的纸钱和白蜡。 她的脸色很难看,惊恐地望着傅书缘。 傅书缘不经意的轻唤出:“齐二婶。” 声音小到只有尚雪颜听见了,她估计这齐二婶是认出傅书缘了。得想个办法,她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。 “书呆……”她硬生生把那个“子”字咽下去了。转向度书缘道:“你不如去问问这位阿姨,她一看就是这里人,说不定知道你父母和哥哥去哪儿了。” 傅书缘愣了一下,才明白她的意思,“啊,您就是齐二婶吧?我是这家的二儿子,您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?” “二儿子?” 齐二婶的表情稍稍放松,又立马警觉起来,“我怎么不知道这家有个二儿子呢?” 傅书缘哑言,齐二婶是霜儿的娘,是看着自己长大的,两家来往太亲密了,怎会不知道这家就一个儿子。 他小声怨道:“你这什么馊主意啊?” 尚雪颜也小声回应:“笨蛋!看我的。” “齐二婶,书呆呢,是书缘的孪生弟弟,出生时就送到远方亲戚家抚养了,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到处说呢。” 齐二婶露出不相信的表情。 尚雪颜立马又道:“您不信啊?您看书呆和他哥哥长得多像啊。”说着,乘机用手使劲□□了下他脸。 傅书缘被他揉到脸要抽筋,却不能说什么。 齐二婶看着傅书缘的脸,终于信了。但似乎还没缓过劲来:“你们兄弟真是太像了。” 尚雪颜呵呵一笑道:“谁让他们是双胞胎呢。书呆,去帮齐二婶把东西捡起来。” 傅书缘不做反应,只是呆呆地看着齐二婶,十年了,他已经十年没见过这么亲切的人了。只是看着她,就觉得很幸福,往事不断在脑中浮现。 尚雪颜见他没反应,着急的拧了下他后腰,咬牙道:“书呆,叫你呢。” 傅书缘这才听到,连忙过去手忙脚乱的捡起纷乱的纸钱。 “您拿这个干什么?”傅书缘一边弯腰捡,一边问道。 “孩子,你跟你哥哥真的一模一样。”齐二婶爱抚地摸着傅书缘的头,就像小时候一样。 “你哥哥和你父母都去世了,我没事就来给他们烧点儿纸。” “去世?”傅书缘假意不知。 “您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吗?”尚雪颜乘机询问,别的事他都告诉她,只有他死的事绝口不提。 “此事,说来话长。” 第20章 救命铃铛 顾卿栩渐渐放松警惕,史金宝故意凑到他身边道:“师兄,今天讲故事的人可真多啊。” 顾卿栩瞥他一眼。 “……” 齐二婶蹲下身子,把火盆里的东西拿出来,将两根白蜡烛摆好点燃,又用手里的纸钱向蜡烛借了把火,放到盆里。才道: “当年,你的哥哥是这里公认的奇才。他不到一岁就能说出完整的话,五岁时就将四书五经熟读于心。他聪明伶俐,很讨人喜欢。”齐二婶说到这里,面露笑容。 “他的父母待人和善,我们两家处得很好。我家霜儿就这样和她的缘哥哥一起长大。我们四个长辈还打算给他们订婚。 二十岁那年,他进京赶考,所有人都觉得他必能考中状元,他自己也信心满满。 可就在成绩出来那天,一切都和想象的不一样。 当时,我与他一同进的京,他满心欢喜的去看公示榜,却发现自己并未考中状元,状元竟是刘尚书家出了名不学无术的儿子。他心灰意冷,正要离开,却被一队官兵抓了起来。 罪名是他在考试中作弊,他觉得冤枉,抱住一颗大树打死都不走。 为首的官兵没办法,便悄悄威胁他:“实话告诉你,这是刘尚书的命令,留着你是夜长梦多,你就顺从点儿,就算坐牢或者发配边疆,也比死了强……” 听罢,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,自己的试卷也和刘尚书的儿子调了包,现在又给他冠上作弊的罪名,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,这是多大的侮辱,他就算死,也不会从了他们! 一怒之下,他一头撞向金榜。鲜血顺着金榜流下,整张纸被染成红色,触目惊心。 我万万没想到,他会做出那般举动。” 齐二婶神色哀伤,她又往盆里添了些纸钱。火,烧得更旺了。 尚雪颜看向傅书缘,他的黑眸里映出面前的熊熊火焰。那就是他不愿意说的原因。 “那时候,我匆匆忙忙的赶回来,告诉他父母这个不幸的消息。让他们节哀顺变。 祸不单行,没想到,第二天就传来他爹被人乱棍打死的消息。原来是他爹气不过,仗着年轻时学过点儿武,拎着菜刀就到尚书府报仇,砍死了几个打手,但寡不敌众,最后被人乱棍打死。 申冤无门,好好一个家就这样破碎了。同年,他母亲郁郁寡欢,不久就病入膏肓,也去世了。” 齐二婶叹了口气,“读书奇才,本该金榜题名,光宗耀祖,不想却因此家破人亡。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” 她又转向傅书缘,“书呆啊,我以为这老傅家断了香火,没想到还有你在,你可得好好活着。这能不能金榜题名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家庭圆满,子孙延绵。” 傅书缘强忍着泪水,挤出一个笑来,“我知道了,齐二婶。” 齐二婶询问下知道他们无处投宿,打算住在这里。齐二婶心善,更心疼书呆,便施以援手,将一行人领到家里。 齐二婶的家与这里大多数农家一样,朴实无华。房子不大,但因为家里只有齐二婶一人住,所以也能塞下众人。 顾卿栩把还在昏迷的莫长伶抱到床上,尚雪颜与她睡在一起。其他三位男士挤在另一边。 史金宝倒是沾床就睡,顾卿栩和傅书缘多少觉得,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很是别扭。 “还是做女生好处多,起码不用挤。”傅书缘捏着鼻子,小心翼翼地把史金宝压在他身上的臭脚挪开。 史金宝的呼噜声真是响声如雷,吵得大家都合不上眼。 就连顾卿栩也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,毕竟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。 “啊啊啊啊!吵死了!” 尚雪颜拍床而起,怒气冲冲地向史金宝走去,捏住他的鼻子。本以为他会被憋醒,却不想他又从嘴里大口呼气。 尚雪颜又找来细线,伸进他耳朵挠他,正常人都会有反应的,可他却稳如泰山,连个颤动都没有。 尚雪颜叉腰站在一边,对傅书缘道:“他是人吗?” 傅书缘难得看到她被气急,默不作声,只在一边偷笑。 “吱。” 齐二婶抱着一床被子推门进来。 “还没睡呢?天气凉了,我又找了床被子给你们。” “齐二婶,不用麻烦了。”傅书缘起床道。 “话说明天是不是有个什么祭祀活动呀?” 齐二婶点头,“每个月十五都要祭奠天神。” “这天神到底是何方神圣,好像不是一直供奉的吧?”傅书缘的映像中,这里从没有过祭祀。 “那要从一年前说起了。那段时间,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、失踪。后来来了个巫师,说是有妖孽作祟,让我们供奉天神,可保一方平安,繁荣兴盛。” “那乡长就相信了?”乡长也是个读书人,傅书缘不相信他会是非不分。 “哎……不相信也不行呐,巫师走后,人越死越多。乡长万般无奈下,开始供奉天神,并按巫师所说,每月十五举行祭祀,天神果真显灵了,打那以后,就再没人无故死亡或失踪了。因此,乡亲们都很笃信天神。” “我们能去参加明天的祭祀吗?”顾卿栩也从床上下来。 齐二婶摇摇头,“巫师特意说过,不能有外人参加祭祀。” “我们可以混进去。” “可你们的样子,除了书呆,可都不像这里的人。” 他们的衣服倒不是有多华贵,但比起这里的乡民,多着书生装,还是有些差异。 “我们可以稍加装扮一下啊,换身行头,贴个胡子什么的。”尚雪颜提议。 齐二婶点头,“这也可以,到时候全乡人都会去,有生面孔也不奇怪。但是我不明白,你们为什么非要去祭祀?” “呃……好玩儿呀。”尚雪颜给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回答。 “小姑娘,那可没什么好玩儿的。” “您别听她瞎说,我们就是想见识一下,这天神显灵是什么样的。”傅书缘为她打圆场。 “就是就是。”尚雪颜点头如捣蒜。 齐二婶见他们坚持,也不再说什么,不就是想看看吗,也没什么的。 “那好,你们明天跟好我,不要乱说话。” “好。我们都听您的。” …… 第二天醒来,莫长伶的状态感觉好些了,可还是时不时地发呆。 尚雪颜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,把关于傅书缘的事讲给她听了,又把如何到这里的事告诉她,也免得她不小心暴露出书呆子的身份。接着又告知她祭祀的事。 祭祀时间在晚上,闲来无事,刚刚下午几人就装扮上了。 尚雪颜不知道莫长伶怎么了,打醒来就没说过一句话,问她她也不说。为了逗她笑,尚雪颜可是洋相百出。 她手拿一方手绢,抹着红烈焰红唇,风骚地坐到莫长伶旁边,又用手绢拂过她脸,搔首弄姿,故作娇嗲道:“大爷,笑一个嘛。小伶不好看吗?” 史金宝在一边忍不住捧腹大笑。顾青栩压根没敢看她的脸。傅书缘则撇着嘴,一脸嫌弃。他试着想象,如果尚雪颜平常是这个样子他可受不了。 只有莫长伶抱着千合琴不说话。半晌抬头道:“雪颜,我今天真的没心情和你一起闹。” 尚雪颜只得灰溜溜地跑开,又换了身行头。 只见她弓腰驼背,手拄拐杖,身上系个围裙,头上还围着条艳红色的纱巾。步履蹒跚的走到她身边,颤巍巍道:“长伶啊,我是几十年后的雪颜呐,你不认识我了?你有什么烦心事啊?咳咳,告诉我呀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 莫长伶抬头看到她地包天的嘴和用胶粘的皱纹,明明可笑,可那番话却莫名感动。 她脸上划过一丝浅笑,“雪颜,谢谢你,你说的是真的吗?。” “当然是真的了,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吧,我永远和你在一起。” “你真是我最好的姐妹。” 就算她记起了那段往事又如何,她还有尚雪颜,有顾卿栩和掌班,有那么多的师兄弟。她没权利一直拉着脸让他们担心。 “好了,你抱着琴在这坐一天了,祭祀时间快到了,换身衣服我们就走了。”尚雪颜把她拉了起来。 *** 满月当空,确实比昨天的更圆更亮。 众人跟在齐二婶身后,向中央广场走去。一路上的人流都是一致的,男女老少,急匆匆的,生怕去晚了被天神降罪。 大家到了广场都静悄悄地站着,连个说话的都没有,看来真是对这天神敬重有加。 祭坛上摆着一蒙着黄布的长桌,上面放着一个很小的炉鼎,大概只有手掌大小。 祭坛上站着两个人,一个画着花脸,服饰怪异,穿着一件破布条织成的衣服,应该是个巫师。另一个普普通通,年近花甲,拄着根拐杖,十有八九就是乡长了。 “时辰到了,祭祀开始。”乡长对大家宣布。 那个巫师便开始摇起手中的铃铛,然后绕着祭坛转圈,嘴里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话。突然,不知从那里变出一张符纸,一扬手就燃烧起来。 莫长伶他们都知道,那不过是个小小的纵火术,可底下乡民觉得神奇不已。 “看他玩儿什么把戏。”史金宝盯着那巫师小声道。 “进香。” 乡长乖乖的点上三根香,毕恭毕敬的插到炉鼎中。 “跪下!”巫师突然厉声说道。 乡民们连同乡长立刻跪下,几人虽不情愿,但也照做了。 “我还给你跪下,一会儿抓到你我不揍扁你!”史金宝挥了挥拳头。 “嘘……” 巫师又道:“闭上你们的眼睛,诚心祈祷,必能风调雨顺,永保平安。” 乡民们都低下头诚心祈祷。巫师又摇起铃铛。 四周静悄悄的,只有铃铛声回荡在空中,听着听着,莫长伶觉得大脑变得很浑浊,迷迷糊糊地只想摔跤,她看了看其他人,也都是如此,摇摇晃晃的,她用手扶了下头。 “叮呤。” 这个清脆的声音让她稍稍清醒,原来是自己手上的铃铛手链,她又摇了摇手腕。 “叮呤呤……” 炉鼎的香突然断了一根,巫师看了一眼,立刻警觉起来,目光扫向下面。 “有外人。” 第21章 一败涂地 莫长伶知道是巫师的铃铛作祟,她也发现即墨云送她的铃铛手链有清心作用。于是把手伸到顾卿栩他们旁边摇了摇,他们听后,也渐渐清醒过来。 再看其他乡民,都已东倒西歪地摔倒。他们也只能装作中招躺倒在地。 “我们还不动手吗?”莫长伶小声问。 “再等等。”离她最近的顾卿栩闭着眼,只动了动唇。 巫师在祭坛上停止摇铃,他看了看下面,以为所有人都着了他的道。然后得意的拔掉炉鼎上的香,手托炉鼎,施以妖法。 顷刻间,底下乡民身上都唤出一股黑气,飘到上空,数团黑气被吸入炉鼎。 顾卿栩余光瞥见。 “动手!” 只见他腾空而起,玉恒已出鞘,飞身刺向巫师。 巫师大吃一惊,忙把炉鼎挡在面前,说来也怪,那炉鼎不但没裂,反将顾卿栩的剑挡住。 他翻身退到祭坛另一边,其他人也站到他身边。 “小心,那不是普通炉鼎。”史金宝提醒。 “见识过了。” 巫师又开始摇他的铃铛,音浪如水面涟漪般不断攻向众人。 莫长伶也只好摇铃抵抗。 巫师的铃铛音时快时慢,时长时短,比刚才迷惑乡民的声音更加有力和诡异,变幻莫测。虽然都是铃铛,但巫师的铃声是浑浊的,莫长伶的铃声是清脆的。 三年了,她才知道即墨云送她的铃铛有这样的作用,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铃铛。还时常拿出来怀念即墨云,尽管如此,她也没发现这是个宝物。 虽然不知这铃铛究竟是什么,可她发现,巫师的铃音不论怎样变化,只要遇到她的铃音就会被化解,或者说是抵消。就像磁铁的同极相斥,永远不可能伤到对方。 巫师歪头凝视她手上的手链,也发现了这一点。随即,他收了自己的铃铛。 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 “是驭天让你来的吗?” 巫师不答,猛地一挥衣袖,散出一阵金粉,随风袭向莫长伶众人。 众人掩面捂鼻,以为是□□。 可巫师又从炉鼎中唤出一群红眼乌鸦,乌怏怏一片,盘旋半刻,群起而攻向众人。 猝不及防下,众人被红眼乌鸦打散,各自为战,挥剑或徒手抵抗。 这乌鸦像疯了般攻击众人,单个都不难解决,可问题在于数量庞大,难以一举歼灭。 它们总是突然在你没有防备住的地方冒出来,用它尖锐的鸟喙撕咬人的身体。 “乌鸦是食腐动物,怎么会攻击活人?”傅书缘在弹开一只乌鸦的间隙问道。 “而且它不攻击别人。”莫长伶看了眼祭坛下的乡民。 “是金粉!那里面必有腐肉的成份。”史金宝恍然大悟道。 “雪颜!” 傅书缘忽然看到一把光剑趁尚雪颜不备,向她袭去。似剑非剑,却拥有剑的锋利。这正是巫师的目的,趁众人应不暇接时,从暗处放冷剑,各个击破。 他来不及多想,一挤眼挡在尚雪颜身前,等待利刃冲破身体。 尚雪颜大惊,却来不及做出反应。眼睁睁看着他挡在面前。 顾卿栩瞥见这边情况危急,心念一动,玉恒自己疾驰而去,挡住光剑。 巫师看剑主不在,功力必定不及,于是再次发力,决定突破玉恒。可不想玉恒剑本身乃神物,主人的命令它必会做到。 尚雪颜趁这时间把傅书缘拉到一边。 “书呆子,你怎么那么傻。”她的语气是责问又带着关心。 “雪颜,你没事吧。”他上下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,确定无碍才松了口气。 尚雪颜呆了一下,“你叫我什么?” 傅书缘这才察觉到自己称呼的变化。 “雪颜!”他又重复一遍。 尚雪颜笑了,他终于肯放下“姑娘”两个字了。对她来说,这不仅仅是两个字的区别,这更意味着他放弃以前的刻板和按部就班的秉性,是他们两个一起突破万难的开始。 似乎想得太久,乌鸦又向他们攻击过来,两人只能起身,奋起反抗。 巫师失算,被玉恒剑强大的剑气逼得连连后退。 莫长伶一直在寻找机会,擒贼先擒王,她终于逮住巫师的弱势,千合剑呼啸而过,像等待沉寂已久的召唤。一出剑就命中目标。 巫师胸膛中剑,定在原地。 “砰!” 一声闷响,巫师的身体突然爆开,血肉横飞,只留下一滩血水。 怎么会这样?她这招就算会贯穿身体,也不足以令人爆开吧。莫长伶心生疑惑。 “是尸蛊术,看来他们吞并了苗疆门。”那边传来顾卿栩的声音。 倏然间,掉在那滩血水中的炉鼎颤动起来,一团黑气冲出。 笼罩住莫长伶,她感觉自己被掐住脖子,抓离地面,却看不到人。 忽然,眼前的黑气化为人形,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,距离不到一个拳头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,又立刻恢复平常,锐利无比。 他终于出现了。 莫长伶此刻觉得,就算不被他掐断脖子,也会被他的眼神杀死。 可他偏偏松了手劲,瞥见她手上的铃铛手链,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“长伶”二字。 黑斗篷冷吭一声,“这鸳鸯铃本是阴阳一对,想不到另一个在你这儿。”他心中暗道:莫非无生门主也对她有所图谋? 顾卿栩在下面看到莫长伶被抓,心里担忧起来,厉声喝道:“放了她,欺负女生就是你们魔族一贯的做法吗!” “怎么?心疼自己的小师妹了?”黑斗篷讽刺道。 看到顾卿栩这么着急她,他不由得心生怒火,想不到他们两个就算来世也纠缠在一起。 他忽然改变想法,想看看顾卿栩对她的好感到没到那种程度。 “既然如此,我就让你更心疼一点!” 黑斗篷说着,手中结印,那是启动阵法的手势。 整个乡都被光环罩起,而祭坛中心就是法阵的中心。 他挥手把莫长伶推到法阵中心,立刻就有一股白光从天上降下,施在莫长伶身上。源头正是那满月,莫长伶总算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选十五了。 她感觉自己像被光亮牢牢锁住,动弹不得。而底下众人又忙着对付依然庞大的乌鸦群。看来这次是必死无疑了。 黑斗篷得意道:“我用一年时间,收集世间的贪嗔痴怨等执念,这里就是我的最后一站。世人皆愚蠢,金榜题名?这个地方的执念还真是奇葩,不过力量够大。再加以乾坤鼎的揉和,阵法的配合,这销魂丹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。” “你为了这销魂丹,究竟害死了多少人!”傅书缘看着无辜的乡亲们,不知有多少同样的人为此丧命,他感觉怒火中烧。 “他们的性命贱如蝼蚁,能为我驭天死,是他们的荣幸。”驭天的食指轻蔑的掠过所有人。 “你……” 他又继续道:“这销魂丹的高明之处不在于让人立刻就死,他能令人受尽折磨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不过结果不会变,都会死!” “顾卿栩,你不想替她吗?一会儿可就没机会了。” 顾卿栩看到月光倾注的力量正逐渐变小,若等它完全断开,就再也没有办法了。 他不再赘思,没有一丝犹豫,施法将周身乌鸦尽数弹开,干净利落地飞身上来,一把推开法阵中心的她,自己却被光亮吸入。随即,月光力量的倾注断开。 他浮在空中,光亮映得他脸色惨白,他坚决的神情像烙在莫长伶心里,灼热得无法愈合。 “不!” 莫长伶嘶喊着掉下祭坛。 为什么?她不想有人来替她,该中毒的是她。 紫霄掌门的弟子,未来的掌门或真人。而她一个区区的小弟子,多一个不多,少一个不少。何德何能,让他去代替他死。 那一刻,她决定,就算这个人要她下地狱,她也不会拒绝。 黑斗篷阴冷地笑了,他把乾坤鼎推到顾卿栩头上。顿时,一颗缠绕着黑气的药丸打入他体内,无数的黑丝也从鼎中跑出,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身体。 顾卿栩闷声惨叫。 接着,“砰”的一声,他从空中应声坠地,喷出一口猩红带黑的鲜血,昏厥过去。 黑斗篷狠狠道:“此毒无药可解,你一介凡人,我看你如何抵挡这世间的万千欲念!” “卑鄙小人!” “驭天!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 众人在无数乌鸦尸体摞成的血尸里怒斥。 他不予理睬,反而满意地笑了笑:“不妨告诉你们,我本来的目标就是他,谢谢你这么配合。” “作为奖励,这三世书就还给你们。” 黑斗篷仰天大笑,扬长而去。 众人恨得牙根直咬,却被红眼乌鸦缠身,难以抽身。 待他走后,乌鸦群也散去,那本三世书静静地躺在血泊中。 他们败了,一败涂地,损兵折将。连这三世书都是对手施舍给的。 莫长伶已经忘了他们是怎么回的齐二婶家,她全程都是痴痴愣愣的,只记得顾卿栩始终没有睁开眼,他就一直睡着、睡着,好像再也不会醒来。 齐二婶家的床上,他就躺在那,一动不动,脸色惨白。双眼紧闭着,看不到他锐利的黑眸,若不是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,真会以为他已经死了。 她守在床边,一直盼望着他睁眼,心里不停默念着:千万不要有事…… 不知过了多久,她迷迷糊糊地睡倒在他身旁。突然惊醒,又再次睡去。 再度醒来,床上的人已经不在。她猛地站起。 “顾师哥!” 身上披的衣服掉在地上。 她低头捡起,那是顾师哥的。 他去哪儿了,他醒了了吗?莫长伶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。 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 众人被她的喊声惊起,他们也没睡好,横七竖八地躺着将就了一宿,醒来就看到她急切地冲出房去,不明觉厉。 再看到对面空荡荡的床铺,他们立马明白了,也跟着出去。 第22章 自作多情 “顾师哥!” 冲出门外的莫长伶看到他就站在院中,一袭白色中衣,负手而立,似在观望往来劳作的乡民。 她的心中稍安,走到他身后,声音也低下来,“顾师哥,你……感觉怎么样?” “已无大碍。下午就启程回师门。” “下午?可你的身体……” 不等她说完,顾卿栩就道:“我说了,已无大碍,不用为我担心。” 已无大碍,他是这样说,可莫长伶分明从侧面看到他面容憔悴,唇色发白,显是在逞强。不过尽快回到师门也好,掌门和各位真人说不定会有解药。 她将手上的衣服披到他身后,不再说什么。 …… 午时一过,与齐二婶作别,众人便带着三世书踏上归途。 傅书缘在乡门口盯着状元榜看了很久,才恋恋不舍的地离开。刚要御剑,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喊:“各位留步,留步啊。” 众人转身,发现是乡长在喊他们,身后是全乡的乡民,男女老少都来了。 “众位侠士,我作为乡长,未能明辨是非,让大家供奉邪神,险些害死所有人。是你们,救了我们这个乡,也让我们明白,金榜题名,不是一生的所有,我们的确太过执着了。谢各位侠士。” 忽然,年近花甲的乡长扔掉拐杖,带头跪下了,身后的乡民也都跪下,重重地磕下三个头。他们齐身道: “谢各位侠士。” 众人没想到他们会行如此大礼,赶忙去扶。 乡长在顾卿栩的搀扶和拐杖的支撑下颤巍巍地站起,他拱手行礼:“各位,一路走好。” 众人也回礼,转身离去。 …… “我以为他们还蒙在鼓里呢。”莫长伶道。 “你的铃铛很有用,其实所有人都醒了,你们都没发现吧。是我用耳语传音,告诉他们不要起来的。机智如我。”史金宝一拍胸脯,炫耀起来,他刚还奇怪怎么没人问呢。 “话说长伶你人缘真好,动不动就有人送宝物,怎么都没人送我东西。”尚雪颜噘嘴道。 “我一直以为他送我铃铛手链,只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‘伶’字。” 顾卿栩瞥了一眼她的手链,问道:“谁送你的?” “无生门的门主即墨云,是上山前认识的。” 顾卿栩没有再说别的,一路上就问了这一句话,直到紫霄山下。 “向掌门和各位真人禀报时,就不必提我中毒的事了,免得让大家都担心。这种毒我知道,我那里就有解药。” 莫长伶回想起驭天那天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孔,那种人花一年时间炼成的□□,会这么容易有解药? 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莫长伶盯着他的眼睛,希望能看出一点破绽。 “我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。”他面无表情道。 “驭天不是说无药可解吗?” “怎么,怕我不死?” “我怎么会盼你死呢。” “那就相信我。”他的眼睛坚定无比。 不出所料,找不到破绽。可莫长伶总觉得他在说谎。 众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,但是正如他所说,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?魔族中人阴险狡诈,可能真的是驭天夸大其词,看他们都是小辈,见识较少,恐吓他们吧。 *** 天心阁内,掌门和众位真人上座,顾卿栩带领众人回来复命。 “拜见掌门及各位真人。”众人下跪行礼。 “起来吧。这一路上没人受伤吧?”掌门问道。 无人答话,莫长伶刚想说什么,却被顾卿栩抢先:“回禀掌门,没有。” “好。” “三世书拿回来了吗?”玄栋真人问道。 “拿回来了。” 掌门和众位真人点头。 “这位就是冥界的阴差吧?”掌门看向傅书缘。 “是。在下傅书缘,见过掌门。” “幸苦你了。” “不敢。” 傅书缘递上三世书。 掌门施法,三世书浮在空中,一页页快速翻动着。 在掌门和众位真人的凝视下,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莫长伶的,里面记录了她这一世从出生到现在,平平无奇,正如她所说。再往前,该是她的往世,可是书已经到最后了。 三世书囊括了天下众生的往世,绝不可能有漏。 半晌,掌门合书,沉道:“这三世书似乎不太完整?” “什么?” 莫非是上了驭天的当,拿回一本假书。 “在下虽然没亲眼见过三世书,可是能感应到,它确是我冥界的东西。” 掌门玄渊道:“我没说过它是假的。” 玄音真人猜测:“看来是魔族破坏了三世书,拿去了部分。” “不过我们要看的部分已经看到了。该做的我们也做了,就请你将三世书带回冥界,据实禀报,向冥王请示如何修复吧。” “是。掌门。” 出了大殿,顾卿栩就先行离开了。史金宝说自己要好好睡上一觉,也打着哈欠回房了。 傅书缘就要走了,尚雪颜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笑过,这可是少见。为了让她能和傅书缘好好道个别。莫长伶也找了个借口走了。 再无他人,二人也不再拘谨,想着能边走边聊。只是许久,都没有开口。不知是没有话题,还是提前适应了分离。 “你……来过这里吗?”尚雪颜无话找话得挑了个头。 “没有。我从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,恍如仙境的地方。” 想来也是,在他短暂的一生里,每天都生活在那种偏执的地方,是有多孤独,读书是他唯一的、也是没法选择的兴趣。 “你后悔吗?” “后悔什么?” “年轻气盛,以那种方式了却余生。”她停在一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下,却独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,捧在手心。“如果你还是一个普通的人,我们之间就不存在那样的鸿沟。” “以前我总在想,为什么那些不公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,为什么我会做阴差。直到遇见你,我才发现,原来所有的一切,都是为了我能够顺理成章的遇到你。” 他把尚雪颜手心里的落叶又放回土里。“落叶才能归根,也只有落叶离树根最近。” “我愿变成枯叶,滋养你这小树。”傅书缘捧起她还未放下的手,把面颊埋入她的手窝。 “你说我是树吗?” 一句话打破了浪漫,果然,这不是她的爱情路线。 “我的重点不是这个,是我……” 两片薄唇堵住了他所有的话。 尚雪颜垫着脚尖,努力够着他。 傅书缘先是愣住的,但随后便陷入她温柔的漩涡,他慢慢环住她的腰,这缠绵的一吻,没有上次的尴尬,不用多余的解释,更抛掉了所有读书人的礼节。 *** 再有两个月就是拜师考核了,回来这一个月已经匆匆过去。 拜师可是一辈子里的大事,对于修仙的人来说,更是重中之重。得一良师,能让人少走不少弯路,甚至少花几十年的时间。 为了拜个好师父,弟子们练起功来都加倍努力。而且掌门会在这批新弟子里选关门弟子,所有人都卯足了劲,就算轮不上,也要试试。 可唯有莫长伶,总是心不在焉的,比起她之前的那个努力劲儿,差了十万八千里。 大家都说,自从她被掌门委派下了趟山,心气儿就高了,早就看不起其他新弟子了。 “清风徐来。” “八仙过海。” 道场上传来史金宝念剑招的声音,他正带着水系班的弟子练习剑术。 “身子摆正,胳膊伸直。” 史金宝用棍子使劲敲了下莫长伶的胳膊。 在他的提醒下,莫长伶这才集中精力。 “怎么了?还在担心顾师兄?” 趁着中场休息,史金宝坐到发呆的莫长伶身边。 她抱着千合剑点点头。 “没事了,都一个月了,要有什么事早就有了。你也别担心了。” 史金宝拍拍她的肩膀,起身去招呼其他人,“行了,休息够了,开始吧。” 莫长伶总觉得,顾师哥在故意躲着她,每次去找他都正好不在,甚至在膳堂里都碰不上面。故此,她养成个习惯,每天都到他房外转上一圈。 今天与往常无异,她驾轻就熟的拐到顾青栩的院子,却在转弯处忽地停下。 顾卿栩就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看书,时不时还抿上一口茶水,看起来悠闲自在。 “既然来了,怎么不过来?” 对面传来他的声音。 “哦,来了。” 她应了一声,脚步沉重的走到他面前站住。 “顾师哥,你的毒真的解了吗?” 顾卿栩没有抬头,依然盯着书道:“我早就说了,我有解药。” “那你……证明给我看。” “我不知道怎么证明,不过我可以告诉你,销魂丹的炼制方法早已失传,驭天炼出的丹药,毒性很一般,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。” 看他今日气色红润,全然不像刚中毒时虚弱的样子,也看不出是在逞强,看来他的毒是真的解了。 “是我多想了。” “这次花了多久找我的房间?” “我现在到你这里比我回自己房间都熟,你说我用了多久?” 顾卿栩一愣,他确实躲了她很久。 “顾师哥,其实……你不必总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这个小弟子。从初见的比试台上,到栖蛇洞、阴阳镇,再到状元乡,你每一次都在舍命救我,我真的很感激你。可我希望,下次,你能先考虑自己的安危。” 顾卿栩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,不觉放下手中的书,看着她认真道: “生命是没有贫贱高低的,我的命也不比你高贵,你不用觉得有负担。我说过,我不会让无辜的人死在我面前,更何况,你是我师妹。” “仅仅,是如此吗?” 他又拿起书看了起来,“那还有什么,师哥照顾师妹,天经地义。” 莫长伶身子一晃,本就不该期待什么,可又为何觉得如此失落。 第23章 勇争第一 “想拜哪位真人为师?” “啊?” 莫长伶还真忘了想这事儿。 “我问你想拜哪位真人为师,快考核了,连个目标都没有吗?” “首选当然是掌门了,谁不想做掌门的关门弟子,可是……” “我不想听可是,既然有目标了,就不要懒懒散散的。” 他的话听起来像命令,让她不由得回道:“是。” “等你拜了掌门为师,我有个礼物送你。” “礼物?” 莫长伶低着的头猛然抬起,两眼放光。 “对,就算是对同脉师妹的一点奖励。” 他话里的意思是只把礼物送给师父收的关门弟子,并不是特指自己,不过她不在意,因为他用了“师妹”两个字,看来他还是希望是她的。 “那是什么礼物呢?” “不能告诉你。”他抿了口茶。 “你就告诉我嘛……告诉我嘛……这样我才有动力。” 她挽上他的胳膊,不停摇晃着,语气带了几分撒娇,她可是从不这样的,但又实在想知道是什么礼物。 顾卿栩被她摇晃地眼花缭乱,书都看不清了,最后只得把书扔在一边,妥协道:“我只能说,你肯定喜欢。” 就知道他肯定是打算给她的,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。 “真的!那我走了。两个月后,我来这里找你。” 话音未落,人已经连蹦带跳地走了。 打那以后,她下了决心,就算是为了顾师哥,也定要拜在掌门玄渊门下。 既然顾师哥的毒已经解了,也就没了可挂心的事。她也想明白了,就算记得和落华的一切,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,况且记不起他的模样,更没遇上他,说明缘分已断,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。 今生尚有奋斗的目标和朋友,就让生活充实起来,活在当下。她时常这样告诉自己。 那天之后,她的日常生活就是修炼、吃饭、睡觉,似乎恢复了下山前的状态,不管怎样,不再死气沉沉,终于像个备考的人了。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,两个月转眼间已经过去,终于迎来了新弟子们最看重的拜师考核。 拜师考核虽不是什么盛大的仪式,但对于平时单调的修炼生活,还是添了不少乐趣。 不少拜了师的弟子都跑来看热闹,不仅能提前见见自己未来的师弟师妹,还可以猜猜谁会拜在谁门下。 今年讨论最热的,当然是掌门的徒弟,众所周知,掌门一共就两个徒弟,那都是栋梁之才,说明教导有方。 而且掌门徒弟少,一旦被选上,不仅不用憋屈的当外门弟子,而且是默认的入室弟子加关门弟子,听这名字就响亮的很,地位也是不同凡响。 入室弟子都颇得师父真传,看钟素衍和顾卿栩就知道,掌门教徒奉行的是少而精的理念。 大多数人觉得,考核的第一名应该就是掌门的徒弟了,因为其余几位真人断不会和选关门弟子的掌门争人。 被选中的幸运儿,那可真是积了几辈子的德,大家都想一睹他的风采。 阳光明媚,天色湛蓝又无风,真是个好天气。 拜师考核的地点就在道场,掌门和真人们是不来的,他们在天心阁通过洞清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,这样也好做到心中有数。 还没开始,道场上已是人山人海。与往年无异,本次考核还是由钟素衍主持,史金宝和宁天骄等几人为辅。 不提倒也忘了,莫长伶托着下巴想了好久才想起来,宁天骄就是那个初上紫霄时非要与顾青栩比试的女子,三年未见,她今天依然穿的是红色衣服,扎眼的很。 尚雪颜甚至打趣的怀疑她是不是没换过衣服,两个人都笑了,这一笑倒是缓解了考核前的压力。 参加考核的弟子们要先领号码牌。莫长伶抽到了七号,尚雪颜抽到了十三号。 “怎么没看到顾师哥?”莫长伶向主持台上和四下张望。 “听说每年顾师哥也要一起主持的,但今年据说有事就退出了。”尚雪颜把莫长伶的号码牌系在她胳膊上,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。 “这样啊,我说怎么没见到他。” “怎么,你想他了?又不是多久没见了?”尚雪颜白她一眼。 的确,都在一座山上,虽然不是经常见,但好歹前天才碰过面。不过话都不多,她也简明扼要的提醒他要准备礼物。大话是撒出去了,他不在也好,就算输的很惨,他也不用看见。 “对了,你想拜哪位真人为师?”莫长伶突然想起来,一向八卦话多的尚雪颜这次好像没问过自己,更没提她的目标。依她的性格,应该每天都在她耳边叨叨拜师的打算吧。 “我啊……我打算拜在藏书阁门下。”她吞吐道。 “藏书阁?为什么?” 她可一向不爱看书,而且以她的能力,想拜在几位真人门下也不是什么登天的难事,怎么如此轻易的放弃了。她又转念一想,道:“难道就因为傅书缘是个书生?” “哎呀不是,我就是听说……藏书阁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外门弟子。” 莫长伶一听明白了,原来她是想给自己和傅书缘留条后路。 她叹了口气,说道:“既然你已经决定了,那就按你的心走吧。” 莫长伶是不想插手她和傅书缘的事的,两个人虽然情投意合,但鸿沟也大,最后结果如何,实在是难说。要不要走下去,都要看他们两个人自己的决定了。 拜师考核共分三场,第一场是笔试,考的多是一些基本的理论常识。可这一项却是她和尚雪颜最大的短板。 每人一案,一副纸笔,排了半个道场。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、奋笔疾书。只有莫长伶咬着笔头,死死盯着卷子,像要看破什么。 半晌,她落下笔来,郑重其事、工工整整的,写了个名字…… 她盯着卷上密密麻麻的黑字,越看越晕,感觉头都要大了。 都怪自己之前老走神,史金宝说的相关她一句没听见。昨天才知道还要考笔试,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。 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,抱回一堆看着相关的书籍,堆在床上看了一夜,怎奈今天坐到这里,大脑却一片空白,她努力平静下来,靠着仅有的一些记忆,硬生生蒙出了一半的题,不管对不对,反正是写了。 收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,她趴倒在桌案上,煎熬的时刻终于结束了。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,钟素衍公布了成绩及格的弟子,莫长伶和尚雪颜都在其中,听到结果,二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气,至少不用再回去重修三年了。 第二场考的是体能。 不要以为修仙之人会施法就不需要体力了,看着好像有多轻松,一挥手,就能让大海波涛汹涌。对于剑修来说,基础是武学,体能可是相当重要的。 莫长伶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一场,体力靠的是坚持不懈锻炼的毅力,一点点积累起来的。法术不及他人,这体能可从未落下。 今年体能考核的任务是从第一阶天阶跳到顶端。 听到这里,弟子们一个个犹如遭到五雷轰顶,天阶共一千零八十个台阶,就算是新弟子,自打学会了御剑,哪还徒步走过天阶,何况是跳上来。 莫长伶想起,初到紫霄时,由于人太多,无法御剑,钟素衍就是带着她们走上来的,她清楚记得上来以后那种腰酸腿疼的感觉,像要废了。如今要是跳上来,想都不敢想,那还不如直接把腿锯了。 话虽这么说,可钟素衍喊出“开始”那一刻,谁都不敢懈怠,一个个卯足了劲往上蹦,至于腿废不废,那是上去以后的事了。 谁说跳蚤蹦是看不见的,现在只要站在天阶顶端,就能看到底下有密密麻麻的跳蚤在蹦,底下的弟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,可在上面看来却是可笑的。 只见莫长伶把袖子挽到很高,为了减少阻力,衣服的下摆也尽量系了起来。 她估摸过了,两个台阶一跳最适合她的步幅,在这个天生男子占优势的项目上,她有规律的、一蹦一跳稳稳的排在了前三名。 莫长伶心里一直默数着,到了第一千个台阶,她停了停,向身后看去,除了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,其他人被甩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。 高大男子见她停下,他也顿住脚步,喘着粗气问道:“你是男人吗?比我还生猛。” “不,她是男人婆。”一旁看热闹的弟子倒是轻松,全程御剑跟随,还不忘记损人。 莫长伶脸涨得通红,不知道是被他说的,还是热的。她低头看看自己不羁的造型,也怪不得别人说自己是男人婆。 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,这一停下再跳,更觉得脚下像灌了铅块。还有八十个,每走一步都觉得快要虚脱。不过那个男人也好不到哪去,她的速度慢下来,他也没能追上来。 “你这三年进步不小啊。” 身后传来那高大男人的声音。 她认识他吗?莫长伶回头瞟了一眼,忽地想起,与他倒是有过几面之缘,栖蛇洞里一起抢过卷轴,还记得他说过自己为入紫霄门,这是第三次来了。 他好像也是水系的,不过这三年来莫长伶大多是自己修炼的,就算是同一班的,她也没记全。 不过这个人倒是让人映像深刻,因为他的名字就叫“高大”,人如其名,起得好,也好记得很。 “你也不赖啊。” “俺辛辛苦苦练了三年,可不能输给你个小丫头,掌门的关门弟子必定是我。”他似是和莫长伶说,又像是给自己打气。 莫长伶没理他,她一鼓作气的蹦上顶端,成了第二场的第一名。 莫长伶靠在石桥上,看见高大瞪着红眼蹦上最后一节台阶,然后瘫倒在地,不甘心道:“为啥非让俺输给你个丫头呢?” “因为你话太多了。” 钟素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。 “大师姐。” 钟素衍冲她满意地点了点头。又对二人道:“修仙是不分男女的,有志者,事竟成。不要觉得男子就一定比女子强,更不要气馁,有斗志是好的。我倒想看看,我们掌门一脉的最后一位是师妹还是师弟。” 钟素衍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,因为连她也不知道,师父究竟会选什么样的关门弟子。 第24章 以命相搏 第三场考核比的是剑术。可以说是脑力、体力和法术的结合,也最接近实战。考核地点就在莫长伶第一次看到顾卿栩和宁天骄比试的空中试炼场。 经过第一、二轮的淘汰,剩下的弟子都是佼佼者。一对一,很公平的对决,赢的可以进入下一轮对决,直到排出所有人的名次。 前几次莫长伶遇到的都是火系的,而她是水系,许是相克,对手都不难对付,不出十招就能将对方打败。 可她最怕的是遇上尚雪颜,不是修为上怕,而是情感上怕,就算是点到为止的同门比试,也难免不会伤到对方。 几场对决下来,她的人气急速上升,大家都不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宝剑,每次出招都蓝光四射,必能将对手击倒。 来看她对决的人越来越多,但因这宝剑,也出现两拨对她看法不同的人,一方认为,既然比试没有规定用什么等级的剑,人家有上乘宝剑,为什么不能用呢。 另一边则觉得,大多数弟子用的都是紫霄门配给的普通剑,她却有这等宝物,还招摇的用它参加考核,许是有什么后台。 在他们看来,这种人也没什么本事,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,全靠那把宝剑,这与作弊无异,应该直接淘汰她。 按照人数来看,再比两场就行了,她必须拿到第一,弥补第一场笔试的失利,她答应过顾卿栩,一定要拜在掌门门下。 莫长伶的手在抽签筒的上方停顿了一下,怀着忐忑的心情抽出一根竹签,在翻过来看到号码的一刻,她不由得蹙眉,上面赫然写着:十三。 那是尚雪颜的号码,她最不想遇到的人,还是遇到了。命运总喜欢这样捉弄人,她该怎么办,不出手吗?可她必须赢过这一场,才有可能拿到第一。 不知不觉中,已经站在台上,对面是尚雪颜,胳膊上的蝴蝶结是她们互相系的。 “当——” 计时的钟声响起。 很久,没有动作。台上的二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,一片安静。 底下的弟子不明所以。 “打呀!” “动手啊?” “肯定是有人怕了。” 在渐渐嘈杂的声音中,尚雪颜拔剑刺来。 莫长伶躲开,紧接着她回身又是一剑,再次挡开,二人缠斗在一起,而莫长伶总是在防守。 “还手吧!躲不过了!” 她闻声一顿,尚雪颜的剑却再次袭来,看来是必须一战了。 尚雪颜发现她终于开始还手,剑势伶俐,动作敏捷,十几招下来自己就抵挡不住了,她早已不是半年前的那个莫长伶了,功法精进的不是一星半点。 渐渐的,她开始处于下风,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,但总在躲不过的时候,莫长伶剑锋一偏,刺向别处,她在让着自己。 其实在她修为大涨的时候,尚雪颜就想和她比试一场了。这一次,她终于明白,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。 证实了这一点,也没什么好比的了,她退了回来,将剑插回剑鞘。笑道:“我认输了。” 莫长伶一愣,尚雪颜早已下了台。 “怎么回事啊?” “肯定是她那把剑太过凶狠了,都没人敢和她比了。” 底下弟子众说纷纭,可天心阁内的掌门和众位真人在洞清镜里看得一清二楚,胜者绝对是莫长伶,无论是剑术还是功法都在尚雪颜之上。 莫长伶在听到别人议论后,看向手中闪着蓝光的千合剑。一般只有拜师之后,师父才会授予徒弟适合的宝剑,自己一个新弟子,就拿着这样一把好剑,是不是太过招摇了。 她飞身下台,走到尚雪颜身边,尚雪颜看到她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。 “你,生气了?”她试探道。 “没有,有什么好生气的。我本来就只打算拜在藏书阁门下,现在到了四强,还真怕被哪位真人挑走呢。”她打趣的笑了笑。 莫长伶也知道她没有生气,她把千合剑递给她。 “干什么?” “帮我保管着,免得别人说不公。” “好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拿到第一的。”尚雪颜把自己的剑给了她。 “打得好!” 看台那边传来喝彩的声音。 二人把视线转向那边。 台上的高大正将对手打趴在地,地上的人口吐白沫,高大举手欢呼着。 最后的对手就是他了。莫长伶转回目光,她笑了笑,“我尽力。” 最后的角逐,万众瞩目,所有的弟子都聚在这里。台上二人的身材差距很大,对面的人高大粗犷。莫长伶本就是女子,在他面前更显得身形瘦小。 有人发现,台上的莫长伶换了剑,只拿了一把普通的佩剑。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 “总算有点自知之明。” “不过她没了那把剑,肯定过不了几招,也没看头了。” 有弟子大声喊着,似乎故意要让台上人听到。 莫长伶不去理会,集中精力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。 “莫长伶,刚才俺还在想呢,没想到真的在最后一轮遇上你了。” “怎么,怕我?” 高大一听急了,把剑抗在肩上,“俺高大怕过谁?俺还会怕你一个小丫……”他的话顿住,似是想起大师姐说的话,修仙之人不分男女,可不能小瞧了她。 莫长伶发现,高大的剑应该是依照他的身材定制的,剑身又宽又厚,说它是刀也不为过。再加上他人也高大壮硕,接下来绝对是一场恶战。 “来吧。” 莫长伶执剑的手腕一抖,伶俐的目光射向高大。 高大从她的眼睛里看到,她与自己一样,对这第一名是志在必得的。这一场,两人必定会竭尽全力。 熊熊烈火似在胸中燃起,高大不再犹豫,举起重剑向她攻去。 莫长伶翻身闪到他身后,正要有所动作,高大的剑又轮了回来,她只得再次躲开。 这高大别看身形粗犷,可动作却不迟缓,反应很快。力量更是拼不过他,该怎么对付他呢? 正想着,高大的剑又压了上来,这是全力一击。莫长伶提剑抵挡,在剑身接触瞬间,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剑一起被他震的一颤,他的力量实在太大了。 莫长伶被他压在剑下,身上似有千斤坠般,处境十分不利,她感觉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。 高大突然又一发力。莫长伶支撑不住,一条腿重重的跪在地上,她闷哼一声,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,胳膊上却依然架着剑顽强抵抗。 高大也已经青筋爆起,他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力量,若是换了别人,这一下早把她打到地底下去了。 僵持半刻,她突然松了力,任由胳膊上的剑在高大的压力下砍入肩膀,嵌入皮肉,鲜血横流。 她竟撤去了支撑高大力量关键的一条腿,转而攻向他下盘。 高大大吃一惊,没想到她不惜伤害自己,用这种方式摆脱困境。一时不备,被她踢倒。 莫长伶终于站起身来。 高大也捡回重剑,重新爬起来,十分钦佩的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。 艳阳高照,阳光有些刺眼,莫长伶只瞧了一眼,就觉得头晕眼花,难以站稳。余光扫射,蓦然看见顾青栩正站在远处,与大师姐一起望着自己。 她说过,一定会拜在掌门门下的,一步之遥,不能就这么放弃了,她又重新鼓起勇气,目光转回高大的身上。 手腕一抛,将剑祭在空中,手中结印施法,忽有万剑唤出,每把剑都被散发着蓝色光芒,雨点般向高大袭去。 高大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,手足无措的站着,他从没见过这种招式。 “万剑归一。” 这四个字从远处的钟素衍口中蹦出。 “你教她的?”她转问向身旁的顾卿栩。 “是。” “看来她已经突破筑基阶段了。卿栩,你对她很不一样。” 顾卿栩望着莫长伶,担忧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,又很快恢复平常。讷讷道:“我对所有师弟师妹,都是一样的。” 钟素衍一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像姐姐看弟弟一样歪头看着他。 顾卿栩瞥她一眼,又迅速不自然的看向远处。 莫长伶使出万剑归一,可对方是同门,绝不能伤了他,于是换了种方式,并没有让那千万把剑落到高大身上,而是让它们围在他身边乱转,搞到他眼花缭乱。 高大被万千把剑绕的云里雾里,不知如何防范,那剑又总是突然冒出,一会儿从他领边划过,一会儿从胳膊上划过,一会儿又从他胸前划过,但都没划伤他身体,只是分寸正好的划破了他的衣服,不一会儿,他衣服上就开了万千口子,破破烂烂,明晃晃的露出些皮肉,像个乞丐一样狼狈。 底下弟子看了,笑的合不拢嘴。 莫长伶看差不多了,飞身向高大袭去,快到他身边时撤了万剑,好靠近他。 高大的个子很高,同一高度很难实施有效攻击。莫长伶显然想到了这点,只见她踩着高大那把垂在地上的重剑,借了下力,在空中平转几周,蓄足力道,向他脖子重重踢下。 高大魁梧的身躯应声倒地,倒在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面前。他翻着白眼,目光寻到莫长伶,虚弱的一字一顿道:“你,赢,了。” 莫长伶开心的笑了,她看向顾师哥的方向,那里已经没了人影。她原地转了一圈四处寻找着,却没找到他。 因为在看到她胜利的那一刻,他已经离开了。 台下的尚雪颜为她竖起大拇指,她早已不是那个弱到需要所有人保护的她了,每个人都看到她的进步,只有她自己还傻傻的以为,她笨的不得了,还要比别人更努力。 第25章 掌门弟子 最后的总分是按照第一场的成绩加上二、三场排名折合的分数所计的,由此再排出总排名。 如果这样算的话,莫长伶合计了一下,就算自己后两场都拿了第一,总排名也不会是第一的,因为第一场的笔试实在是拉了不少后腿。 她叹了口气,与众多新弟子一起站在天心阁外,等待最后成绩的公布。 很快,钟素衍就站到前面,扬声对众弟子道:“最后的排名已经出来了,掌门和各位真人会亲自从前二十名中挑选入室弟子。 其余弟子请自己选择想拜的师父,如果那位师父愿意收你,恭喜你,你就是他门下的外门弟子了,今天就可以搬到那位师父所辖的弟子院了。” 钟素衍顿了顿,“如果他不愿意收你,你就得回到新弟子院,再次与下批弟子一起等待三年后的拜师考核了。 没拜到师父的弟子也不要恢心,说明你们之间师徒缘分未到,继续努力吧。” 说罢,她宣布了前二十的弟子名单,名单中所在的弟子听到自己的名字都很开心,因为这意味着,他们至少能拜在几位真人门下了,而且是入室弟子,从此地位就与外门弟子和新弟子大不相同了。 只有莫长伶和尚雪颜高兴不起了,在欢悦的人群中显得很是落寞。 尚雪颜没想到前二十的弟子会直接成为入室弟子,这与她想好的背道而驰,本以为名次排的前些能多些选择的机会,好去拜在藏书阁门下,没想到反而被动了。她暗下决心,无论如何也不要成为入室弟子。 按照排名站队,弟子们有序地进入天心阁。莫长伶排在第三个,她低着头,站在队伍中间,与神情喜悦的一张张笑脸实在不合。 看来是没机会了,第三名,掌门只收一个徒弟,肯定不会是她了。可自己真的努力了,但还是没拿到第一,实在是太笨了。她想着顾师哥知道结果后,会是怎样一副失望的表情。 众弟子行礼后,站在原地。 钟素衍禀道:“掌门,前二十名新弟子已经到齐。” “嗯。”掌门点了点头。 “掌门师兄,你先来吧。”玄音真人对掌门道。 “是啊,掌门先挑吧。” 他们都明白,掌门难得收徒,收的又是关门弟子,理应让他先来。 掌门见他们一改往年争抢的样子,竟然谦虚起来。不由得笑道:“你们这样还真让我不习惯,还是你们先选吧。” “掌门先来吧。” 掌门玄渊还是摇摇头。 “要不这样,我们先选几个,然后掌门再选,不然等我们都选完,掌门可就要后悔了。”元阳真人语气略带调笑,在一边笑着说道。 底下弟子听罢,脸上都浮现出笑脸,这个场面真是难得看到,元阳真人居然笑了,莫长伶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。 掌门也不好再推辞,“那好,就依师叔的。” 元阳真人点头,目光投向底下弟子,扫视一遍,落在第一个弟子身上,“高大,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?” 高大听到元阳真人唤自己名字,高兴的跪下,“弟子愿意,拜见师父。” 元阳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。 其余几位真人脸色一沉,师叔倒是手快,径直挑走了第一名,不过他们也不好说什么,毕竟元阳真人已经很少收徒了,几年看中一个,也不好与他争抢。 “刘擅林,你可愿意拜在我门下?”玄音真人看中了第二名。 那名弟子刚要跪下,却听玄栋真人伸手制止道:“等等。”他又转向玄音真人,“师妹,我记得刘擅林修习的一直是木系吧,我看倒是与我有缘,不如让他拜在我门外,更利于他修炼啊。” 众所周知,玄栋真人最为擅长木系法术。 玄音真人自知木系法术确不及他,也不再说什么。 “你可愿意拜在我门下?” “弟子愿意,刘擅林拜见师父。” 第一第二已经被挑走了,眼看到第三名了,莫长伶低着头,思绪复杂,不知道谁会收自己为徒呢? 大殿上突然安静下来。 半晌,玄善真人直接问向了第四名,第四名弟子拜在了他门下。 莫长伶心里奇怪,怎么绕过自己了,难道她的表现没有第四名好吗? “尚雪颜,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?”玄音真人笑着问她,心道,这回不会有人和她抢了吧,尚雪颜修炼的就是自己主修的火系。 “尚雪颜的资质确实不错。”元阳真人观察道:“你愿意拜在我这里吗?” 怎么?连师叔也来和自己抢吗,现在为止只有自己还没有收到徒弟,连一个第五名都不留给自己吗? 玄音真人这样一想,觉得不能再让下去了,她目光盯向尚雪颜,“尚雪颜,你来选,是选元阳师叔?还是选主修火系的我呢?”玄音真人的语气略带威胁。 两位真人竟如此看重自己,尚雪颜迟疑片刻,还是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不敢看他们的眼睛,“弟子,想拜在藏书阁门下。” 玄音和元阳万万没找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,从没有一个弟子被两个师父选中后还不知感激,竟要去个无关紧要的地方。 玄音皱眉问道:“为什么?藏书阁那有什么吸引你的?” “弟子,只是没想过要一直待在紫霄门。”她仍是没有抬头。 玄音听罢吸了口气,身子向后靠去,她看向元阳真人。 元阳真人早已脸色铁青,从没有弟子敢拒绝过他。片刻,吐出几个字:“罢了,人各有志,随她去。” “多谢祖师叔。”尚雪颜感激道。 接下来,几位真人又挑走了几个弟子,可就是轮不到莫长伶。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,掌门不要就算了,怎么连几位真人都不要她呢。 也罢,要是都不要她,她就和尚雪颜一起去藏书阁。 “莫长伶。”掌门突然看向她。 底下的莫长伶低着头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“莫长伶。”掌门的脸色微变,唤她的声音又大了些。 “在。” 她这才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,抬头看去,不知是哪位真人要收下自己。 “你愿意拜在我门下吗?” 目光锁定在说话人身上,竟是掌门。 掌门要收自己为徒?莫长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,她傻傻地看着掌门,半天没有回应。 众弟子都将目光投向她,掌门要收她为徒,她还在犹豫吗? 半晌,她反应过来,赶紧跪下,乐道:“弟子愿意,拜见师父。” 掌门这才恢复笑脸,“起来吧。” “谢师父。” 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,心里美滋滋的。没想到,这阴差阳错的,得了个第三,还被掌门收为徒弟了,她是有多幸运。 几位真人互相看了看对方,没有说话。他们为何不收莫长伶为徒,都心知肚明。 那三世书正好在她前世那里被撕走,这真是巧合吗?她身负灵力,又拥有千合琴,要是收了这样的弟子,日后搞不好会有什么麻烦。 本想着没人收她为徒,就让她做个外门弟子也好。不曾想掌门却偏偏收了她。掌门的脾气也执拗,既然决定要她,恐怕劝说也是白费口舌。不过转念一想,这样也未尝不可,日后有了麻烦,就让掌门去处理吧。 几位真人挑挑拣拣,又选走了剩下的人。 最后,掌门玄渊郑重的站起来,做了总结:“从今以后,你们不再是新弟子了。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紫霄门的中流砥柱,紫霄门的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,捍卫正道,就要摒除杂念,潜心修炼。切记,除魔卫道,光大紫霄,就是你们一生的使命。” 一向和蔼的掌门,说这番话时却异常威严,正气凛然。 “是,掌门。” 弟子们将教诲铭记于心,恭敬行礼。 …… 莫长伶因为受了重伤,又在大殿撑了很久,回到新弟子院,已经虚弱不堪,她虚弱的瘫在床上,尚雪颜着急的为她处理伤口,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,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。 她肩上的刀口很深,再重一点儿,恐怕连骨头都要砍断了 。 尚雪颜帮她系好绷带,肚里的火气实在抑制不住,她叉腰道:“你怎么回事,为了第一,连命都不要了?” “我这不是没事吗。” “没事没事,你总说没事,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,万一哪天真的挂了,你对得起你爹吗!” 尚雪颜的话如五雷轰顶,她的目光瞬间呆滞,想起爹爹死时的场景: 爹爹被人打趴在地上,紧捂在怀里的药材散落一地,身后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,他们拳打脚踢的施在爹爹身上,毫不留情。 “你个老贼!让你偷药!让你偷药!”一个满脸怒气的人一脚一脚跺着爹爹的后背。 几天没吃饭,瘦到皮包骨的爹爹哪能承受这样的毒打,一口口鲜血伴着咳嗽喷洒在地面。 莫长伶就虚弱瘫在一边的草棚里,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,她唇焦口燥,目光涣散,重病让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,他看着爹爹被人毒打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 很久,直到那帮人打累了才停手,爹爹已经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,远远的看着她,用沾满鲜血的唇,颤巍巍的说出最后一句话:“活下去……” 她看着爹爹停止呼吸,双眼却依然直勾勾望着自己,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,她连用手让爹爹瞑目都成了奢望,她和爹爹在那段距离下永远的阴阳两隔了。 对,她答应过爹爹要活下去,她没有忘,她不能死。她的命,也是她爹娘的命。 尚雪颜看她楞在那里,一句话不说的样子,竟有种失望的感觉。她拿起自己的行李,摔门而出。 莫长伶在那里坐了很久,才慢慢调整好情绪。她从没想过要死,但是那一刻,她却异常地想要取得胜利。 她两眼无神看向房门,又把头低下。雪颜是真的生气了。 第26章 神秘礼物 “顾师哥。” 莫长伶敲响顾卿栩的门。 顾卿栩开门,就看到她乐呵呵地站在门口,肩上背着行李,一只手掌伸到他面前。 顾卿栩当然知道她在要什么,行李都没放,就这么着急要礼物吗? “知道自己住哪儿了?” “大师姐告诉我了,就在你对面。” 顾卿栩点点头,“行李都不放,我以为你要住到我这里。” 他这一本正经地开玩笑,莫长伶竟有点不相信,她又把手往他面前放了放,“别岔开话题,礼物呢?” “进来吧。”他让开身子。 莫长伶把行李放到桌子上,一手拿起水壶,一手端起茶杯,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里灌。来的时候,跑得有些急了,她早就渴了。 顾卿栩坐在一边不管她,等她喝好了,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神秘的小木盒。 莫长伶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手中的盒子上,随着他移动,直到他坐到她身边。 “这是礼物吗?里面是什么?”她高兴的问。 “你猜猜。” “我猜?这范围也太大了。”她埋怨道。“给个提示吧。” “我说过,是你喜欢的。”他把盒子压在手下,若不如此,恐怕她会直接上来抢。 “我喜欢的,这算什么提示,再详细点儿。” 顾卿栩想了想,“是一种很漂亮,会飞的。” “会飞的……”莫长伶托着腮帮子,陷入沉思。 难道,是它吗? 那是刚来紫霄门的第一个月,她对这里还不太适应,其他还好,最不能忍受的是每天只放一顿饭,不是吝啬,而是要弟子们练习辟谷术,清心寡欲,过午不食,修仙门派大多是这样的。 莫长伶抱膝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,肚子“咕噜咕噜”的叫个不停。 “好饿啊……” 顾卿栩正从大殿出来,看到她愁眉苦脸的坐在那。正要离开,却为她自言自语的话顿住脚步。 “这样下去,不累死都要饿死了……”她两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地砖。 新弟子上山,要承受的第一件事,恐怕就是挨饿了。因为饿到受不了而逃下山的弟子也不是没有过。 顾卿栩想起自己刚到紫霄门的样子: 那时候他只有六岁,每天一顿饭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每天的训练量。 有一天,他终于支撑不住,病倒在床上。 百般询问下,大师姐才得知他竟是因为饿的,不禁苦笑,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。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样的痛苦,亲眼看着自己一家四十七口人惨死,若不是掌门相救,恐怕连他也难逃厄运。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全家人。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,就拼命的修炼,为了找到那个骗了他,致他全家惨死的人,他发誓要手刃仇人。 就算他个性坚强,可这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承担的责任,终是承受不住,病倒了。 打那以后,大师姐每天都会在他房门口用叶子包着一些果子。他就是靠着那些果实才慢慢适应过来的。 “顾师哥。” 她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。 “我问你个问题,你是怎么让自己不饿的呢?” 顾卿栩走到她面前,面向她,“跟我走。” “去哪儿啊?” 莫长伶茫然地跟上他的脚步。 顾卿栩将她带到后山深处,一个很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。 “顾师哥,我们到底去哪儿呀?” 莫长伶跟在他身后,不停问着。直到他突然停住,撞到他背上。 莫长伶摸着额头。“这是哪儿?” “自己看。” 那里简直是仙山中的仙境,云雾缭绕处,桃树、杏树、苹果树……应有尽有。似乎想吃的水果这里都有。 “哇……我每天来后山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。顾师哥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 她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,顾师哥自小在紫霄门长大,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才奇怪吧。 那时候,顾卿栩每天都能吃到这里的果实,不过这个地方,还是后来大师姐带他来的。 “顾师哥?”莫长伶看他在发愣,用手在他眼前晃着。 他回神,“哦,你比别人练的多,一顿饭确实不够,如果饿到不行,就来这里。” 莫长伶笑着点头。看到吃的,她的眼睛都在放光。 三下两下爬上一颗果树,摘下一个苹果,用袖子简单擦了擦,就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。 “咔吱。” 香脆多汁的果子被她嚼在嘴里,这是她吃过最甜最好吃的果子。 顾卿栩看她在树上一口接一口,狼吞虎咽的样子,像个饿到极致的小兔子,很是可爱,心里的某个地方竟莫名柔软起来。 莫长伶的两个腮帮子已经鼓的堪比松鼠,她含糊不清地说着:“这果子……真好吃。” “你说什么?你把东西咽了再说。”顾卿栩蹙眉望着她。 “你也吃一个吧。” “什么?” 不等他听清,一个果子已经从树上扔到他手中。原来是让他也吃。 修炼这么多年,他早已适应了每天一顿饭的生活,吃不吃都无所谓了,但他看着手中的果子,还是咬了一口。 有蝴蝶从不知名处飞来,它们扑扇着如艺术品般的翅膀,似是吸收了这仙山灵气,身上还散发着点点星光,明亮耀眼。只一只就足以引人注目,可这无数只蝴蝶成群飞过,当真是美得令人陶醉。 莫长伶张大嘴巴,也顾不得嚼里面的东西,目光被这群美丽的蝴蝶深深吸引住。 她指着蝴蝶,“你看,它们多美、多幸福。每天在花丛里跳舞,累了就躺在花蕊上休息。” “你别看它们现在很漂亮,它们之前只是很丑很慢的毛毛虫,然后它们会变成蝴蝶蛹,再用它小小的力量不断努力,挣脱蛹的束缚,最后变成蝴蝶。 大自然是优胜劣汰的,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死去,另一部分便蜕蛹成蝶,从此拥有美丽的翅膀,自由飞舞着。” 说到蝴蝶,她想起爹爹来,“我爹说,我就像蝴蝶一样。可我不觉得,因为我没有蝴蝶那样美丽的翅膀,可以自由飞舞。我一直都只是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笨蛋。” 她低垂着眼眸,不知道心里是在思念爹爹,还是在埋怨自己。 顾卿栩只是望着她,什么也没说。 “猜到没有?” 顾卿栩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。他深邃的眼眸正盯着她。 “是蝴蝶。” 他点头,打开手下的盒子,推到她面前。“现在还不是,不过用不了多久就是了。” 木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只蝴蝶蛹,就像她说的,丑丑的。而里面,我们看不到的世界,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。 “你还记得。” “我记得,记得你说,你爹说你像蝴蝶。他说的没错,你是蝴蝶,只不过现在还是只蝴蝶蛹,像它一样。”顾卿栩轻轻抚摸着盒子里的小生命。 “终有一天,你会变成美丽的蝴蝶,震惊所有嘲笑过你的人。那时候你会发现,原来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。” 灯光阴影下,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立体,逐渐轻柔的目光令人着迷。 她呆呆地望着他,他只是太少与人交流了,其实他的内心很柔软,甚至比她原想象的还要柔软。 “你在听吗?” “啊?”莫长伶回过神,“我听到了。可惜蝴蝶最多只能活一年。”她惋惜道。 “它不是普通的蝴蝶,它的寿命可能比你我还要长。这只灵蝶是金宝下山时无意中得到的,他一向喜欢些法器灵兽,对这灵蝶可是宝贝的很,你好好待它。” “那你是怎么把它从宝哥手里要出来的?”莫长伶脑海中竟浮现出顾卿栩因有事相求,无奈被宝哥戏弄的样子,忍不住想笑。 “我去找了他很多次,最后答应他,等我得到什么不世出的宝物,一定还给他。” 顾卿栩想起之前去找史金宝要灵蝶的情景,他还从未如此厚着脸皮去求过人。 “等它变成蝴蝶的那天,你给它起个名字,记得告诉我。” “好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她肩膀上,失了轻柔,转而替之的是一副严厉的面孔,他皱眉道:“我本来,不打算给你礼物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莫长伶瞪着大眼睛。 “我让你有目标,去努力,并不是要你不顾性命去完成。一个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强者,也不会被人认同。”他沉声道。 又是因为这件事,她心生惭愧,不觉中把头垂下。 “我知道,是我不对,雪颜已经骂过我了。”她弱弱地说着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了。”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,他厉声道:“我说过,你的命不比任何人低下,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你,更无需向他们证明什么!” 似是他的话太过严厉,莫长伶的头垂得更低了。 顾卿栩的声音渐低下来,“你现在只需专心努力,做好自己的事,切勿胡思乱想,总有一天,你会蜕蛹成蝶。” “嗯,知道了。” 他看她把头快要垂到脚下,大概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,也不再说下去。 沉默半晌,传来他平静的声音,“回去休息吧。” *** 次日一早,莫长伶跟着钟素衍和顾卿栩去给师父敬茶。 一路上她还想着师父会教她什么法术,没想到,师父却让她先回去休息几天,就因为受了伤。一向怕落下别人的她,怎会乖乖听话。 “掌门,我受的就是点儿皮外伤,不碍事的。” “你要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。另外,休息的时候,好好反省反省你在比试台上的鲁莽行为,想必你师兄师姐已经告诫过你了,我也不多说了。” “可是我真的……” 钟素衍拉住还要上前的莫长伶。 “真的什么?” 莫长伶欲言又止,“没什么……我会好好反省的。” 第27章 往事难忘 拜师之后的弟子大多不在一起修炼了,他们有自己制定好的一套修炼方式和时间。大多数人都在忙着练习师父教授的新东西。 只有莫长伶,在那段时间里,却是她上山以来最清闲的时候。每天都一觉睡到自然醒,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要干嘛,就经常去找大师姐和顾师哥,时间久了,连他们的生活规律也摸索出来。 于是,便经常从他们习惯经过的路上跳出来,问一些随便编出来的问题,如果不这样,她就会被他们当作淘气而撵走。 有一次,她居然问顾卿栩:“不是说女娲娘娘补过天吗,那天上的窟窿在哪儿呢?会不会有一天又塌了呢?” 本是随便想出的问题的,没想到他竟严肃地告诉她:“会。” 莫长伶楞在原地,挠挠头,想着他是不是被自己问到没辙,开始说反话了。 那段时间,大大小小、靠不靠谱的事都被她问了个遍,问到最后,实在没的问了,她就闷在房里,一杯又一杯的喝水,直到把自己的肚子撑到圆鼓鼓,才想到要动弹。 “哎呦…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。”莫长伶趴在桌子上,无意中扫视到桌上的千合剑,眼前一亮,一时手痒难耐,便拿着它出去了。 反正这个时间大师姐和顾师哥都不在,师父也不常来弟子院,出来练一会儿也没人发现,这大概就是人少的好处。 千合出鞘,蓝光乍现,莫长伶被它的光芒晃到闭眼,它仿佛也在为沉寂已久的出鞘感到兴奋。 凝神静气,气至丹田,从起势开始,她灵活的转动手腕和身体,剑如游龙,动作流畅自如,每招每式都标准大方。无意中,她的招式似乎越来越接近顾卿栩的风格。 “怎么?待不住了?” 是师父的声音。莫长伶的剑锋瞬间停住,赶忙收剑向师父行礼,“掌门。” 低头间,看到还有另一双脚,抬头却发现元阳真人也在,她又赶紧向他行礼,“祖师叔。” 二人点头。 掌门道:“还叫掌门吗?在大家面前,我是掌门,在底下,我是你师父。” 莫长伶楞了一下,马上叫道:“是,师父。” 因为这个师父的身份有些特殊,其实她一直搞不清到底叫什么,顾师哥他们有时候叫掌门,有时候叫师父。听师父这么一说,她算是明白了,怎么叫是要分场合的。他首先是掌门,然后才是自己的师父。 “我看你实在是闲不住了,明天早上来找我吧。” 莫长伶一听,猛地抬头,看向师父,师父终于要传自己新东西了,她乐道:“谢谢师父。” 掌门看她一心求学的样子,也是难能可贵,有些欣慰的笑道:“你这孩子。”说罢,他摸了摸莫长伶的头。 师父的大手十分温暖,触到她头的瞬间让她想到爹爹,爹爹也经常这样爱抚的摸着自己的头。 只是相比爹爹,师父的样貌更加年轻,虽然笑着,却仍能感受到他的威严。 “咳咳。”元阳真人咳嗽一声,似是不愿意看他们在这里师徒情深的样子。“掌门,我们走吧。” “嗯。” 掌门和元阳真人同行离开。 莫长伶看着师父的背影,想到刚才,那种感觉太令人怀念了。 “掌门,聚灵花现世已久,可我们对它依然一无所知,连女娲族也没有更多线索。到时候若真的因它而天崩地裂,重启世界,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呐。” 掌门叹了口气,“现在唯一可盼的,就是魔族也一无所获。” 元阳真人点头,“目前来看,魔族似乎与我们一样,不然也不会没有所动作。” “但愿如此。” 莫长伶在后面挠着头,“师父在说什么呢?” 什么天崩地裂,重启世界?聚灵花又是什么?这都哪儿跟哪儿呀?女娲族? 她忽地想到那天她问顾师哥的问题,当时她问天空会不会再塌了,可顾师哥却很认真的告诉她“会”,她以为他在说反话。难道自己胡思乱想的事真有可能发生?这怎么可能! 她歪着头,不敢相信。 “算了算了,不管了,我一个小弟子,这些大事都是师父他们要考虑的。就算天要塌了,那这之前,也要吃饭睡觉啊。”她自言自语着。 “你说是不是呀?”她忽然拿起手里的千合剑,“你不说话,就代表你同意我的想法了。” 千合剑没有动静。 她挑了挑眉,径直走回房间,顺手把千合放在桌上,“那我们就睡觉了。” 半夜,桌上的千合剑颤动起来,散发出阵阵蓝光,化作千丝万缕,飘向熟睡的莫长伶。 片刻,床上的莫长伶皱起眉头,眼睛却依然闭着,身子微微抖动。她沉沉的进入梦乡: 四周云雾缭绕,什么也看不见,更辨不出方向。她孤零零的跪在地上,只能听到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。 “落华,你好大的胆子!” 天庭内,仙帝端坐在高台上,下面是众多仙臣,像极了皇帝上朝面对满朝文武的场面。 落华跪在殿中间,旁边是两列仙臣。面对仙帝的怒斥,落华无所动容。 “落华,你已经修习千万年,一向性格沉稳,喜好清静。没想到,连你也会被人间的形形□□迷了眼,更可耻的是,你竟被一个妖女迷惑,还与她成亲。你把天条天规放在哪里!” 落华抬头,“她不是妖女,她只是个善良普通的女孩儿。” “善良?”仙帝冷笑道:“你以为她爱你吗?她若真的在乎你,在乎你的前途,她会与你成亲吗?” “不,是我提出的成亲。上辈子,我已经错过她一次了,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。” 众仙听罢,一片哗然。 “啊?他与那妖女究竟从什么时候就纠缠在一起了。” “真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。” “平时看他规规矩矩,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。”众仙对他指指点点,这样自毁前程的做法真是难以理解。 “难道,她前生你们就……”仙帝说到这里,心头怒火又提起来,“真是不知悔改!” 落华仍是面不改色,平静道:“上古时期,我被天地孕育出来,注定为仙,不生不死,千万年以来,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,我甚至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感觉,直到我认识她,我才知道什么是活着。我不后悔。” “你既为天生地长的神仙,不知感恩天地,反而牵恋凡尘。你可知有多少凡人修炼几世都成不了仙。” “无所谓了。” “好一个无所谓。把那个妖女带上来。” 两名天兵将门外的她带到殿前。 仙帝上下打量了一下,“你就是那个勾引落华的妖女?你可知错?” 她讪笑一声,道:“我不懂,为何仙人不能有爱,我与落华情投意合,随心所走,不知错在哪里?” 仙帝听此,勃然大怒,猛然起身,指着殿下之人,“一介凡女,不思安居,勾引仙人,有违天道,狐媚之术,其心可诛!” 仙帝的话一字一句,如雷贯耳,重重敲在心头,整个天庭回荡着他的声音。 床上的莫长伶眉头深锁,额上汗珠滚滚,攥成拳头的十指紧紧抓着被褥。一旁的千合抖动的更厉害了。 多少年来,仙帝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,众仙也被吓到,不敢再议论,整个大殿鸦雀无声。 她感觉脑子被震的嗡嗡直响,眼睛却更加坚定的看向仙帝,仿佛还在告诉他,她没有做错。 仙帝嗔目盯着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。 半晌,他自觉失态,坐了回去,深呼吸一口气,又闭眼平复。“乘赢,按照天条,该如何处置他们?” 站在最前面,掌管天律的乘赢仙人走了出来,一本正经道:“依照天条,落华当废掉所有修为,面壁三千年,重新来过。”他看向小沁,“至于凡人,如何处决,当由仙帝决定。” “好,那就让慕溪带她回去,赐她一杯了生酒,让她永远记住要安分守己。” 了生酒?众仙又是一片哗然。虽然五雷轰顶为天条中的最高极刑,可比起喝下了生酒的生不如死,他们甘愿选择五雷轰顶,好歹能死个痛快。 了生酒穿肠过肚如浴火焚心,七七四十九日,时时刻刻受尽折磨,前十四天五脏六腑受肝肠寸断之痛;中十四天如身置九天寒冰之下;最后二十一天,最为厉害,如被万千毒蛇蚁兽咬遍全身,那是一种灵魂被一点点撕碎的痛苦。并且喝过此酒的人死后魂飞魄散,再入不了轮回。 落华曾见过一次,受到此惩罚的人。那应该是她最后的二十一天了,那人眼眶暗黑,衣服破烂不堪,因疼痛而自残到遍体鳞伤,满身是血,她的眼神落华永远都忘不了,因为那才是真正绝望的眼神。 他从没想过,有一种毒酒,会把一个好好的人,折磨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。如今要让小沁也变成那样,他绝对不允许。 “仙帝,我愿放弃仙籍,跳入轮回崖。只求能留下小沁性命。” 小沁瞬间将目光转向落华,“你胡说什么?你答应过我,要患难与共的。” 落华不语,竟看着她笑了。 “为了她,你宁愿受轮回之苦?我看你是被人间的花花绿绿迷昏了头。” 仙帝思虑一番,又道:“念你千年以来掌管礼乐司恪尽职守,从无差池,我就破例准你的请求,让你下凡知道知道做人的不易。” “谢仙帝。” “不,怎么能这样?落华,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?”小沁扯着落华的衣袖。 落华的手抚上她脸颊,擦去她脸上泪痕,“我不能让你去受折磨。” “你觉得我怕吗?” “可我怕。” 小沁眼含泪光,绝望地站起来,她怒极反笑,面对众仙喊道:“什么天条天规,真是可笑!为什么要有这些界限?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,碍到你们任何人了吗?你们凭什么处置我们!” 她苦笑着,泪流满面,脚下步子慌乱,跌跌撞撞地向后退着,“我们什么都不要,什么都不求,只想像世间男女一样,过最平淡的日子,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,为什么要拆散我们!” 第28章 无理师叔 “一介凡女,不思安居,勾引仙人,有违天道,狐媚之术,其心可诛!” 莫长伶猛地睁眼,那番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,字字如钉,深入骨髓。 这些挥之不去的往事究竟何时才能忘掉。她不禁扶额叹息。 天已大亮,忽然想起还要去找师父。她霎时从床上站起,却不想碰到脑袋,来不及喊疼,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,冲了出去。 顾卿栩正在院中,她突然跑过,撞到他肩膀。 他将她抓住,问道:“急匆匆的,干什么去?”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:“去,去找师父,师父,师父要教我功法了。”说罢,挣脱他掌控,再次跑走。 顾卿栩望着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狂奔而去的背影,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。 掌门房内,莫长伶气喘吁吁地站在师父面前,“师,师父。我来了。” “怎么喘成这样?” “来的时候跑得急了点儿,师父,我没来晚吧?” 掌门点了点头,道:“跑成这样,我若是说你来晚了,你觉得我会怎么惩罚你?” “啊?怎么惩罚?”莫长伶想了想,“给师父端茶倒水,捶背洗脚?我都可以的。” 掌门被她无忌的言行逗笑,她还要给他洗脚,这就是她眼里的惩罚吗?果真是孩子心性。 她真的是认真想后说出来的,可师父居然在笑,肯定是自己说错什么了。她挠挠头道:“我就是怕师父一生气,不教我功法了。” “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?” “没有没有,我觉得您比其他几位真人脾气都好,能拜您为师,是我的幸运。”她顿了下,“师父,我能问您个问题吗?” “问吧。” “其实我挺笨的,用了三年才学会炼气,新弟子中有很多比我聪明的弟子,您为什么会收我做您的关门弟子呢?”这个问题,她早就想问了,却一直没有机会。 掌门正色道:“我不觉得你比别人笨,你比别人努力,可如果不动脑子,再勤奋刻苦也是无济于事的,不要妄自菲薄,我认为你有很大的潜力。” “真的吗?”莫长伶有点儿不相信,师父竟然说自己有很大潜力。 “真的。”掌门的眼神十分肯定。 随后,掌门拿出两本书道:“你既已有合适的佩剑,为师就不再赠予你了。这本《清风剑谱》的功法与你的身形和佩剑都十分相适,稍后我会教你。 另外,你与别人有些不同,你身负灵力,虽然为先天所有,可封印太久,终究与你有些隔阂,这另一本书的功法能助你将灵力与真气融合,修为更进,你可要好好练习。” “谢谢师父。”原来师父想的这么周到,连她体内灵力与真气不融的事都知道,还教她调理。 莫长伶对着剑谱练习,师父在一边看着,为她指点动作。不知不觉中,时间过了很久。 “好了,这剑法的关键我已教于你,接下来就是勤加练习了。”师父负手站在一边说道。 莫长伶练完最后一个动作,起身收剑。 “你大师姐平时里事务繁忙,有不懂的地方,就去问卿栩吧。他虽然少言寡语,看起来不太好接触,但你不要怕,诚心请教,他是不会拒绝的,如果还是不懂,再来问我。” “是,师父。” 掌门郑重道:“摒除杂念,潜心修炼,永远不要忘了自己为何修炼,还是那句话,除魔卫道,光大紫霄,是你一生的使命。” 莫长伶从没有过什么远大的志向,她抬头看着师父任重道远的眼神,决定将这番话刻在心里,作为自己一生的志向。 从师父那里出来,她捧着两本书慢悠悠的走在回廊里。回想起师父教她的清风剑法,真是精妙,每招每式,无论是大开大合,还是内敛含蓄,都暗藏玄机,招招令人称奇。仔细想想,有些招法,她还一知半解的弄不明白。回去还得好好研究研究。 一红衣女子匆匆走来,迎面撞上走神的莫长伶,书掉在地上。 “你瞎了!”女子捂着肩膀,蹙眉道。 莫长伶没顾得看她,弯腰捡书。 “清风剑谱。”女子看到那本书,惊异的喊了出来。 莫长伶奇怪,是谁撞了自己,还如此叫嚣。起身看向那人。 二人目光灼灼,四目相对。 原来那人正是向来骄纵的宁天骄,怪不得如此无礼。 “我想起来了,你就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吧。”宁天骄仰起下巴,目光瞥向她,打量道:“也没什么特别嘛,我看掌门就是年纪大了,眼睛不好使了。” “哎!你撞了我不道歉就算了,可别这么说我师父。” “呦呦呦,这师父叫的可真亲热。”她撇嘴道,“我道歉?明明是你撞了我好吗?” 她怎还倒打一耙,“你!”莫长伶指着她说不出话来。 “把手拿开。”宁天骄推开她的手,傲气道:“见了我怎么不叫师叔,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吗?” 宁天骄是元阳真人的弟子,元阳真人是师父的师叔,论辈份,她确实该叫她师叔。 只是辈份上占点儿优势,莫长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骄傲的,她不情愿的喊了声“师叔”。心里却想,这么小就要别人喊你师叔,肯定老的快!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宁天骄瞥向她手里的剑谱,“想不到掌门对你还挺器重,这清风剑法可是本门的镇门剑法,他这么快就传给你了。” “镇门剑法?”她怎么从没听过。 “你别告诉我你对这剑法一点儿都不了解。”她冷哼一声,“看来这剑谱就算给你你也学不会。” 说罢,她转身留下一个白眼。 在转身离开的瞬间,宁天骄的眼神变得复杂,眸中充满愤恨和嫉妒。 想当年,她一心想拜掌门为师,明明在拜师考核中和顾卿栩打了个平手,可掌门却偏收他做徒弟,还说自己戾气太重。练剑不就是为了干掉对手吗?出手狠一点儿有什么错? 一想到这里,她怒不可遏,眼神锐利,拔剑砍向身后的大树,剑势凛冽,参天大树轰然倒塌,一圈圈年□□露在外面,意味着它百年生命的就此终结。 莫长伶呆呆地望着她,不明所以,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? *** 自从有了剑谱,莫长伶每天都没闲着。又知道这清风剑法是镇门剑法,师父能传给自己,足见师父厚望,定不能辜负了他,因此更卖力三分。 一有不懂的她就去找顾师哥,师父还叮嘱她不要怕顾师哥,可顾师哥已经快被她问怕了。 为了方便问问题,她索性就跟着顾师哥,像个跟屁虫一样,他在哪儿,她就到哪儿去练。今日在院中练到一半,又有了疑问,她正要去找顾师哥,却见他背着包裹从房中出来。 “顾师哥,你要去哪儿?” “师父要我下山一趟,有点事去办。” “哦,危险吗?” 顾卿栩看她担心的样子,嘴角一勾,浅笑道:“其实我们平时修炼也有危险的,你好好练吧,有不懂的等我回来。”他说罢,就转身走了。 莫长伶还楞在原地,回想刚刚在夕阳下面前人露出的那抹微笑,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她笑吧,温柔、宠溺。 模模糊糊中,她竟然产生了错觉,好像对面的是梦中的落华。 她转身看着他渐渐远去,突然希望,顾师哥就是落华。 一晃半月过去了,比起刚开始练习清风剑法的时候,她的进步微乎其微,不知是没了顾师哥的指导,还是实在放心不下他。 莫长伶期间去找过尚雪颜几次,要照以前,她哄哄她就没事了。可这次,她还是不愿意理她,看来是真的生气了,她每次只能垂头丧气的又回来。 *** 夜幕降临,莫长伶点亮烛灯。想起今天又是十五,月亮该圆了吧。 她打开窗户,趴在窗边,月亮圆了,可顾师哥还没有回来。 手旁是顾师哥送她的小木盒,她轻轻抚摸着盒里的小家伙,眼睛却空洞的看向对面黑暗的房间。 不知他还要多久才回来,能不能赶上这个小家伙变成蝴蝶呢?她这样想着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如此在乎他了,他每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她都能注意到,尽管他一句话不说,她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。 此刻,她好希望顾师哥就静静地坐在一边,她想把这些天这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讲给他听,哪怕他不说话也没关系。因为她知道,他一定用心在听。 莫长伶突然从幻想中清醒过来,怎么会这样?顾师哥离开不过半月,她怎会如此想他?难道自己……真的喜欢上顾师哥了。 她脑海中浮现出在阴阳镇中顾师哥紧紧抱着她的样子,还有他的每个笑容,每个动作…… 莫长伶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了起来,像个红苹果,她张着嘴巴,不敢相信,两只手扶上滚烫的脸蛋。 怎么办怎么办? 脸红心跳,思维混乱,她感觉脑袋变得又大又沉,索性松手,任由脑袋砸在窗沿。霎时间,她想起什么,突然抬起,又砸下去,如此反复做着机械运动。看起来很傻,又傻得可爱。 她又把头抬起,不行,按照门规,她和顾师哥都是内门弟子,是不能成亲的,她不能喜欢他。 什么?怎么都想到成亲了?人家怎么想还不知道呢。她一拍脑门,又砸了下去。 她挤住眼,心道,不管了,睡着就什么都不用想了。 第29章 深藏已久 “长伶,起来。” 隐隐约约的,莫长伶听到有人叫她,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。 窗外这个人影怎么这么熟悉。她揉了揉眼睛,视线渐渐清晰。 那人影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顾师哥,他回来了。 “怎么睡在这里?不怕着凉吗?”他皱眉问道。 莫长伶低头看了看窗沿,傻笑道:“没事,我火力壮,身体好。”她说罢跑出房门,来到顾师哥面前。 “那也不行,回去睡。”他的话像命令,莫长伶委屈的垂下头,无意中却看到他衣袍上的点点血迹。 “顾师哥,你受伤了?”她猛地抬头,看着他。“伤到哪里了?”她抓着他上下察看一番。 “那不是我的血。”他淡淡道。 “那就好。”她往后退了一步,看向他。 即便光线昏暗,可她分明觉得顾师哥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虚弱,脸色也不太好。 她试探道:“事情……办的顺利吗?” “还行。我有些累了,先回去了。” “哦,好。” 顾师哥乃我正道翘楚,有几人能伤的了他。他刚刚回来,或许只是累了,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了。 *** 按照往年规矩,又到了弟子们下山探亲的日子。 “快点快点!” “你等等我。” “我爹娘肯定一大早就等在村口了。” “都一年没回家了,我好想我娘烧的红烧肉啊。” …… 莫长伶抱膝坐在天阶上,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向山下跑去,心里空落落的。 “长伶,在这里干嘛呢?”钟素衍出现在她身后。 “大师姐,你怎么有空来这里,是不是也要回家看爹娘?” 钟素衍笑了笑,平静道:“我从没见过我爹娘,打我记事起,就已经在这里了,紫霄门就是我家。” “对不起啊。”莫长伶很抱歉,提到了她的伤心事。 “没关系,我早就习惯了。你也不要多想了,生死有命,既然来了这里,紫霄门就是你的家。” 她点点头,她确实已经把师门当成她的家了,因为她生命里几乎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了。 她忽然想起,“顾师哥呢?他是不是也下山了?” “没有,我们都一样,没什么地方可去的。” 顾师哥也没有家人了吗?怪不得他六岁就进入紫霄门了。 “去练剑吧,听说师父把清风剑法都教给你了,这剑法在整个紫霄门后辈中,只有我和青栩会,你是第三个,不要辜负师父的一番苦心。好好努力,这样就不会总想着过去的事了。” “谢谢师姐,师父的教诲我不会忘的。” 钟素衍拍了拍她的肩膀,以示鼓励。 *** “啪!” 顾卿栩的房内传出清脆的响声。 顾师哥在房间吗?她明明去找过,应该没有人啊。 莫长伶本来要回房,听到响动,她转了脚步,走向相反的房间。 房内,一只茶杯碎在地上,顾卿栩弓腰坐在桌前,左手紧握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,右手捂着胸口,表情十分痛苦,周身还散发着阵阵黑气。 “顾师哥,你在吗?” 门外传来莫长伶的声音。 他痛苦的闭着眼,眉头皱的更深了。 “噗——” 一口猩红带黑的鲜血喷洒在书上,书页上的血瞬间晕开、渗透,几乎染红了半本书。 “咚咚咚。” 伴随敲门声的还有她手腕铃铛发出的铃声,虽然声音很小,却足够清脆,清心醒脑,仿佛把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。 周身的黑气渐渐褪去,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也逐渐消散,他慢慢的睁开眼。 “顾师哥,是你吗?我能进去吗?”她的语速变得急促。 顾青栩擦了擦嘴上的血迹,又把染红的书合上,压在胳膊底下,闭了闭眼,平静道:“进来吧。” 莫长伶推门进来,看到顾师哥一个人坐在那里,奇怪道:“顾师哥,你在干嘛?我以为有别人在呢?” “我这里,还能有谁,不是大师姐就是你了。” 她瞥见地上的茶杯,“杯子碎了怎么不打扫啊?”她弯腰去捡那些碎片,“我帮你扔了吧。” “嘶。” 她把手缩了回去。碎片十分尖锐,尽管小心,手指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。 顾卿栩瞧见,刚一起身,却感觉一阵眩晕,他定了定神,伏下身子将她拉起。抓住她的手看了看,伤口很深。他责问道:“怎么那么不小心?” 莫长伶抿抿嘴,她真的有小心。 顾卿栩叹了口气,只得帮她包扎伤口。 顾师哥的手很温暖,与他平时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冷漠甚不相符。 莫长伶有些局促的坐着,明白了自己的心思,再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,当真是令人面红耳赤。 怎么说也是个男人,可他细长的手指却十分灵巧。他认真小心的样子,足见他内心的细腻,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。 “好了。” 顾卿栩发现她没有反应,依然呆望着自己。 “你脸怎么这么红,病了吗?” “什么?” “我问你是病了吗?” 听清他的话,终于反应过来,莫长伶迅速捂住红彤彤的脸颊。结结巴巴道:“没有,我……我有点儿热,先出去……出去透透气。” 她说罢,想转身出去,不料走的太快,撞上门板,回头看他一眼,又故作镇定的出去。 顾卿栩疑惑的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。突然松了口气,故意挺直的身子也倏然软下去,他紧紧捂住胸口,面露憔悴。 半晌,外面传来她舞剑的声音。 顾卿栩推门出去,负手站在一边,为她指导。 “动作不够干脆。” 莫长伶听到他的声音,微微笑了一下,舞的更加认真了。 “身子再往前倾,这样不够迷惑敌人。” 顾卿栩突然走过去,握住她的手,帮她调整动作。 莫长伶微微一怔,刚刚平静的一池春水又荡漾起来。他的身体紧挨着她,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每次起伏。 他的脸就那么近,沉重的呼吸不停打在耳边,苏苏麻麻的感觉,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“用心点。” 他的话把她拉了回来,注意力集中到剑上,在他的引导下旋转、出剑…… 顾卿栩仿佛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花香味,不是茉莉花,不是栀子花,更不是玫瑰花,这种花香味很清新、很特别,是他从没闻到过的。 阳光映射下,顾卿栩的脸色越发苍白,动作也慢下来。可他不愿意放开她的手,他也不知他怎么了,这一刻,突然希望时光能永远停止,这样就能一直陪着她了。可现实是,他能活多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。 *** 又是月圆之夜,后山某处,顾卿栩坐在一块巨石上,一手拿着玉恒剑,一手抚摸着剑身,神情复杂。 忽然,脑中又浮现出那终生难忘的一幕: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中午,他还是个不大的孩子,却与全家人一起被绑在菜市口,跪倒在手持砍刀的刽子手前,如待宰的羔羊。 监斩官用手挡着太阳,虚着眼睛看了看时辰,便迫不及待地喊出: “斩!” 话音刚落,天色剧变,乌云密布,雷声轰鸣,闪电四射,骤雨突降。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天空,刽子手举起的刀瞬间停住,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监斩官。 那尖嘴猴腮的监斩官正撑起宽袖狼狈的为自己挡雨,却发现所有人齐刷刷看着自己,他怒喊道:“快动手呀!都看我干什么!” 顷刻间,数不清的脑袋落在地上。爹娘、大伯、二伯,还有三舅……那都是他的至亲,他看着他们身首异处,他们的血溅在他身上,头颅在地上滚动,可他们还瞪着眼睛,仿佛在盯着他。 血水混合着雨水,蔓延在身边,又一点点从台子上流下去,触目惊心。 他害怕的跪在原地,不停摇着头,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。是他的错,是他亲手害死了全家人。 顾卿栩在巨石上闭着眼,努力调节着。 那个欺骗他将虎符放在父亲房间的面孔又浮现在脑中,现在想来是如此的面目可憎。 “不!不是我……是你!是你害死了我全家!我要杀了你!”顾卿栩的拳头紧紧握着,眉头紧锁,他的眼睛忽然睁开,带着血丝。 他猛地拔出玉恒剑,发狂般胡乱挥舞着,旁边的草木尽数折断。 正在附近的钟素衍闻声赶到,看到四处一片狼藉,而卿栩浑身散发着黑气,眼神凶狠,很不对劲儿。 “卿栩,你怎么了?” 对面人听后,竟挥剑向她砍来,她大惊失色,慌忙躲开。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 他似乎听不到她说话,仍是不断攻击她,招招要人性命。 她这个师弟功力已不是从前,若一直避让,她真可能会死在他剑下,钟素衍不得已拔剑相向。 两剑相抗的瞬间,钟素衍陌生的看着他,他凶狠的像只野兽,眼睛里似乎只有杀戮。 “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!” “卿栩,你醒醒,我是你大师姐!” 她咆哮般的话似乎起了作用,顾卿栩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,他皱着眉头,仿佛在与自己对抗。 片刻,他又抬起头来,戾气却更重了,他转身向钟素衍心脏刺去。 钟素衍一愣,他真的要杀了她。回过神来,再抵挡已经来不及,她只得偏过身子,任他来势汹汹的剑划过手臂。 一击未中,他又攻来。 钟素衍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,匪夷所思的看着他,“你到底怎么了?你根本不是我那个小师弟!” 他似乎有所触动,进攻的动作戛然而止,他松开紧握着的剑柄,玉恒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痛苦的捂着头,挣扎着。 钟素衍怕他再度发狂,乘机来到近前将他打昏。 第30章 破茧成蝶 半晌,顾卿栩醒来,发现自己靠在石头上,大师姐在一边包扎伤口。 “大师姐,你怎么了?谁打伤你?”他急切问道。 大师姐转过身,蹙眉看着他,迟疑道:“你……什么都不记得了?” “我?”他疑惑的指着自己,忽然头疼起来,恍惚想起,方才好像是自己一直在攻击大师姐,还差点儿杀了她。 他恍然大悟,愧疚的看向大师姐,“对不起,大师姐,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。” “我不要听对不起,你告诉我,究竟怎么回事?” 他低下头,闷不吭声的走过来,帮她包扎伤口。 “你还不想说吗?你知道你刚刚有多可怕。我们一起长大,可你刚才的样子,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了。别隐瞒了,不管什么事,我和师父都会帮你的。” 他有所触动,停下手上动作,坐到一边,平静道:“你们帮不了我,我不想你们为我担心。” “究竟怎么回事?就算你坠入魔道,师姐也定要拉你回来。” 他淡淡道:“我活不了多久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钟素衍蹙眉。 “我下山的时候,中了销魂丹的毒。” 钟素衍闻之震惊,思虑一番,随即肯定道:“这不可能,你当你师姐这么好骗。” 顾卿栩没有回话,神色也丝毫未变。 莫长伶的目光暗淡下去。对啊,他这个小师弟从不会撒谎的。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。 平静许久,她问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 “下山寻找三世书的时候。” “谁下的?” “驭天。” “又是他!”多年来,这个魔族护法不知害死了多少同门。 “此毒是苗疆门的蛊毒,听说早就失传了。为了害人,这驭天真是煞费苦心!” 虽然失传了,可她也听过些传闻,说此毒剧毒无比,且不会立刻要人性命,它会慢慢与中毒人融为一体,激发他心里的贪嗔痴怨等念头,让他变得六亲不认,坠入魔道,当他的身体被折磨到虚弱不堪时,也是他丧命之时。 今天是十五,阴气最重,也最容易发作,卿栩的心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杂念,唯一的弱点,就是他全家被害的那件事了。 顾卿栩坐到一边,垂着头,他淡淡道:“大师姐,其实死没什么可怕的,我最大的遗憾是还没找到那个害我全家的凶手。” 钟素衍心中一颤,想起当年的场面,连她还心有余悸。让卿栩乱心果然是那件事。对,他还有没完成的事,他不能死。 钟素衍振作精神,鼓励道:“卿栩,控制好自己的情绪,不要乱了心智,只要你坚持住,会找到解药的。”她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我去告诉师父,他一定有办法。” 顾卿栩抓住她的手臂,“不要去,我知道,此毒无药可解,不必去麻烦师父了。” “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 “我上次下山,也发作过一次,差点儿伤了无辜百姓,幸好遇到灵隐宗的万空大师。” “是号称天下无毒不能解的万空大师?” 顾卿栩点点头。 “他怎么说?” “他说,就算我控制好情绪,也不过能多活几年罢了。” 钟素衍沉默不语,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度破灭,难道卿栩就真的必死无疑了吗? “师姐,你答应我件事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我中蛊毒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,既然已经无药可救,我不希望再让大家为我担心,我会适当与他们保持距离,以免伤到他们。” “你总是想着别人,那你自己呢?师父把你救回来,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?就算要死,也得师父同意吧,就算师父同意了,我也不会让你死的。” 听罢,一阵沉默。林中的蝉鸣仿佛扣动心弦。 半晌,顾卿栩开口道:“师姐,我也不想离开你们,我一定会努力控制自己的。也请你答应我的请求。” 钟素衍刚想说什么,却对上他月光下深邃明亮的眼眸。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。 她这个师弟,着实让人心疼。遇到什么危险都冲在前面,可他自己有什么难事,却从不寻求别人的帮助。从小到大,他都是这样的,表面上冷酷无情,实则内心炽热,脾气更是执拗,他决定的事,别人怎么劝都没用。也罢,就顺了他的心意。 “我听说江湖中有个鬼医,专治别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,可就是脾气古怪,行踪不定。不过没关系,我现在就派人下山去找,总会找到的。”钟素衍说着就要去找人。 “师姐。”顾卿栩叫住她,“别让师父知道了。” 钟素衍顿住脚步,却没有回头,“知道了。” *** 今天的午后,阳光格外灿烂。 莫长伶想着过了这么久,雪颜的气也该消了吧。 她抱着一包糕点,来到藏书阁门外。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,将头探进,看了下情况,才整个进入,然后又蹑手蹑脚的靠着墙绕到那人身后。突然窜出,大喊道:“雪颜!吓没吓到!” 尚雪颜正心不在焉的擦着书架,被她吓的微微一惊,又立刻恢复那副神游的状态。 “雪颜,你看我带什么来了。”莫长伶拎起手中的糕店,纸包上面清楚印着“福贤斋”三个大字。 尚雪颜看向她,“你下山了?” “嘘……小声点。”莫长伶凑到她耳边,小声道:“我偷跑下去买的。” 她站直身子,确定四周没人,才用正常音量说道:“雪颜,那天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,都这么长时间了,你就原谅我吧。” 尚雪颜不作反应,依然上上下下的擦着书架。 莫长伶见状,神色黯然道:“这是福贤斋的糕点,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,入门考核时就答应要分给你吃,现在才兑现,你吃点儿吧。”她把糕点放在桌上,就要离去。 尚雪颜看向桌上糕点,想起在见心崖的一幕。她开口道:“等等。”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,莫长伶顿住脚步,重新转回视线。 “一起吃吧。” 莫长伶脸上的乌云瞬间消散,她笑着跑了回去。 糕点的纸包已经被里面的油浸湿,显得更加诱人,两人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,赞不绝口地吃了起来。这段时间里的所有不快也都烟消云散。 “长伶,你怀里是什么东西?怎么还闪着金光啊?”尚雪颜指着长伶的胸口处问道。 “什么啊。”她低头摸向怀里,拿出那个从不离身的小木盒,发光的竟是它。 “里面是什么?” “难道它要变成蝴蝶了!”莫长伶慌忙打开盖子。 “你说什么呢?我怎么听不懂。” “你看。”莫长伶指向盒里。 盒子里,一个丑丑的小东西浑身闪着金光,时而刺眼,时而暗淡。 “这到底是什么?” “是顾师哥送我的灵蝶。” 盒里的小东西还在不停的抖动着,蝶蛹已经被撑出许多裂缝,好像它随时会破蛹而出。 二人凑到中间,头对着头,目不转睛地盯着它,鼻子都快碰到盒子了。 莫长伶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,正用它微弱的力量,努力挣扎着。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,生怕有风会把这小东西吹走。 许久,蝶蛹被撑破,里面伸出一对小小的触角,紧接着它费劲的挤出圆鼓鼓的身子,带出一对湿漉漉的翅膀。它抖了抖身体,扑扇着翅膀艰难的飞了起来。 二人都已看呆,这小家伙除了翅膀和蝴蝶一样,十分漂亮,身子倒像只大毛虫,脑袋也是圆圆的,像只吃胖的蝴蝶。它跌跌撞撞的飞着,好像随时会摔下来。 “给它真气。”楼梯转角处出现一紫衣女子。 “心语姐。”尚雪颜唤道。 莫长伶反应过来,连忙为灵蝶输入真气。那小家伙像吃了灵药般,立马飞的平稳了。 它灵活的绕着书架飞了一圈,来到莫长伶面前,“主人,谢谢你。” “你会说话?”莫长伶有些惊恐的看着它。 “当然了,我很聪明的。”它飞到莫长伶脸上,肉嘟嘟的身子一蹭一蹭的。 “你在干嘛?”莫长伶斜眼瞟向它,身体僵硬的站着,一动也不敢动。 “很明显,在撒娇呗。”尚雪颜伸手过来,“我摸摸,是什么感觉。” 小家伙感觉一只大手黑压压的探了过来。“哎呀不要!好脏啊!”它抖着身子,一脸嫌弃。 尚雪颜看了看自己的手,油乎乎的,上面还沾着糕点渣,确实挺脏的。不过,这个小家伙竟如此大胆,刚出生就会嫌弃人了。于是她挽起袖子,故意追着它不放。 小家伙见状,吓得四处逃跑,而尚雪颜仍是穷追不舍,最后没办法,它躲到莫长伶身后,委屈道:“主人,她欺负我。” 莫长伶只得拦住尚雪颜道:“好了好了,不要闹了,你跟它叫什么劲儿。” 尚雪颜撸下袖子,示意停战,可小家伙居然得意的冲她做了个鬼脸。 “给她起个名字吧。”楼上的紫衣女子走了下来。 “它还需要名字?叫蝴蝶不行吗?长这么胖,明天就把你烤了!”尚雪颜凶巴巴的说着。 小家伙一听,真害怕了,揪着莫长伶的衣服,眼泪汪汪道:“主人,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吧。” “哪有,你别听她瞎说。” 紫衣女子又上前一步道:“它可不是普通蝴蝶,再说,你愿意别人叫你‘人’吗?” 尚雪颜语塞,“心语姐……你怎么帮那小家伙说话呢。” 莫长伶看这紫衣女子很是眼熟,一时又想不起来,她迟疑道:“心语姐,我们是不是见过?” “你记错了。”她飞身站回楼梯。 这抹紫色丽影,她肯定见过,莫长伶一拍后脑,指着她背影道:“我想起来了,刚来紫霄的时候,我就见过你,你是那个偷听师父和女娲少主谈话的师姐。” “你还记得?我说过,我只是去看看旧人。” “旧人?女娲少主宿茗承吗?” 听到这个名字,罗心语微微一愣,转身走开。 第31章 令羽为翎 这时,藏经阁的大被门开。进来的是宁天骄。 她的眼睛掠过四周,停在莫长伶身上,故作高傲道:“这不是掌门的好弟子吗?又见面了,怎么还不叫师叔?” “你是谁呀?凭什么这么跟我们说话。”尚雪颜看她一脸傲慢的样子,实在想揍她。 “你是哪根葱?我和你说话了吗?”宁天骄伶俐的目光扫到这边,语气强硬。 “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算哪根葱!”尚雪颜一时气急,冲了上去。 宁天骄轻蔑一笑,与来人撕打起来。 “别打了,雪颜,快停下!”莫长伶可算见识了,两个爆脾气撞在一起,是一言不合就开打。 尚雪颜的功力还是不及宁天骄的,不久就败下阵来,重重摔在地上。 莫长伶本还在劝阻,可她竟对雪颜下如此重手,心头怒火立马窜了上来,再顾不得其他,拔剑迎了上去。 宁天骄本以为十招就能了事,可她万万没想到,面前这不起眼的小弟子功力竟如此深厚,且它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,十分强大,竟让她觉得有些被压制。 一时间二人打的不可开交,伶俐的目光对在一起。 “够了。”楼上传来罗心语的声音。她厉声道:“宁天骄,这里是藏经阁,我希望你收敛一点,不要步了你爹的后尘。” 这句话似乎戳到她痛处,她轻哼一声,眼中充满恨意,拿走书架的一本书后,摔门离开了。 见她离开,罗心语看了看楼下二人,又缓缓走开。 莫长伶扶起地上的尚雪颜,“没事吧?” “没事,这人什么来头,还挺厉害。” “元阳真人的得意弟子,我们还真得叫她师叔。” “切,有什么可牛的!”尚雪颜不屑的冲门喊道。转过头来,却看到那只蝴蝶竟在吃她们的糕点,“喂!你居然偷吃我们东西。” 莫长伶看到那小家伙趴在糕点上,狼吞虎咽地吃着,倒觉得很可爱,她笑道:“没事,你看它那么小,能吃掉多少。对了,那个心语姐是怎么回事?她是你师姐吗?好像很少见她。” 尚雪颜坐到一边,“你说心语姐啊?她可不是我师姐,她就是我师父,藏书阁的长老。只不过她不喜欢别人叫她‘师父’罢了。真要论起辈份,她起码是掌门那一辈的。” “你师父?”莫长伶万万没想到,那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藏书阁的长老。 “对啊。我听说她是仙界落下的仙桃所化,当年被天心真人在紫罗兰花海中捡到,所以就起名叫罗心语。” “她对你好吗?我觉得她性格挺冷淡的。” “喂,说起性格,你顾师哥岂不更冷酷,你不照样和他如胶似漆的。”她用肩膀推了推她。 莫长伶听此,忽然脸上一热。她低着脑袋哑言片刻,又故意提高音量,底气十足的说道:“什么如胶似漆啊,让你多读书吧。这词用的不对,我那是向顾师哥请教问题。” “好好好,请教问题。”尚雪颜坏笑的点着头。 莫长伶一拍她大腿,“这说心语姐呢。” “对对对,说心语姐。”她转回话题,“据说心语姐以前不是这样的,好像她和女娲族那个叫宿什么什么的少主相恋过……” “宿茗承。”莫长伶提醒道。 “对,就是他。心语姐为了去找他,不顾天心真人反对,硬闯出山门,还受了很重的伤。她好不容易到了苗疆,找到那个人,她希望他能和她一起远走高飞。可那个宿茗承不买账,竟然拒绝了,说什么为了女娲族她不能离开。我看都是借口!”尚雪颜忿忿不平的说着。 “可怜心语姐一片痴心,为了他落的那般下场。还好当年天心真人大发慈悲,原谅了她,不过,她永远都得守在藏经阁了。好像就是从那时起,心语姐的性格就变了。变得少言寡语,好像对谁都很冷淡。” 莫长伶听罢,叹了口气,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渊源呢,没想到又是一段不得善终的感情。“谁说不是呢?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,只想与他远走高飞,可那个人却不买账。她的心肯定被那个宿茗承伤透了。” “你见过那个人渣吗?下次指给我看,我一定帮心语姐出口气。” 莫长伶回想起那天宿茗承看心语姐的眼神,那饱含深情的样子,倒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。“宿茗承不是女娲少主吗?也许他真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呢。” “你脑子坏掉了?”尚雪颜匪夷所思的看着她,“你还帮他说话?如果他真喜欢心语姐,什么事能拦住他!” 她越说越激动,好像现在就要冲出去,找到那个宿茗承为心语姐讨回公道。莫长伶安抚道: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你总说爱情至上,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啊。” 她白她一眼,声音沉下来,“可怜心语姐到现在还忘不了他,说如果我见到他,就帮她问问: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。” “那好,如果我见到他,一定帮心语姐问,也好了她一桩心事。” 尚雪颜点点头。 “主人,你们还要聊到多久啊?”桌子上传来那个小家伙的声音。说这么半天,她们还真把它忘了。 小家伙从糕点渣里爬出来,摸着圆鼓鼓的肚子,懒洋洋道:“主人,你还没给我起名字呢。” 对啊,她怎么能忘了。顾师哥还说起好了名字要告诉他呢。 她托着下巴,苦思冥想起来,她想起个能和她与顾师哥都有关的名字。 尚雪颜看她在思考,就开始玩弄那小家伙。小家伙一脸不情愿的被它摸着。 过了好久,莫长伶的嘴角慢慢扬起。 “就叫翎儿吧。” “翎儿?是你那个‘伶’吗?”尚雪颜停下手上动作。那小家伙也直愣愣立起,聚精会神地看向她。 “不是。是翎羽的‘翎’。” “翎羽的‘翎’?”尚雪颜揣摩着这个名字的意思,绕到她身后,恍然大悟的笑道:“我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。这个字拆开的‘令’和‘羽’不就是你和顾师哥嘛,说,有什么企图啊?”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猜到了,这个雪颜平时不动脑子,就这种不正经的事反应最快。 莫长伶偏头说道:“哪有什么企图,就是因为这礼物是顾师哥送我的,为了表达谢意,所以想到这个名字。” “呦呦呦,别装了,喜欢就是喜欢,我就是喜欢那个书呆子,怎么了,谁有意见?”尚雪颜大大咧咧的说着,找不到一点女孩儿的矜持。 那边的小家伙茫然问道:“顾师哥是谁啊?” “他呀,是你的男主人。”莫长伶刚想回答,却被尚雪颜抢先答道。 小家伙懵道:“我还有个男主人?” “你别听她瞎说,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翎儿了。” “这名字真好听,谢谢主人。”翎儿高兴的在空中飞舞,鲜艳的翅膀洒下荧光色的粉末,到处是如雪般洋洋洒洒的光亮,一闪一闪的,当真是美极了。 翎儿已经破蛹成蝶了,她又何时能像顾师哥说的一样,变成美丽的蝴蝶。 *** “顾师哥。” 莫长伶在顾卿栩门外敲着门,她让翎儿藏在身后,想给他一个惊喜。可是敲了半天,也没人答应。 “长伶,你找卿栩?”身后传来大师姐的声音,定是她声音太大,吵到了师姐。 她点点头,又道:“可能是他不在,我一会儿再来找他吧。” “等等。”钟素衍从背后叫住她。 “你不用再找他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莫长伶回过头,疑惑的瞪大眼睛。 “卿栩昨晚就去静心洞闭关了。” “闭关?”她没想到,会这么突然。她喃喃道:“他怎么都没和我提过。” 钟素衍也不太会撒谎,她搪塞道:“也许……是他临时决定的吧。” “哦,那他多会儿回来呢?”莫长伶也没多想,大师姐略微反常的表情她一点都没察觉。 “大概,要一年吧。” “一年!”莫长伶大声的重复了一遍,随后呆站在原地,两眼直愣愣的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半晌,没有反应。 钟素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直到她眼珠转动,看向自己,才又说道:“修仙之人闭关是很常见的事了,为了提高修为,上任掌门天心真人一闭关就是三十年。只可惜现在的弟子们不愿意受这份苦,闭关修行的很少,卿栩有这种意志,我们应该为他高兴,不是吗?” 莫长伶听她说罢,讷讷的点点头,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。 “修炼中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吧,别去打扰他了。” “哦,好。”她简单答复着,她的心似乎早已跟着顾师哥去了静心洞。 钟素衍看她神游的样子,估计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,就不再多说,转身去忙了。 *** 房内,莫长伶坐在窗前,随手拨弄着琴弦,千合发出零零散散的几声残音。她两眼无神,时不时地瞟向对面房间。 翎儿在旁边早已看不下去了,这都多久了,自从顾卿栩去了静心洞,她除了吃饭、睡觉和修炼,其他时间什么都不干,就在这里弹琴。还不是好好的弹,她随意拨弄出的琴声简直不堪入耳。 翎儿捂着耳朵,从一张纸下钻出,“主人,你能不能不要弹了,真的好难听。你要是想那个顾师哥,就去找他呀!在这里憋着,把身体都憋坏了。” 莫长伶的目光落到它身上,她叹口气道:“我何尝不想去找他,可是大师姐说不让我去打扰他。万一他正修炼到要紧时刻,被我这么一闹,坠入魔道怎么办啊?” “坠入魔道?哪有那么容易啊!主人,你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啊?这一点,那个死尚雪颜都比你强,翎儿都要瞧不起你了。” “喂!你这小家伙,还敢瞧不起我!”莫长伶说着,就去抓它。可小家伙灵活的很,瞬间就从手边逃脱。 “你还跑!” “主人,我都是为了你好啊。”翎儿一边躲避,一边哭喊着。莫长伶则在下面,张牙舞爪地吓唬它。一直从房里追到院外,从广场追到后山…… 第32章 再会即墨 天色渐暗,后山某条路上,莫长伶停下脚步。这不是去静心洞的路吗? “好啊翎儿,你就是故意引我过来的吧。” 翎儿绕着她飞了一圈,开心道:“就算是吧。既然都到这儿了,还不进去?也好让翎儿见见,我那男主人长什么样儿。” 翎儿说的也对,她心里痒痒的,想去看顾师哥这么久,既然都到这儿了,难道还不进去? 心里下了决定,她二话不说,飞身朝静心洞赶去。 “主人,你等等我呀!”翎儿早已被她甩在身后。 不知发生了什么,前面的莫长伶忽然停下。翎儿却没刹住,冲到她前面,撞上一堵光墙,又被弹了回来。 “哎呦!这是谁设的结界?”翎儿撞到莫长伶身上,又慢慢滑了下来。 莫长伶用手轻轻触碰到那层结界,她闭上眼睛感受到结界的力量。片刻,她开口道:“这好像是大师姐设的。闭关还需要设结界吗?” “你能感受到这是谁设的结界?”翎儿似乎很震惊的问道。 “对啊,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现在对一些有灵性的事物越来越敏感了。那天,我竟然听到一块石头在和一颗狗尾巴草对话,你说我是不是疯了?” “什么?只有神仙才会对万物灵性有所感应。你一个凡人,怎么可能嘛。” 莫长伶耸耸肩,“谁知道呢。” “主人,你都知道是谁设的结界了,那你快把它撤了呀。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我的男主人了。” 莫长伶一脸为难,“我虽然知道是谁设的,可我也撤不了啊,还是硬闯吧!” 说着,她拔剑运功刺向结界。剑尖刚触到结界,却有万千真气所化的光箭袭来,令她措手不及。 “这结界还设了陷阱!”她一边躲闪,一边惊道。 没完没了的光箭不断从结界中袭来,并且越来越密集。很快,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。 翎儿身子小巧,可活动的空间较大,需要躲闪的箭也很少,但时间一久,连它也支撑不住了,“主人,怎么办啊?这样下去可不行啊?” “我在想呢。”莫长伶在缝隙中咬牙挤出这句话来。 忽然,一个人影从天而降,挡在前面。是顾师哥吗?她下意识的想到。 那人影一挥手臂,瞬间有万千黑白色的棋子洒出,一个不落的将那些利箭挡回结界,并再没有出来。 不,不是。他不是顾师哥。连功法都不是紫霄门的。 那人转过身来。 她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。 人影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。那人眉目如画,气宇不凡。衣着打扮,行事举止,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 “你是……”莫长伶望着那人,感觉十分熟悉,却又一时叫不出名字。 “怎么?把我忘了?”那人开口,并向前一步。 她仰头看他,果然是认识的。难道是…… 他步步紧逼。 “即墨云。”莫长伶终于在离他只剩寸步的距离上叫出这名字。 他略微紧张的眉目终于松懈下来。“我以为你真将我忘的一干二净,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。” 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 “怎么,作为朋友,三年来,连个消息都不给我。如今想来看看你,还需要什么理由吗?” 莫长伶抿了抿嘴。他说的没错,她的确是三年都没有联系他了。那还不是因为他定的那些门规,她还以为她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。不过话说回来,他不也一直没联系过她吗。 她嗔道:“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。” 他笑道:“你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花,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。” 突如其来的肉麻话竟叫她觉得浑身不自在,她忙岔开话题:“对了,紫霄门有机关结界,你是怎么做到进来还不触发机关的?又是如何找到我的?”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,向她使了个眼色。 莫长伶瞬间明白了,原来是因为这鸳鸯铃。说起这铃铛,她想起那黑斗篷,既然是阴阳一对,为何另一个会在他手中。 她摇摇手腕,问道:“这另一个铃铛怎么不在你那?” “你这么肯定有另一个?” “因为我遇到了另一个铃铛的主人,要不是有我手上这个,我早已命丧黄泉。” 听罢,即墨云的脸色微变,他侧过身去,似乎在掩饰什么。 片刻,他淡淡道:“再珍惜的东西也有被恶狗盗去的可能。” 他未明说,可这句解释却足以让莫长伶相信他与黑斗篷不是一伙儿的。 “什么人!” 不远处传来大师姐的声音。许是方才触动结界,才引来师姐。 即墨云又是一挥衣袖,早已没了踪影,只留下一句:“我还会再来找你的。” “长伶,你在这干什么,刚才是谁?” “大师姐,是即墨。” 钟素衍微惊,他来这里干什么,难道只为了和长伶见一面?即墨云当真是不可小觑,入我紫霄竟如入无人之地。这个人亦正亦邪,必须得有所防范。 “无生门的门主,你与他怎么还有往来?” “没有,我们也是这三年来第一次见面。” “无生门门主行事向来难以捉摸,师姐劝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。” 师姐的眼睛里有真诚,有担忧。她坚信即墨云不会做恶事,可这一刻,她动摇了。 “对了,你是来看卿栩的吧。” 她点头。 “顾师哥闭关,怎么还要设结界?” “设这个结界,没有别的意思,主要是卿栩怕有人打扰到他。” 她点点头,“大师姐,我听说,突然闭关的人一般都是因为有了什么心结。顾师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?” 钟素衍听她问完,眼神有些飘忽,身体也变得不自然。 莫长伶注意到了这一点。她追问道:“师姐,顾师哥到底出什么事了?你一定要告诉我啊。” 钟素衍看她急切的样子,真想实情告之,可忆起对卿栩的承诺,她还是决定不说。 她支吾道:“他没事……心结倒是有一个。” *** 二人静坐在院中。 钟素衍向她讲述了顾卿栩作为兵部尚书的儿子,是如何被诓骗,将虎符放到父亲身边,又是怎样因谋反罪而被全家抄斩的。 讲到最后,她和师父救下他时,那血腥的场面,现在提及,仍不禁有些作呕。 莫长伶静静听她讲完,沉默良久。她不禁反思,她对顾师哥究竟了解多少。 月光皎洁,秋风却不解风情,不至寒冬,却刮得人心里生疼。 “大师姐,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?” “明天吧。你帮我去给他送些吃的。” 天刚刚泛起鱼肚白,莫长伶就跑到伙房。连当值的弟子都还没来,砍柴烧火,她索性就帮那当值弟子都做了。 她想起之前聚餐,给大家做过一回云吞面。那天,顾师哥吃的格外多。要不是那一回,她还真以为他可以不食人间烟火。她打算再为他单独做一碗云吞面。 忙活半天,总算做好了,她将云吞面放到放饭的篮子里,兴高采烈地跨着它出去了,脑子里想着都是顾师哥吃这碗面的样子。 “啪!” 乐极生悲。她没想到,刚出屋子就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撞倒在地。瓦片碎了,面也洒了一地,在初升的阳关下,冒着蒸蒸热气。 她趴在地上,望着不远处的那碗云吞面,眼睛渐渐变的无神。 “姐姐,你没事吧,快起来。” 恍惚间,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。随后被一只不大的小手费力拉了起来。 “姐姐,真对不起,我今天起晚了,一时着急就跑了进来,我没想到这儿还有人。” 说话的男孩儿约莫着有十一、二岁,个子小小的,此时正一脸歉意的仰头望着她。 看他的样子,八成是刚来的新弟子,既然无心,罢了。她摆了摆手。 “姐姐,你叫什么名字?” 莫长伶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奕奕,更懒得理这孩子。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 …… 精心准备的东西都毁了,时候也不早了,她只能到山下买了些现成的食物。 大师姐只陪她走到静心洞前就离开了。只留她一人在洞外。 原来洞前还有一层结界,大师姐说,这层结界是他自己设的,连她也解不开。 隔着洞前的结界,隐约看到他盘膝坐在一方石台上,闭着眼睛,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。 这么久不见,顾师哥依然是那样正气凛然。即便坐在这方破洞里,也掩不住他的英气。 “顾师哥,我来看你了。”她在洞外轻唤。 顾卿栩听到她的声音,眉头微皱,膝上的手掌也不自觉蜷缩起来。 然而这一切,莫长伶是看不到的。她又唤到:“顾师哥,我给你带吃的来了。” 洞内的人还是没有回应。 她把篮子放到地上,自己也干脆席地而坐。她托着两个腮帮子,望着洞内的顾师哥,脸上还抹着做饭蹭到的黑灰。想着他大概是睡着了。就这么看着他也挺好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她困的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。飞鸟成群掠过,转眼已是夕阳西下。她,也该走了。 可惜连一句话也没说上。她抚上那层泛起涟漪的结界,望向里面。 就这么薄薄地一层结界,就让他们犹如阴阳两隔般,存在于两个世界。 直到她走后,顾卿栩才睁开眼睛,看向她离去的背影。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,莫长伶在后山无人处练了会儿剑。最近确实是懈怠了,清风剑的步法都有些凌乱了。 天色已晚,想到师父和顾师哥可能会失望,她练的越发起劲儿。 练完剑,紫霄山众多房间的灯火已经熄灭。她托着疲惫的身子,溜溜达达的回到院子。 刚进院子,却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人影站在她房门外,鬼鬼祟祟的,徘徊不停。 她连忙后撤一步,躲在一边的墙后,将自己掩护起来…… 第33章 她的决定 明月前的乌云渐渐被风刮散,光线也亮堂起来。 莫长伶这才隐约看清那人的面容。她从墙后出来,带着疑惑慢慢向他走去。 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 听到声音,那人猛地回头,洋溢着笑脸,一碗面早已端到她近前。 “伶姐姐,因为我早上打坏了你的面,害你不开心了,所以我又做了一碗给你吃。”他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,满是期盼。 莫长伶愣了一下。这孩子的眼睛生的着实漂亮,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星光,她实在不忍拒绝。于是便接下了。 没想到刚刚接下,他又一把抢了回去,嘴里还嘟囔着,“唉呀,我怎么忘了,这么长时间,这面早就凉了。姐姐,要不我明天再给你做一碗吧。” 紫霄山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,几千名弟子,他能找到这里,已实属不易。看他那真诚的样子,怎好叫他再来一趟。于是轻笑道:“没关系,不凉。” “真的没事吗?” 她又把面端了回来,坐到院中的石桌前,看向那孩子。 他立马反应过来,上前将筷子递上。 莫长伶吃了几口,看他还站在一边,便招呼他坐下。 “还别说,你这面的味道还真不错。” “我爹是厨子,耳濡目染的,我也就学了些。” “那怎么想到来紫霄山了?” 他低下头去,“前不久,我家饭馆来了很多人,我爹很高兴。不想却是紫霄门和魔族的人,正魔交战,我爹娘不幸死于非命。一个师兄看我无处可去,便把我带了回来。” 莫长伶放下筷子,摸了摸他的头。“一切都会好的。”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我叫凌木,姐姐叫我小木吧,我爹娘也是这么叫我的。不过,他们看我小,都欺负我,叫我木头。” “木头?木头怎么了,有什么不好的。木头燃烧了自己,却照亮了黑暗,温暖了别人,它不伟大吗?” “伟大。” “以后有人叫你木头的时候,你就当他们在夸你伟大,这样是不是好受些?” 凌木听罢,眼神有了变化,似是很认同她的话,连连点头。 “你记住。一旦成为紫霄门的弟子,我们就不再是只为自己而活了。”她想起顾师哥常说的这句话,便也拿来告诫他了。 *** 按照师姐说的,莫长伶每隔两天去送一次食物。自从有了凌木,饭菜的种类就越来越丰富,五花八门的,茶点、小吃什么都有,也不知道顾师哥会不会被她喂胖。 虽然去送东西已经有一个月了,可每次去,顾卿栩都是一个状态,闭着眼睛,一句话不说。 莫长伶早就明白了,他不是睡着了,而是不想说话。 每天从静心洞回来,她都要在后山练几个时辰的剑。经过一个月的苦练,之前因懈怠落下的早已补了上来,她的功法更加精进了。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给顾师哥送东西,因为早在知道顾师哥的心结后,她就下了一个决定。 顾师哥有太多苦楚藏在心里,一直以来都是他帮助自己,这一次,她也想帮他一把。 这一天,她没有让凌木一起帮忙,而是自己忙活着,准备再做一碗他上次没吃到的云吞面。 烧火、揉面、烧水、切面、下面……她一气呵成的做着这些。 记得上次做这种面,伶姐姐是很开心的。为什么这次,却并不是很高兴,甚至时不时的会皱起眉头发呆。 凌木在一旁观察着。他很想知道这个伶姐姐每天念叨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。 *** 静心洞外。 “卿栩。” 钟素衍站在洞外。 顾卿栩知道,来人并不是长伶。他睁眼问道:“师姐,长伶呢?” “她下山了。” 顾卿栩点点头,又闭上眼睛。 她继续说道:“她要帮你找到那个害死你全家的人。” 话音未落,顾卿栩忽地睁开双眼,眉头紧锁看向钟素衍。 “我拦不住她。师父也同意了。”钟素衍摇摇头。 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。这一点,他很清楚。 “这是长伶临走给你做的,趁热吃吧。”钟素衍将篮子放到洞口,便不再打扰。 大师姐走后,顾卿栩撤了结界,走到洞口,掀开盖子,看到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。嘴角微微上扬。 他席地而坐,靠在长伶每天都坐的那块大石头上。端起面碗,细细品味起来。 前面就是悬崖,云雾缭绕处,仙鹤从眼前飞过,带走了他的思念和担忧。 *** 锋州城内,一片繁华。 某间饭馆的窗边坐着一女子,横剑在桌,纵使貌美如花,也无一人敢上前搭话。此人正是莫长伶。 她盯着窗对面的国舅府,心里已有了盘算。 据说朝廷势力最大的乃是冯国舅,他一直视顾尚书为眼中钉肉中刺,当年带人抄家的就是他。要想找到那个凶手,必定得从他入手。 “姑娘,可否赏脸和在下一起吃个饭?” 她头也不回道:“我没兴趣。” 那人正要坐在她对面,椅子却被她一脚踢翻。 那人一愣,只得来到近前,问道:“怎么,心情不好?” 莫长伶这才听出他的声音,惊喜的转过身来,“即墨,你怎么在这?” 即墨云笑了,扶起椅子坐到对面,调侃道:“别一看到我就问同一个问题。” 她想了想,“也是哦,上次见面的第一句话好像也是这么问的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不过我还是要问你。堂堂无生门门主,没有事做吗?我以为你和我师父一样忙呢。” “你师父?” “你还不知道吧,玄渊真人收我做关门弟子了。” 听到这里,即墨云的脸色阴沉下来。 话一出口,莫长伶就后悔了。记得即墨和师父好像有什么过节。她一拍脑壳,可真笨,哪壶不开提哪壶。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 “那个……其实师父……是个通情达理的人,你们之间……要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,大可以放在明面上说。” 即墨云手中的茶杯越握越紧,脸色也越发阴沉,他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,“弑父杀母之仇,无解。” 莫长伶听到这几个字后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原以为只是小事,没想到是事关人命的大事。难怪他如此痛恨师父。 “当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。不过你也用不着和整个仙门正派为敌吧,这样你也会很累的。”她试图劝解他。 “当年杀我父母的,他们人人有份。难道还要我与他们为伍吗?” 人人有份,究竟发生了什么?这就是他造福百姓,却不屑以正派自居的原因吗? “那些所谓宅心仁厚的仙门正派,心肠歹毒。就算改邪归正了,也要赶净杀绝。我母亲在遇到我父亲后早已脱离了魔族,长时间以来,不问世事。 可就因为我母亲体内有琳琅珠,他们便堂而皇之的组成联盟,先杀我母,后逼死我父。此仇,不共戴天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。 他的样子仿佛陷入地狱的魔鬼,全然找不到那个谦谦君子。那是莫长伶从没想到过的模样。 看到他这个样子,她是难过的。本想再说些什么,张了张口,却始终没有说出。 “啪!”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默。是他手中的杯子被生生捏碎。划破的手指不断涌出鲜血。 莫长伶如梦初醒,她撕下衣角,扶上他的手,“你流血了,我帮你包一下。” 不知是疼痛的刺激,还是她手指的轻柔,唤醒了沉浸在痛苦中的即墨云。 他强忍住泪水,挤出一个笑来。招呼伙计过来打扫干净。慢慢的,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。 他正色的端起茶杯道:“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事的。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扯上那些不干净的事。以茶代酒,我向你赔罪。” “赔罪就不必了。这杯茶,我喝了。”她说着,一仰喝光了杯中茶水。 “说说你吧,你来这里是干什么?” “我?我来帮我师哥查一个人。” “什么人?说出来,或许我能帮到你。” “我也不知道,所以要查啊。”长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府邸。 “要去国舅府吗?正好一起。” “算了吧,爬墙角这种事我自己就行了。” “爬墙角?”即墨云笑了,笑的很大声。 莫长伶斜他一眼,故意道:“怎么,你还想举报我啊。” 他又道:“我好歹也是当朝的太子太傅。跟我走,我带你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。” “太子太傅……” 莫长伶盯着他,手上的动作停滞在空中,刚想放进嘴里的花生米也从指尖滑落。 即墨云歪着脑袋,微笑着看着她这一系列滑稽的反应。 *** 国舅府前。 即墨云负手站在门前,冲门口的守卫说道:“通传一下,就说太子太傅来访。” 守卫打量了一下,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莫长伶。略有疑惑的走了进去。 片刻,一个身形矮胖的花发老者出现在眼前。想必就是当朝国舅了。 “太傅前来,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。”他边走边说着。 即墨云也迎了上去,“即墨带朋友贸然来访,还望国舅不要怪罪。” “哪里的话,太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。” 一路寒暄,总算到了客厅。 三人相对而坐。 几口清茶下肚,冯国舅先开了口,“太傅此次来我锋州,是有什么要事吗?” 即墨云笑道:“没有要事,就不能来看望国舅吗?” 冯国舅一愣,显然不太相信。随后笑着回应,“当然可以,有劳太傅挂心了。” 莫长伶想起即墨云说的话:“有时候打草惊蛇未必是坏事。”心里不由得暗叫高明。 第34章 幕后真凶 即墨云不经意地提起,“说起锋州,当年的顾尚书可是德高望重,只不过后来因为什么谋反罪被满门抄斩。我听说到现在还有人在为他平反,好像是找到了证人,要翻案了。” “啪!” 冯国舅一听,吓的茶杯都没拿稳,直接摔在了地上。 “国舅,你怎么了?”即墨云面不改色的问道。 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 看的出来,那国舅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,正努力镇定下来。 “顾尚书忠肝义胆,说实话,我也不相信他会谋反。您说呢?”即墨云火上浇油般的继续追问。 国舅咽了咽口水,道:“是,是啊。我也不相信。” 即墨云满意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还要办点事,就先告辞了。” 那国舅已是满头大汗,许久才反应过来,他陪笑道:“好,好。二位慢走。” 直到他们走出府邸,莫长伶悄悄回头,仍看到那国舅惊魂未定的用衣袖擦着汗。她不禁笑出声来。 即墨云见她笑得灿烂,心里也莫名的甜蜜。他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 她不答,仍是笑个不停。 即墨云也转头瞥了一眼。正看到国舅已经需要被人搀扶着进去。 “我以为当朝国舅有多厉害呢,没想到是这么个草包。” “这些皇亲国戚大多是些酒肉之徒,吃着百姓的粮食,却不为民做事。”他叹了口气,道:“所以啊,仅凭他,还不足以扳倒顾家,一定有人帮了他,而且这个人他控制不了。” 他说的极有道理,长伶不禁连连点头。 *** 距离国舅府不远的一处房檐上。 长伶和即墨云正站在制高点上望着国舅府。 “爬墙角这种事显然不适合我,我放药虫进去,一会儿就能看到国舅屋里的情况了。”即墨云说着用法术唤出一只会飞的药虫,那药虫小到几乎看不见。 翎儿在长伶的袖口里睡了一天,到这会儿才爬出来。一出来就看到一只比它还小的家伙,不免对那药虫有了兴致。它扑扇着翅膀,追到人家面前,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。 “莽山灵蝶。这可算是稀世珍宝了,你从哪儿来的?”即墨云一眼就认了出来。 还没等她回答,翎儿就飞到他面前,兴奋道:“总算遇到识货的了!我主人一开始还说我是只虫子呢。” “那还不是因为你胖啊。”长伶想去抓它,却抓了个空。 “略略略略……”翎儿冲她吐着舌头。 “你这家伙,当心我不给你买好吃的!” 它又去追药虫。小药虫则一脸惊恐的用力飞着。 “翎儿,快回来,小药虫要去办正事了。”眼见它快要追到国舅府,长伶急着唤它回来。 翎儿一脸不愿意的回来,嘟囔道:“你天天欺负我。好不容易有个比我小的,还不准我欺负一下啊。” “我欺负你?你欺负我还差不多。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趴在我脸上不让我睡觉的。” 即墨云在一旁哭笑不得,和一只灵蝶也能吵成这样,也只有她了。 他默默坐下,手掌轻拂过面前,国舅房间的画面立刻出现在眼前。 “药虫得手了。” “我看看。”长伶坐到他旁边,聚精会神地看起画面来。 国舅房间内: 冯国舅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,背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徘徊着。 一个黑衣人推门进来,抱拳恭敬道:“大人……” “怎么样,联系上了吗?”他急切问道。 黑衣人低着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还,还没。” “一群废物!再多派人,所有人都出去找,今晚务必要联系上他。” “是,大人。” “还不快滚!”冯国舅愤怒的冲他一拂衣袖。 黑衣人一脸惊恐的连忙退下。 直到他出去,那国舅仍难以发泄心中怒火,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上。“一群吃干饭的!” 此时,房檐上的两位正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幕。 “看来,有人帮我们找了。”长伶说道。 “我们现在能做的,就只有等了。” …… 转眼,夜已深。街上的灯火几乎熄尽。夜,更黑了。 即便坐着,莫长伶也犯起了迷糊。不知不觉中,她早已睡着,身子摇摇晃晃的,好像无处安放,最后,尘埃落定般的倒在即墨云的肩头。 即墨云看她一眼,又立马回过头来。太近了。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忽然变的稀薄,连呼吸都开始急促。 他轻轻扶上她的背,想让她睡的更舒服些。 就这样,天明了,又黑了……连续几天,他们都蹲守在这里。 无奈国舅府的人太过无能,直到第五天晚上,才有了消息。 他们跟着冯国舅派出的大批黑衣杀手来到一片树林。 冯国舅让他的属下都隐藏在四周,自己则带了两个亲信和几箱珠宝等候在亭内。看样子是想要杀人灭口。 莫长伶和即墨云两人飞到树梢上,居高临下,观察着一切。 许久,一个一席黑衣的人影瞬间出现在亭内。 他的突然出现,把冯国舅吓地倏然站起。他道:“你,你来了。” 那人转身,幽绿色的眼睛显露出来。 又是他,魔族护法驭天! 莫长伶不由得握紧手中长剑。 冯国舅指了指箱子,“金银珠宝都已经在这儿了。我还有个问题,当年那件事你没告诉过别人吧?” 黑斗篷不答,幽幽道:“你好像从没有这么主动的找过我?” “啊……是么,这不是最近比较宽裕么。”冯国舅不自然的回答着。 “你撒谎!”黑斗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冯国舅面前,死死掐住他的脖子,并轻松的将他凌空举起。 冯国舅被掐得直翻白眼,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:“快动手!” 那两个亲信早已看傻,听到命令,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发信号给他们的人。 黑衣手下接到信号,立刻从四面八方钻出,手持钢刀,将黑斗篷团团围住。 普通的武夫哪比的过会功法的人,顷刻间,这些冯国舅特地请来的杀手就尽数倒下。 他用法术催动一把钢刀,随后抛向冯国舅。 冯国舅眼看那刀直冲自己飞来,却什么也做不了,一时着急,竟吓晕过去。钢刀在他倒下的瞬间从头顶飞过,插在树干上。 莫长伶眼看所有人都倒下,没人能拦住驭天,她再也按耐不住,全然不顾即墨云的阻拦,飞身刺去。 即墨云无奈,只得跟了下去。 “驭天,当年诓我顾师哥将虎符放入顾府的是不是你!”长伶执剑相向。 “是我又怎样?你顾师哥可真是个乖孩子,我说那虎符能治他父亲的失眠,他就真信了。哈哈哈哈……”驭天仰头大笑着。 “你这卑鄙小人!”长伶挥剑刺去。 驭天在看到她剑刺来的瞬间,也同样看到她身后跟来的即墨云。不由得一愣,心生疑惑。以至于差点儿没躲过莫长伶的剑。 即墨云依然面不改色,他的双眼也正对上驭天的眼睛。 “没想到你们魔族连凡间事都要插上一脚。” “对付那些凡人,金银珠宝就是最好的手段。” 即墨云眼看长伶应对的吃力,不再多说,也加入缠斗。 刀光剑影中,长伶感觉即墨云的身子忽然向这边一偏,为她挡下一刀。 驭天乘这时机,飞身遁走。 长伶刚想去追,却被即墨云拦住,“别追了,再追也讨不到好处。魔族护法驭天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有传言说,他的功力已经在魔君之上了。” 莫长伶看到他的伤口,想起刚才打斗的情况,她不解道:“那一剑你完全不用替我挡的,你知道我能应付。” “我这不是……担心则乱么。”他回道。 即墨的手臂一直在流血,她也不忍再问什么。还好已经找到真凶。 *** 某间客栈内。 冯国舅被五花大绑在立柱上。 莫长伶顺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,居高临下地坐到他对面。 “你就没什么想交代的吗?”她将那把水果刀在他眼前不停晃动着。 冯国舅的眼珠就跟着那把刀四处乱转,慌张不已。他瞟了眼那边喝茶的即墨云,心虚道:“当年顾尚书的确没有谋反。” “这还用你说!说点儿有用的!” 他咽了咽口水,说道:“那天晚上,那个蒙面人潜到我房里,和我说,他能让虎符出现在顾家,并命我在戌时搜查顾家,否则他当时就要杀了我呀,我也是被逼无奈。讲位侠士,就饶我一命吧。”冯国舅可怜巴巴的求饶着。 “被逼无奈?我看你是求之不得吧。”一旁传来即墨云的声音。“诬陷忠臣,仗势欺人,搜刮民脂民膏,无恶不作。该死!” 莫长伶的刀瞬间横在他脖子上,听到他的累累罪行,方才软下的心又变得坚定起来。 只是下起手来,还是犹豫不决。她从没想过,有一天她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凡人。 “交给我吧。” 紧握着刀柄到颤抖的手被他抓住。缓缓放下。 “用不了多久,我就会让顾家沉冤得雪。” 他坚定地看着她。 “嗯。”她点头。 门外闪过一阵金光。 莫长伶知道,是师门来的消息。她推门出去,掏出师门弟子配有的玉佩,一行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在空中: 根据女娲族消息,魔族为启动毁天灭地的混沌阵法,现正在寻找琳琅珠。为阻止他们为祸世间,我仙门正派已各派弟子前往琳琅珠所在的八个地方。 莫长伶你离临夕最近,遂命你与后至弟子前往临夕夺取“坤”字琳琅珠。 …… 毁天灭地。莫长伶想起师父的谈话。那聚灵花呢?被谁找到了吗? 第35章 沉冤得雪 回到屋子,即墨云仍在喝茶。 莫长伶忍不住问他:“即墨,你知不知道聚灵花是什么?” “知道。”他放下茶杯,“世间万物相生相克。聚灵花三千年一落。传言此花便是当年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石的克星。只要时机一到,配以混沌阵便能再造天地。” “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死?” “没有能力的人一定会死。可想要活下来的仙、魔、妖总会找到办法。” 她点点头,又说道:“我有任务了。” “我方才看到了。既然如此,接下来我就不便陪你了。”他瞟了眼还被绑着的冯国舅,说道:“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。还有,我不是帮你师哥,是帮你,帮天下苍生。” 他什么都好,就是永远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。长伶望着他深邃的眼眸,默默发呆。 *** 天色大亮。 长伶起床后发现即墨已经走了,桌子上还摆着丰盛的早饭。那是即墨云一早起来,亲自为她做的。 要说临夕,长伶是去过的,锋州距离那里简直近到不能再近了。想到同门们来这里怎么也得个三五天,她也就不着急启程去锋州了。 难得清闲,这几日大半个锋州都被她逛遍了。 这日,她路过顾府。看到这萧条景象,不由得心酸。明明是忠肝义胆的老臣,为朝廷贡献一生,到老却因谋反罪而被满门抄斩,恐怕到死也没有瞑目吧。 每个人性格的形成都受到经历的影响。顾师哥仅仅六岁就看着自己全家四十七口人惨死在面前,而且还是因为他的一个小小过错。最后还留他一人独活,他一定十分自责。 可又如何能怪他呢?他那时年龄尚小,只是想帮助父亲治好失眠,这份孝心又怎能被忽视。谁都不知道,他那时要承受多大的压力。 她终于明白顾师哥为什么会那样孤僻了。她望着门上的官府封条,若有所思。 “快来看哪!顾家翻案了!” “哪个顾家啊?” “顾尚书家。” “真的?那真是苍天有眼啊!” 布告栏那边的吵声令莫长伶一震,她急忙扑过去,挤到最前面,认认真真,清清楚楚的看完整个布告。 即墨他做到了,他果然做到了。 “快看哪!下雪了。连老天都哭了。” 长伶笑望着苍天,烈日当空,却平白下起雪来,她接住一片雪花,还是那样的洁白无瑕。 满天的飞雪,是在欣慰吗?想来顾家四十七口人,也该瞑目了。 她转身,却见她的同门们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她身后。钟素衍、尚雪颜,中间的正是顾卿栩。 他直直地望着前面的告示,眼眶中泪光荧荧。他强忍着,身体微微战栗,硬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。 “顾师哥,我们理解你。” 话音刚落,两行泪水静静滑过他脸颊。终是没敌过那句温暖的话。 钟素衍知道他这个师弟最是要强,现在这个样子,一定不想被人看到。于是悄悄拉走了众人。 *** 客栈内。 “师门只说有同门来,没想到是你们。对了,顾师哥怎么提前出关了?” “哦,这不是要找琳琅珠么。”钟素衍虽然这样回答,但她知道,卿栩出关的真正原因是他担心长伶的安危。 夕阳西下,明月当空。顾卿栩却迟迟未归。 莫长伶判断他一定是去了顾府。于是径直前往。 顾家的大门半开着。诺大的庭院空空如也,更显凄凉。凉风刮过,满地的落叶轻轻浮动,树梢上的残叶发出“沙沙”的声音。 顾卿栩就靠在柱子上看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玉恒剑。 莫长伶踏过满园的落叶,悄悄来到近前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 她没有回应。 “我没有让你帮我做这些事。” “不用你开口,是我自愿的。” “你大可不必为我冒险,我们之间只是普通同门的关系。” 她的眼眸微微低垂,“那个诓你的人我也找到了。” “是谁?” “魔族护法驭天。” 顾卿栩皱起眉头,转头看向她,“你确定?” “千真万确。他亲口承认了。” 顾卿栩又回忆起那晚的那个男人,他的面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清晰。被火焚烧过的左脸和那凌厉的眼神,虽然那时候他的眼睛是黑色的,可那种感觉不会错。是他,就是他。 驭天阴冷的笑声仿佛回荡在脑中,暴雨、鲜血、头颅,身临其境般,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时候…… 他感觉胸口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焚烧,慢慢的蔓延到身体的每寸地方。他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,可脑海中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。 莫长伶吃惊地看着他,“你怎么了!” “你走开!”顾卿栩挡开她的手。 “你到底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她急切问着。 “你走……走!快走!” 顾卿栩不回答,只是一直躲开她的手,让她快走。 莫长伶凝视着他,满目疑惑。 顾卿栩努力让自己清醒,他绝不能伤害到她。 “你快走!”他撕心裂肺地吼道。 长伶不停地摇头。这个时候,她怎么能离开他。 顾卿栩抽出剑来,指向她,“走!” “我不走!” 僵持半刻,他突然收回剑去,握在手中,猛然抽出。 他紧握着拳头,鲜血从指尖涌出,一滴一滴落在地上,染红了片片枯叶。 “你在干什么!” 顾卿栩合上眼睛,眉头深锁。他感觉快控制不住自己了。他忽然站起,推开长伶,向外面冲去。 这时,钟素衍突然出现,她对着卿栩迎面就是一掌。 “大师姐!” 莫长伶和尚雪颜同时喊道。 顾卿栩被气浪冲到柱子上,又摔回到地上。猛地喷出一口黑血。 “大师姐,他到底怎么了?” “他的毒一直没解……” “师姐,不要……说……”顾卿栩话没说完,就昏了过去。 中毒?状元乡那惨烈的一幕瞬间浮现在脑中。莫长伶身子一震,望着顾卿栩,绝望的连退几步。直到扶到身后的柱子才慢慢滑坐。 这么久了,原来他一直在强撑着。他怎么……那么傻…… *** 临夕城嘉运楼内,众人团团围坐。 “书呆子,我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就是我们紫霄门的大师姐。怎么样?英姿飒爽吧。”尚雪颜拉着傅书缘给他介绍。 “是啊。早闻紫霄门大师姐稳重干练,今日得见,果然是名不虚传。”傅书缘向她行了个礼。 “过奖了。” “书呆子,临夕是你的地界,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伏焰的地方?根据女娲族消息,我们要找的‘坤’字琳琅珠就在那里。” “伏焰洞,就在人间与冥界的交汇处。这个地方我们冥界的人再熟悉不过了,只不过从没有人进去过,因为冥王告诫我们,那里面遍布火焰,温度极高,还有一只上古凶兽守在那儿。普通人连靠近都不能。” “看来又要有一场恶战了。” “恕我直言,那个地方,就算是紫霄门的掌门玄渊真人来了,也未必能讨到便宜。” “那又怎样?我们可不是普通人。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,就没有攻不下的难关。”尚雪颜斗志昂扬的回应。她伸出一只手来,看向其他人。 莫长伶他们也心领神会,各自伸出一只手来,摞在一起。 “我们可以的!” 后院某处。 尚雪颜和傅书缘对视良久。终于,雪颜先开了口,“呆子,你想我了吗?” “我想,想你想的夜不能寐。”他伏在她耳边说道。 尚雪颜的脸瞬间红了起来,她轻轻捶了他一下,“讨厌,嘴跟抹了蜜似的。” 傅书缘拿出一个本子,道:“每当我想你的时候,就在这个本子上为你写一首诗,想着再见面的时候就送给你。” “那给我吧。” 她刚想去拿,傅书缘却把它收在身后。 “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。” “为什么?” 他笑着拉起她的手,“因为我怕羞啊。” “切。” “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,我们的事被冥王知道了。” “他是怎么知道的?” “鬼差在人间一旦动了□□,冥王就一定会知道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 “只有一个办法。” “是什么?我要怎么做?” “我要再转为人,才能和你光明正大的、永远幸福的在一起。” “可是……你会忘了我的。” “不会的,为了来生能记得你,我可以不喝孟婆汤,只要我跳入忘川河中,等上千年,就不会忘了你。 ” “千年?” 修仙之人要活上千年也不是不可能,只要达到大乘境界就可以。像掌门就已经活了千年,功力已到至清境界。只是漫漫时光,她要如何度过。达到大乘境界,又谈何容易。 “不管你愿不愿意等我,我都不会去喝孟婆汤。千年之后,不管你还认不认我,我都一定会去找你。” 尚雪颜双唇微抖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 *** 因傅书缘在,众人一路无阻地进了冥界。 四周黑漆漆一片,连黄泉路上的泥土都是黑的。一眼望不到尽头。唯一有颜色的,就是那路边的彼岸花,可它偏偏是血红色的。 莫长伶从没想过,在她没死的时候也能走过这里。 终于来到尽头,看到的就是奈何桥,桥下的水流想必就是忘川河了。 这河水他们都见过,紫霄门就特意引来过。而那只是一小部分,这里却是满满的。那河水污浊不堪,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。河中的无数冤魂恶鬼,不断折磨着跳入这里的痴情人,一声声哀嚎令人痛彻心扉。 尚雪颜呆呆地望着他们,心中难以平复。 傅书缘一把遮住她的双眼,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未来要承受的这些。 第36章 千年一诺 穿过一片混沌,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前。 “这里就是伏焰洞了。” “我们进去吧。”几人对视一眼。 刚刚靠近洞穴,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。 洞穴里的空中到处飘散着火焰,一不小心,就会沾上它,引火烧身。 越往里走就越热,空气也越稀薄,直到快要窒息,依然看不到尽头。他们早已满头大汗。 “这样……可不行,我们……得想个办法。”连呼吸都很艰难,钟素衍说出这句话更是用尽了全力。 “否则没见到……凶兽,我们就得……死在这里。” 几个人停下来休息,大脑却飞速运转着。 半晌,传来一个声音,“用水清咒。” “你们跟着我做。”顾卿栩说着摆出剑指的动作。 几个人也跟着他念咒施法。 没一会儿,每个人的周身都浮现出蓝色的咒文,包围着他们。身体也渐渐凉快下来。 “我们快走吧,这个咒法得一直持续着,虽然管用,但会极大的耗费真气。” “嗯。”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,他们来到这里的尽头。那是个空旷的地方,连走路都会有回声。他们站在断崖边,前面是瀑布般的熔浆,一直流到下面。 这里就像个大熔炉。从下面翻滚着的烈焰熔浆中隐约能看到有零星突起的岩石,那应该就是他们下去后唯一的路。可是却找不到从断崖下去的路。 “我们御剑吧,这书呆子我带着他。”尚雪颜提议。 “不行,这里气浪太强,我们下不去。”顾卿栩注意到下面不断升起的气浪。 “书缘,你有主意吗?”莫长伶问向一直在崖边深思的傅书缘。 “我在书上见过一种叫悬浮术的功法,可惜我从没试过,不知道能不能行。”他说道。 “不管行不行,我们总得试试。” 傅书缘点头,他根据对书中的回忆,尝试了三五次都没能成功。他叹了口气道:“以我小小鬼差的能力,可能真的不行。” “再试一次,你可以的。”尚雪颜道。 他又重新振作起来,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,这回竟一次成功了。 几个人赶紧进入悬浮光球,在它的笼罩下,一点点向下落去。终于,到了下面,他们都稳稳地站到一块岩石上。 “可以啊书呆子!” “干的好。” “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!” 每个人都在赞赏傅书缘,他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。 “走吧,大家小心。”钟素衍嘱咐几人。 岩石的间隙中不时冒出火焰,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迈过。 “你们看!是琳琅珠。” 大家迫不及待地来到岸上。 “坤”字珠果然在这里,它此刻正安静地浮在前面不远处的高台上。 刚想靠近,却听一声怒吼,震耳欲聋,那只早已守在这儿凶兽从一旁的洞穴中缓慢走出。一边走还一边抖落着身上的熔岩。看起来像是睡了很久。 那凶兽有着三个脑袋和六条腿,还有一条类似狮子一样的尾巴。它流着口水,浑身散发着火焰,丑陋无比。 “老大,好久没有人来了。”那凶兽的其中一个脑袋说道。 “三弟,该醒醒了。”它中间的脑袋撞了撞左边的脑袋。 那三弟的眼睛艰难睁开,一看面前众人,却立马精神起来,“有人来了,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。” 说罢,那凶兽扑了过来。 它喷出一团火焰,将众人冲散。紧接着又甩尾扫向他们,它尾巴的尾部也燃烧着烈火,众人连忙跃起躲避。它也跟着跃起,忽上忽下,难以预料地扫向众人。 傅书缘一个不备,正中胸膛,被它抽到地上,胸口的衣服也燃烧起来。接着,它伸出一条巨长的舌头,将傅书缘卷起。 那舌头竟比铁链还结实,他奋力去砍,手中的剑却弹飞出去。失了武器,便被他生生拖着撞到左右墙上。 其他人来救,却跟不上它三条舌头来回转换的速度。直被它耍的团团转。 “呆子!” 尚雪颜急切的追着傅书缘,看到他早已晕了过去。 “老大,真好玩儿。” “难得有人来,再耍耍他们。” 眼看情况危急,顾卿栩在下面祭出玉恒剑,竟使出他最有名的封印术——固尘。 忽有万千水珠凌空升起,从四面八方击向那凶兽。 莫长伶感觉有无数水珠从耳边飞过,一阵寒凉。 那凶兽无处躲避,受了这一击,它身上的烈火瞬间熄灭,浑身变成灰黑色,纵有零星火光想要复燃,也被他再次熄灭。 “老大,是玄玉寒水!” 凶兽的一只脑袋恐惧地向后缩着,舌头上卷着的傅书缘也被它乖乖放下。 “闭嘴!” 尚雪颜乘机上前把傅书缘救回。 被那玄玉寒水一浇,刚才还半死的傅书缘也清醒过来。 顾卿栩再次施法,这次唤出的是万千冰刺。他一挥手又攻向凶兽。 那凶兽吓得不知所措,三个脑袋伸长脖子往三个方向逃去,直扯到像橡皮筋一样弹回到一起。 “往这边!”老大怒道。 “这边!” “这边呀!” 没想到那两个小弟竟都不听话。于是又上演了刚才那一幕,三个脑袋像皮球一样撞回到一起。 再想逃跑早已没了机会,万千冰刺早已插入它身体,又忽然融开,四散而去,将那凶兽像冰雕一样冻在一起。 “它死了吗?”尚雪颜问。 “没有,只是被封印了。它的力量强大,恐怕封印不了多久。”此封印极耗真气,他又有伤在身,正说着就吐出一口鲜血。 “师哥!” “快去拿琳琅珠。” 话音未落,凶兽身上的冰封已经裂开,透过冰面,隐约看到它里面再度燃烧的火苗。 莫长伶赶忙飞身取回琳琅珠。谁料刚刚拿下,整个山洞却晃动起来,洞顶上的石块无情掉落。一个躲避不及,便被砸到肩膀。 “这里要塌了,快走!” “长伶,快过来!” 她奋力赶回到他们身边。此时,身后的那头凶兽也再次恢复自由,它愤怒地追着众人,再次喷出一团烈火。 危机时刻,好在傅书缘迅速使出了悬浮术,才让大家躲过一劫。可光球刚刚升起,他又被落下的巨石砸中后背,他闷哼一声,慌乱之中,没被任何人察觉。 大约上到一半,悬浮球开始剧烈抖动起来,傅书缘的表情十分吃力。 “书呆子,你怎么了?” “我们人太多,以我现在的状态……撑不下去了。” 大家都明白,这个意思就是说,现在至少要下去一个人才有可能让其他人安全上岸。 “雪颜,别怪我,这样我还能尽快地去找你。”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,傅书缘说着就已仰身落入熔浆。 “书缘——”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一个东西抛上悬崖。 “书呆子——” “一千年,我等你——” 尚雪颜向坠落的他喊去。 她忽然笑了。 至少,他听到了。她看到他的最后一面,他是笑的。 等你一千年又何妨? 悬崖边上,那本写满甜言蜜语的书一页页静静翻动着。 尚雪颜跪在崖边,拿起那本已被烈火燎到斑驳的书本,一页页迅速翻过,上面是他密密麻麻的字迹。 翻到最后一面,她看到一幅画像,那是她的画像。画中的她穿着大红的嫁衣,戴着凤冠,披着霞帔,美艳动人。 她想起那书呆子说的话:我想娶你,我想三媒六聘,八抬大轿,十里红妆,娶你回家。 莫长伶呆望着雪颜的背影,何其熟悉,何其相似。就像曾经面对落华的她。 “这里要塌了!快走!” 钟素衍躲开身旁落下的巨石,冲她们喊道。 二人不为所动。 她只好又冲回去,强行将她们拉走。 *** 临夕嘉运楼中。 去的时候是五个人,回来的只有四人。 老板娘霜儿得到傅书缘再也回不来了的消息后,躲在房内,几天没有出来,连嘉运楼的生意都不做了。诺大的嘉运楼失了往日的繁华,连同众人,变得死气沉沉。 大家还沉浸在悲痛中,可师门又来了消息,要他们赶往灵隐宗。身为大师姐,钟素衍绝不能让他们再沉沦下去。 她把大家聚在一起,或许有了新任务,也能让他们尽早走出阴影。 “书缘已经走了,他是为正道牺牲,为众生献身,我们要永远记住他。但是,我们的任务还要进行下去,魔族还在不停寻找琳琅珠,谋划着令生灵涂炭的诡计。我们必须阻止他们。” “大师姐,你说吧,接下来我们去哪儿?”顾卿栩应道。 “接到消息,各派拿到琳琅珠的弟子都要尽快赶往灵隐宗。今年轮到灵隐宗举行四海大会,四海大会表面是各派切磋功法,其实更是为了仙门的众多首领能有机会聚在一起,探讨应对魔族的大事。” “那就启程吧。” 长伶看到顾卿栩一直在不停咳嗽,便道:“大师姐,我怕顾师哥的身体吃不消,不如我们晚几日再走吧。” 的确,连续奔波,卿栩身上有毒未解,在伏焰洞又损耗大量真气,铁打的人也吃不消。 钟素衍点头,“卿栩,不如我们就……” 没等她说完,顾卿栩便插话道:“师姐,我的事还轮不到别人做主,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,今日午时我们就动身。” 莫长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暗自神伤。打他出关以来,就像变了一个人,话说的更少了,就算非说不可,也绝不和她说。算起来,他出关后,他们连次正式的谈话都没有。 第37章 初用灵力 御剑飞行,赶往灵隐宗的路上。 路过锦玲,忽有巨大红光闪过,连远在高空的他们都有所感应。 “大师姐,是宁天骄。”莫长伶感觉到那真气的主人。 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我也不知道,我就是能感觉到。”她摇头道。 “走,去看看。” 那红光果然是宁天骄发出的,她此时正和两个灵隐宗的师兄妹一起与魔族众人战的不可开交。 好歹是同门,就算也再多过节,此刻也该帮他们一把,何况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,都是为了夺取琳琅珠。他们要找的是“乾”字珠,但显然已经被魔族抢先一步夺走。几人瞧见,二话不说,立刻加入到这战场斗。 “我们又见面了。” 魔族右使聂笙对顾卿栩说道。 “什么意思?” “我们在紫霄山见过。区区小辈,能有如此功力,我想你就是玄渊老头的二弟子吧。” “是你。”顾卿栩想起之前来紫霄山探查情况并打伤长伶的那个人。 “你终于想起来了。还以为仙门首领紫霄门的戒备有多森严呢,我看是中看不中用吧。” “少废话!把琳琅珠交出来。”宁天骄说着,一个旋身刺向聂笙。 “红烛剑。”聂笙躲开她的攻击。“说起来,你还算是我们魔族的半个孩子呢。”他笑道。 “满口胡言,我要了你的狗命!”宁天骄又使出一招“九九归一”。 眼看手下们接连中招,聂笙却不紧不慢地从地底唤出大批骷髅兵。骷髅们争先恐后地从地底爬出,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。 “当年你爹已成为我们的魔灵,都怪那个天心真人,否则整个紫霄门早已落到我们手中。” “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爹娘!”宁天骄说着砍倒一个骷髅兵。 “侮辱?你爹投靠我们是不争的事实,一个死人而已,懒得理你。” “我不信!” 聂笙说罢,就想要带着琳琅珠逃跑。 众人中,莫长伶离他最近。她快速砍倒身边的骷髅兵,向他离开的方向追去。 聂笙感觉到有人跟来,他猛然回身,看到是莫长伶,不由得讥笑一声。 “是你呀?就你那点能耐还是别来招惹我。” “那你就把琳琅珠放下。” “你想的美。” “那今天,我是招惹定了。” 话音刚落,二人就纠缠到一起。 聂笙显然很是惊叹,她与第一次见面时仿佛判若两人,功法稳健,招式凌厉。 可聂笙作为魔族右使,也不是吃素的。她来一招,他便化一招。甚至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。聂笙最大的能力,就是看一遍,就能使出相同的招式。 莫长伶知道这些下去绝不是办法,她想起顾师哥教她激发灵力时说过的话:“这个口诀,虽能在你万不得已时使出对付敌人,但是瞬间激发你体内的灵力,会令你在之后的三天里浑身无力,大睡三天。” 不就是大睡三天吗?那有什么的?她毫不犹豫地激发了体内灵力。 天空中瞬间乌云压日,有万丈光芒从她体内四射而出,一阵奇异的花香飘满整个上空。 聂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。他不敢相信,世间竟有如此纯净的真气。 闻声追来的顾卿栩也闻到这阵花香,他很清楚这是长伶所特有的味道。此刻,他向来平静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。 他赶到时,长伶早已晕倒在地上,手中紧紧握着她夺回的那颗琳琅珠,聂笙也不知去向。 “长伶。” 他赶紧渡了些真气给她,又将她一把抱起,紧紧揽在怀中。 *** 灵隐宗。 某间客房内。 顾卿栩渡了两个时辰的真气给长伶,她的脸色这才好些。只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。钟素衍等人也逐个退去。 顾卿栩走到床边,为她掖了掖被角。 床上的人睡的正熟,那双干净的眸子安静的合着,修长的睫毛微微浮动。四周静的连她轻微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。 他轻轻伸手,为她理了理额头上的碎发。几根冰凉的玉指滑过她脸颊,惹得她微微抖动。 深夜,顾卿栩睡在桌边,一个寒战把他冻醒。 “咳咳。” 他忍不住咳嗽两声,忙捂住嘴巴,生怕吵到那床上的人。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刮开了,一阵阵凉风卷入屋中。他起身将它关上。 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他捂着胸口斜靠在墙上。 “咳……” 他捂着嘴巴,一声闷咳,摊开手掌,是猩红带黑的血迹。 他坐到地上,偏头看向床上的人。他心里清楚,如果说以之前的状态他还能活上几年,现在,恐怕连下个季节都看不到了…… 他不能就这么自私的走了。他应该在走之前,就让她对他死心。哪怕是恨他,也无所谓。 *** 窗外的阳光落到那床上,莫长伶眉间微皱,刚睁开的眼睛又迅速闭上了,她还难以适应这光线。 她用胳膊挡着阳光,慢慢坐起,感觉身上还是很无力,脑袋也昏昏沉沉的。她揉着太阳穴,想起雪颜的话,谁说一直睡觉是最舒服的。 她观察了下这个房间,整体布局与紫霄门像的很,简洁、干净,没有过多的装饰。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就是那墙壁正中的一个大大的“佛”字了。 想必这里就是是灵隐宗了,也不知道她睡着的这几天,有没有耽误什么事。她一边想着一边穿好衣服,又洗了把脸,推门出去。 说来也怪,整个院子都是空的,连个人影也没看到。 她走出院子,来到广场。 这里可是热闹非凡,从衣着来看,仙门四大派的弟子都来了。 十年一届的四海大会举办的果然盛大。无论轮到哪一派,都是挣面子的好机会,连灵隐宗这样以勤俭节约为第一门规的门派都办的如此华丽。 当中的台上正有人比试。从身形来看,像是大师姐。另一个是东道主灵隐宗的弟子。 钟素衍不愧为紫霄门的大弟子,三招便将对手打趴在地。她不仅打出了气势,而且不失礼数,友好的将那人扶起,给足了面子。 “长伶,你醒了。卿栩没和你一起来吗?”钟素衍从台上飞下来。 “师哥?” “他没日没夜的守了你好几天,你没看到他吗?” 长伶的思绪早已跑到顾卿栩身上。他都已经那样了,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还没日没夜的守了她几天。那他现在在哪儿?身体怎么样了? “长伶,你是不是……还有哪儿不舒服?”钟素衍看她的精神状态好像不佳。 “没……没有啊,我没事了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她点头,“对了,你不早就想来四海大会了吗,我替你抽了签,你要是没事的话,明天就上场吧。”她将签子塞入她手中。 “我?我就算了。” 钟素衍拍了拍她的肩膀。 “其实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强大很多。去吧,为师门拿下这场比赛。” *** 院中。 整整一天,莫长伶都没看到顾卿栩,直到很晚他才回来。 顾卿栩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,竟直接略过等在回廊的她。 “顾师哥。” 她将他叫住。 “你去哪儿了?” “如果你等我就是为了问这个,那我就回去了。” “不是,我就是随便问问。” 顾卿栩斜她一眼,“莫师妹,有事就去找师姐,别来烦我。” “莫……师妹?” 长伶讷讷地重复了一遍。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生分了。就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,所以就要这般冷血么。 她定了定心神,唤出翎儿。 “顾师哥,你说过,等它变成蝴蝶时,让我给它起个名字,还让我不要忘了告诉你。现在,它蜕蛹成蝶了,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‘翎儿’。” 翎儿围着他飞了几圈,又识趣地回到长伶身边。 顾卿栩始终没有转过身来,许久,传来他冷漠的声音:“我已经忘了。” *** 第二天的比试出奇的顺利,莫长伶迷迷糊糊的就接连赢下几个回合。她甚至都不知道最后和她比试的是哪一派弟子,她只知道那人未着仙门弟子服饰,招式也异常奇特。 自从知道顾卿栩的毒没解,她就整天吃不好饭,睡不好觉。满脑子都是顾师哥的事。 听大师姐说江湖中有个鬼医,专治别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,可就是脾气古怪,行踪不定。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找到这个鬼医。 “长伶。” 莫长伶不经意的抬起头,看到那人却张大了嘴巴。 “即墨,你怎么在这儿?不会又是偷偷跑进来的吧。” 她跑上前,一把把他推到屋里,生怕被人看到,“四海大会你都敢闯!这儿可不比紫霄门。”说着,她又把门窗关上。 即墨云看到她这般为他担惊受怕,心里竟升起一股暖流。他悠哉的坐下,倒了杯茶水,喝了起来。 “即墨,你还有心情喝茶?快说吧,你找我有事吗?” 即墨云笑道:“你都把我弟子打伤了,我还不得来找你?” “你弟子,我什……”她刚想反驳,话没说完,却想起今天与她最后比试的那名弟子。 “想起来了?” “他是你的弟子?” “我说过,爬墙角的事不适合我。” “我怎么不知道四海大会有请你们无生门呢?” “我是不请自来。”他抿了口茶水。 “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参与到仙门当中吗?这么这次……转了性了?” 他故作神秘的低下头,小声说道:“我是专程来见你的。” 第38章 先入为主 “专程见我?”莫长伶疑惑道。 即墨云凑近她,“因为我想你啊,从我第一次见到你,我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你了。” 他向来令人猜不透,而此刻的眼睛却诚恳的像个孩子。 莫长伶望着他,说不出话来。片刻,她忽然站起来,拍着即墨的肩膀,大大咧咧道:“我也喜欢你啊,我们两个是这么好的朋友,对吧。来,喝茶。” 即墨云愣了一下,下一秒便明白了。 “那个……即墨,你们无生门以医术著称,你的医术肯定也很高明,那你认不认识江湖中那个很有名气的鬼医啊?” “鬼医?”他不停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。“他来了。” 莫长伶的瞳孔瞬间放大,“这里吗?你真认得他?” “嗯,很熟。” “即墨,你怎么无所不能啊。”长伶感觉无论遇到什么事,好像告诉他就都能解决。 “能让我见见他吗?我想让他帮我救一个人。” “救谁?又是那个师哥。”他自问自答着。 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因为你对他太上心了。” “他……他是我师哥嘛,我总不能……见死不救吧。” “你是骗我,还是在骗你自己?”他的神情仿佛能看透人心。 莫长伶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睛,“即墨,你就说能不能帮我吧。” “是你提出的,我都会帮。只不过,鬼医他不想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 “你想办法把你师哥弄晕吧。” “弄晕?我师哥就算中了毒,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。”她转头看到翎儿,计上心来,“即墨,把你的药虫借我用用。” *** 顾卿栩房外。 莫长伶看到顾师哥进屋,便将药虫唤出,“小药虫,全靠你了。” 以药虫的身形最适合干这种事不过了,它从门缝钻到顾卿栩房内。等到他喝水时,便悄悄将身上的迷药撒到杯中,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出来。 “多亏了即墨的特效药,只需一点,就能让人睡上一整晚。”莫长伶笑看着屋内的人影慢慢倒在桌上。 她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,确定没人看到后,又悄悄关上。 接着扶起桌上的顾师哥,十分吃力的把他拖到床上。 “咚咚,咚。咚咚,咚。” 门外传来敲门声,这频率是她和即墨云定的。她推开门,感谢这一切都顺利。 “即墨,鬼医呢?”门外只有他一人。 “你先把眼睛闭上。” 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就不要逗我了。” “相信我,无论我做什么,都不会伤害你的。” 长伶只得闭上眼睛。 即墨云俯身,轻轻的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。 额上突然的炙热令长伶一颤,她迅速睁开眼,“即墨,你干什么。鬼医呢?” “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 “哎呀你就别耍我了,事关人命。” “怎么?不信我?那我走了。” 长伶一把把他拉住,想想这江湖中也没人知道鬼医长什么样子,或许即墨云真的就是呢。 “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对你的认识。你究竟还有哪些身份,不如一次都告诉我吧,我承受的来。” 即墨云嘴角微扬,道:“你需要我是什么身份,我就是什么身份。” “好啦,你不想说就算了。快帮我看看他。” 即墨云看到床上的人,忽然苦笑,想起自己亲自订的三条门规:一、无生门,仙门弟子不得入内。二、上可医王侯将相,下可医贫民蝼蚁,唯不可医仙门人士。三、与仙门弟子有所瓜葛者逐出师门。 想当初,他为了报仇,重新建立起无生门,还订下这三条门规,发誓此生不与仙门往来,如今却是他亲自触犯了每一条。当真是可笑。 “即墨,你怎么了?” 她扶住忽然发呆的即墨云。 “我没事。” 他号脉检查过后,沉沉说道:“是销魂丹。他怎么会中这种剧毒?” “是驭天干的,就是我和你说过,我们差点儿命丧黄泉的那次。” 听罢,即墨云皱起眉头。究竟为什么,驭天费那么大劲儿,就为了给他下毒? 即墨云扶起昏睡的顾卿栩,坐到他对面,将真气送到他身体的每处,以此来断定他现在整体的状况。 半晌,他停止运功,眉头却紧锁起来。 “即墨,怎么样?” “你应该知道,此毒无药可解吧。” “我知道,可我不相信。万物相生相克,我从不相信这天下有没有解药的□□。” “长伶,事实是很残酷的。你是可以不停地找解药,甚至将这天下翻个底朝天,可他已经等不及了。若是早上几个月,我还能有办法。现在,毒已攻心,无药可解。” “无药可解,即墨……连你也这么说。”她后退几步,仍是不敢想象。 “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?他对我真的很重要。即墨,是不是需要什么药引子?你说……只要你说出来,就算是天上的月亮,我也立刻给你摘回来。”她哀求着,眼眶中充盈着泪水。 “长伶,你要冷静。要是你们天心掌门在,或许还有可能,只是,她已经不在了。” “那怎么办?即墨,我不想他死,他是在替我去死。” “长伶,有些事情,是天命,我们都改变不了。你现在能做的,就是陪他走完最后一程。” 她忽然看到顾卿栩身上露出的一块手绢,血迹斑斑,红的扎心。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。 *** 掌门玄渊房内。 “卿栩啊,昨天各派掌门和长老们一起讨论了对付魔族的事,八颗琳琅珠,有四颗都被魔族夺走,形势不容乐观,所有的主动权都在魔族手中。” 掌门叹了口气,又道:“聚灵花现世,正魔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,届时又是血流成河,死伤无数。生死有命,紫霄门不可一日无主,若为师不幸战死,为师想问问你,愿不愿意掌管紫霄门?” 顾卿栩听罢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“师父,就算我们全部战死,也定不会让您有危险的。” 掌门玄渊笑了,他道:“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,但生死有命,我是说万一,为师不幸战死,你究竟愿不愿掌管紫霄?” “卿栩……卿栩觉得,大师姐更为适合。” “你师姐她的确有领导才能,可她的功法确是不如你的。放眼小辈中,只有你实力最强。” “可是师父……卿栩一向不善交往,独来独往,恐是担不起这大任。但师姐却总能把控全局,卿栩还是觉得,她更适合掌门之位。卿栩作为紫霄门的弟子,只要活着,就一定会好好辅佐她的。” 掌门脸色微沉,“罢了,你不愿意作掌门,我也不强求,那执法长老总适合你了吧?” “师父,你们究竟要做什么?” “卿栩啊,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的,紫霄门的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。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,才能有备无患。” “师父,卿栩从小在紫霄门长大,多年来,您养育我教育我,卿栩定不会辜负紫霄门的。还是那句话,无论多久,卿栩能活一天,便守护紫霄门一天,守卫正道一天。” 掌门玄渊微笑的点了点头,“为师知道。” *** 灵隐宗主殿内,紫霄门、灵隐宗、剑尊派、清风阁的掌门和长老们齐坐在位。 一个弟子抓着一个人带到殿上。 “跪下。” 那人乖乖跪下,身体瑟瑟发抖,不敢抬头。 “无尘掌门,这不是你们的弟子吗?”玄渊真人问向灵隐宗的掌门。 “他并不是我灵隐宗的弟子,只是穿着我们的衣服,在四海大会上,趁乱混在其中。” “哦?有这种事?” “说吧,你是不是魔族的奸细?来四海大会又有何企图?” 那人忽然道:“求你们别杀我,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呢,我只因一时邪念,作了魔灵。是我不对,是我不对……”他不停对自己扇着巴掌,直打到脸色发青,嘴角出血。 魔族为壮大实力,利用人的弱点,拐人坠入魔道之事人尽皆知。 “够了,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事,我保证会让你安全回家。”玄渊真人承诺道。 “好,我说,我说。”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说道:“魔族护法驭天从得到验魂灯的那刻起,就开始寻找聚灵花,可是一直没有线索……” “你是说验魂灯能找到聚灵花?”玄渊真人打断他的话。 “没错。” “难怪。” “怎么说?”无尘掌门疑惑道。 “当年我一直奇怪魔族为何要去女娲族盗走验魂灯,之后又没有任何动作,没想到竟是为了聚灵花。可是连女娲族都不知道验魂灯有这样的能力,驭天又是如何知晓的呢?” “我只听说他好像得到过一本古籍,具体的就不清楚了。” “你继续说。” “是。几年里,驭天一直在用验魂灯寻找聚灵花,只是一直没有所获。直到不久前,验魂灯给出指引,说聚灵花在西海以南的不远处,那时我们找遍了附近都没有任何线索。而且聚灵花的位置一直在变,灵隐宗就在西海以南,驭天大胆判断,不是仙门的人己经找到了,就是聚灵花根本就是活物,甚至……是个人。” 此话一出,语惊四座。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。 “这驭天是不是想聚灵花想疯了!”有人笑道。 “或许,是真的呢?” “不可能吧。” “当年女娲娘娘只留下线索,说聚灵花是五彩石的克星,可并没有说聚灵花就是花,我们可不要先入为主了。” 听完玄渊真人的话,众人陷入沉思。 第39章 心沉死海 “你们来了多少人?找到聚灵花了吗?” “具体多少人我也不清楚,我只知道这次为寻找聚灵花,驭天派了很多魔灵混进四海大会,我们各自负责一片区域,我负责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发现。” 玄渊真人点了点头,又问道:“那验魂灯可还在你这里?” “已经不在了,昨晚我交给了负责下一区域的人。” “你们之间怎么联络?” “上一个人查完,会主动联络下一个人,我只能联络到我的下一个人。而且昨晚我已经将验魂灯给他,今日若再联络,恐怕他会起疑心。” “真是滴水不漏,魔族为得到聚灵花,可是煞费苦心哪。” “这样一来,线索又断了。”元阳真人怒道。 “无妨,好在魔族也还没找到。” 跪在底下的魔灵瑟瑟道:“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,我现在……能走吗?” “让他走吧。”玄渊真人发话。 旁边的弟子为他松了绑。那魔灵磕下几个响头,便匆匆跑出殿外。 “咔嚓!” 一道闪电划过。 刚跑出大殿的魔灵被空中那人活活劈死。 那人就是魔族护法驭天,他一挥手,万千的魔族兵将出现在他身后,黑压压一片,仿佛乌云般,笼罩在灵隐宗上空。 钟素衍等众多弟子闻声而来,挡在殿外。 “驭天,你好大的胆子,连我四海大会都敢闯!” “什么四海大会,我不仅要闯,还要灭了你们!”驭天吼道。 “外面怎么回事?” 大殿的各派首领询问道。 “回禀掌门,是魔族护法驭天,左使鬼魅和右使聂笙带着万千兵将,前来叫阵。” “这驭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。” “我四海大会聚集各派青年才俊,他们敢来,就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 “都来了正好,我好好揍他们一顿!” 玄渊真人见大家情绪激动,连忙制止,“各位先冷静一下,魔族此次必定是有所准备,不然也不敢贸然前来。我们现在处于被动局面,所以千万要冷静,莫要中了他们的圈套。” “玄渊掌门说的对,我们中间尚有魔族的奸细,不然我灵隐宗的结界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破除。”无尘掌门附和道。 众人点头称是。 “走,我们出去会会他们。” “玄渊,你总算出来了。”驭天阴笑道。 “驭天,你想见我?” “别装了,原来聚灵花早就被你给发现了,你藏的可真够深的。” 玄渊真人不解。 “识相的就给我乖乖交出来,或许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。” “别说我不知道,就算我真的知道,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?” 驭天冷笑一声,“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。” “给我上。” 话音刚落,万千魔族兵将一拥而上。无数只黑色翼鸟盘旋在上空,伺机而动。 正魔双方厮杀在一起,战的昏天黑地,难解难分。 忽然,雷声大做,闪电四射,顷刻间,倾盆大雨瞬时落下,模糊了视线。 莫长伶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,仅仅一炷香的时间,整个灵隐宗广场,就已血流成河。 突然,两个身影齐刷刷向她冲来,直到近处,兵刃交接时,才看清是左使鬼魅和右使聂笙。 鬼魅是个魔族少见的女子,能坐到魔族左使的位子,可见功力非凡。 早就听说她身影如蛇,速度极快,又擅长魅术,今日得见,果然是个难以对付的对手。 她手持长鞭,招法鬼魅,变幻莫测。 “想不到你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聚灵花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莫长伶在疲于应付的情况下听到这话。 “想不到还是个美人。”鬼魅幽幽道。 “我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,原来是身负灵力。”聂笙咬牙道。 莫长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,他们的意思是说她就是聚灵花所化?那她为什么会想个凡人一样轮回转世? 她又想到爹爹告诉她她出生时的情景,还有天生的灵力,对万物的感应能力,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,能够解释的通。 她,就是所有人都在找的聚灵花。怎么会这样? 顾卿栩一直在不远处注意着她,想上去帮忙,又不能。 直到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,情绪越发不稳定。 眼前的画面似乎越来越模糊,他们攻击的动作变得眼花缭乱。 一把利刃闪着寒光,向她刺来。她反应过来,却已来不及躲避,她认命般的闭上眼。 却感到身前一阵温热,睁眼看到是顾师哥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,那把利刃穿过他的胸膛,露出半截剑身。 接着,聂笙狠狠地抽出插在顾卿栩身上的剑。 “顾师哥!” 莫长伶绝望地接住应声倒下的他,紧紧揽在怀中,感受到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。 “师哥,你不会有事的……不会有事的……” 她捂着他中剑的胸口,可怎么捂也捂不住,鲜血从她的手缝中不断涌出,就像顾卿栩此时一丝丝流逝的生命。 顾卿栩望着她,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,眼里的她越来越模糊。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,哽咽道:“不要哭,反正……我也活不了几天了。我最大的遗憾……咳咳……就是……就是没能和你在……在一起……” 他虚弱地伸手,最后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,无声又绝望地掉落。 “不———” 她难以抑制地大喊着。 原来他,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。此刻,就像她也死了一样,心沉死海。 痛彻心扉,绝望无助。 雨点仍敲打在顾卿栩苍白的脸上,仿佛老天,也在挽留他。 莫长伶目光斜视到一边的聂笙,她拿起千合琴,放在腿上。 目光灼灼,纤纤玉指拨动琴弦,一声比一声急促,充满杀意的琴声中又透着哀凉。 鬼魅眼见情况不妙,早已溜走。只留聂笙一人苦苦挣扎着。 那琴声如魔音灌耳,令他头疼欲炸,亲手丢了兵器。 转而,那琴声的音浪又化作无数利刃,轻轻碰到,就痛如钻心。 聂笙躲避不及,一只胳膊被齐刷刷削断,接着,是双眼,血流满面。 他一声声惨叫着,跌跌撞撞地摸索。现在的他,就如待宰的猪羊。 音浪化作的利刃不断从他身上划过,遍体鳞伤,血肉模糊。钻心噬骨,却偏偏不伤他要害。 聂笙大喊道:“你杀了我吧!杀了我吧!” “你没资格做要求!”莫长伶的声音冷若冰霜。 聂笙踉跄着向身后跑去,却被脚下的尸体绊倒。 “扑通”一声,正倒在前面尸体的剑上。利剑穿心,一报还一报! “护法,聂笙死了。”鬼魅匆忙向驭天报告。 “什么!废物!”他沉声道:“去通知即墨云,用乾坤鼎启动乾坤阵。” “是。” 聂笙死了,莫长伶却更加绝望,她觉得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。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,“长伶,跟我走。” “即墨,我不走。” “这里很危险,跟我走。” 她甩开他的手,厉声道:“灵隐宗的结界是你里应外合帮魔族破除的吧!” 即墨云没有否认,他不想骗她,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。 “你走吧……我们两不相欠了。”莫长伶淡淡道。 “长伶,我求你,跟我走。” “我哪都不去,我要一直陪着他。”她仍抱着已经渐渐发凉的顾卿栩。 即墨云轻叹一声,挥手布下一个结界,将她保护起来。 “即墨,你干什么?” 他不答,飞身到空中。 祭出乾坤鼎,与驭天一起施法,布下一个大阵,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。 “这魔族的人怎么杀不死!” “大师姐,你看!” 钟素衍抬头,不知何时,驭天早已布下乾坤阵。原来这才是他最后的杀招。 “驭天!你好狠毒,连自己人也不放过!”元阳真人冲他吼道。 “呵呵,你还不明白吗?他们不过是些傀儡。” 驭天一扬手,魔族士兵在瞬间同时消失。 “这是什么阵法,力量竟如此强大。” 钟素衍和众弟子合力突围几次,都无济于事,甚至连一点缺口都没能打开。 而且他们渐渐发现,只要触碰到这阵法,它就会将他们的功力吸收,为己所用。 几轮下来,乾坤阵的力量反而更大了。 “你们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,一切都是徒劳无功。”驭天狂妄的笑着。 “我就不信我破不了!” 尚雪颜奋力一搏,却依然被气浪弹回。 “不用试了。”玄渊真人摆手道。 “我们还是中计了。”无尘掌门叹气道。 “没想到驭天居然能用乾坤鼎幻化出阵法了。”剑尊派的掌门仍是难以相信。 “此阵法只在千年前正魔大战时出现过,那时天心真人与各派首领合力才破了这阵法。” “那这么说是有办法了?” “要破此阵,唯有殉葬法。”玄渊真人道。 “殉葬法?” 顾名思义,众位首领们都知道,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。 “对,我们仙门后辈的杰出弟子几乎都在这里了,连同我们要是全死在这儿,那这天下就再没有力量能对付魔族了。”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。 “为了正道,我们必须牺牲。” “不要啊师父!”钟素衍喊道。 “掌门,不要这样。” “师父,你要干什么?” “还会有办法的!” “……” 众弟子纷纷跪下哀求着。 “素衍,为师不在以后,你千万要带好紫霄门,带好正道,绝不能让魔族的奸计得逞!”玄渊真人的话铿锵有力。 “师父……” “为师相信你。” 第40章 旧人不复 困在结界里莫长伶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两行泪水无声滑落。 她趴在结界上,仿佛能触到那人,她轻轻道:“师父,谢谢您……再见了,师父……” 仙门众首领在交代好后事后,盘膝围坐在广场中央的血阵图上。 玄渊真人手捏剑指,划破另一只手掌,将血滴到身下的血槽中。 众首领也都照做,血槽里的血液越来越满,最后向中间流去,汇到一起。 “师父……”钟素衍满含泪水,她真想冲过去代替师父。可是,以她的功力祭奠,这血阵恐怕连启动都启动不了。 “别过来。”玄渊真人喊道。 片刻,众首领盘坐的中间形成一股巨大的能量,卷起一阵狂风,带着浓烈的血腥味。 “他们想干嘛?”驭天的语气充满疑惑。 目视这一切,即墨云的脸上却异常平静。 狂风骤雨,逼的众弟子们不敢靠近。 钟素衍用衣袖遮挡着,但视线始终没离开师父一步,她看着师父他们一点点化为灰烬,卷尽那通天的漩涡中。 在师父仙逝的那刻,钟素衍看到,那就是身为掌门的责任。 通天的漩涡向四面八方射去,乾坤阵的光环瞬间消失,而那力量仍无休止的向远方散去,像要洗净这世间的一切邪恶。 在强大的冲击力下,驭天和即墨云等外围众魔族弟子都被甩出老远,重重摔在地上,猛地吐出一口淤血。而施法布阵的人遭到的反噬最重。 仙门弟子尽数冲出,满脸怒气,带着泪光。 “护法,你伤的太重了,我们撤吧!”鬼魅扶起驭天劝道。 驭天仍是不甘的回头看着灵隐宗,半天吐出一个字来:“撤。” *** 魔族宫殿。 驭天盘坐在石床上,运功疗伤,样子十分痛苦。半晌,才归息睁眼。 他盯着即墨云,眼中带着怒火,“从你告诉我乾坤阵的时候,你就知道他们会用殉葬法破阵吧。” “你知道的,我和玄渊有弑父杀母之仇。”即墨云平静道。 “我记得我们合作的时候,我答应过你,会帮你报仇吧!” “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一个五彩石最脆弱的时机,可我等不了,况且,我们志不同道不合。” “哼,我绝不允许有人背叛我!”驭天的手掌中冒出火焰。 即墨云看着他手中的火焰,不紧不慢道:“驭天,就算我此次利用了你,可你也并没有吃亏,仙门的这些首领一死,剩下的人岂不任你摆布?” 话音未落,驭天驱动手中烈火,打向即墨云。 “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坐以待毙的。”说话的同时,即墨云忽然化作一阵烟雾,消失在魔宫中。 鬼魅刚想追出去,却被驭天拦下,“别追了。” “护法,要我派人追踪他吗?” “不用管他了,他说的对,此次大战,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,仙门的那些老头一死,剩下的虾兵蟹将已经不足为惧。” 鬼魅点头,又道:“护法料事如神,那聚灵花果然化为人形。不过我们启动混沌阵的时候,威力巨大,如果聚灵花是肉体的话,恐怕会灰飞烟灭在阵中。” “这一点我早已想到了。” “那属下要怎么做?” “这件事,必须我亲自来做。”驭天的眼神透露着诡异。 *** 灵隐宗主殿。 仙门元气大伤,只剩下这些刚刚接任掌门和长老的小辈,整个大殿充斥着消极的气氛。 钟素衍偷偷擦去眼泪,向大家洪声道:“各派新接任掌门的请往这里聚一下。” 其他三派,一女两男,三个年轻的面孔来到钟素衍面前,想必都是师长们最得意的门徒。 “我们仙门四大派的师长们都已经为正道、为我们仙逝,因此,我们更不能辜负他们。此次大战,我们仙门元气大伤,回到门中,若哪派有需求,尽管向其他三门求助,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。现在的我们只有团结一致,才有机会阻止魔族、战胜魔族,拯救天下苍生,捍卫正道。” 钟素衍的声音慷慨激昂,回荡在整个大殿,仿佛令仙门众人又有了希望,重新拾起信心。 “对,跟他们拼了!” “捍卫正道!” “不能辜负师父!” “我们一定能战胜魔族的!” “自古邪不压正,我们没什么可怕的!” 坚定的声音此起彼伏。 “钟掌门,您说,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一个声音问道。 “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莫长伶,她是聚灵花所化,魔族为实现他们的野心,一定会千方百计得到她的。这几天,我们先轮流在她房间外巡逻,一定要保护好她。” 众人点头赞同。 *** 阴暗的房间内,顾卿栩静静躺在床上。一盆刺眼的血水摆在一边。 莫长伶将毛巾放进去,两眼无神的洗着,雪白的毛巾已经被染成红色,长伶的身上脸上也沾满了顾卿栩留下的斑斑血迹。 她一点一点帮他擦干净,又给他换上一身他常穿的干净衣服。 最后,默默坐到床边。 她握住顾卿栩冰冷的手,放在她脸上。 “顾师哥,你不是说还要和我琴笛合鸣的吗?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,留下我一人,孤零零地活着。” 她的眼圈早已哭到红肿,头发也未曾梳洗。她一直守在这里,她感觉,在她的世界里,一旦没有了顾卿栩,时间就停止了,生活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。 她的世界里,再没有希望,再没有任何让她心动的瞬间,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。 连翎儿都伏在顾卿栩枕头上,默默哭泣。 “师哥,其实我不想叫你师哥,我想叫你卿栩。我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,有很多地方没带你去看过,我还从没有正式的向你表达过我的心意……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完成……” 莫长伶轻轻趴在顾卿栩身上,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。这个肩膀、这个胸膛,给过她太多安全感。她以为,之前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遇到他…… “你不是……喜欢听我弹琴吗?我弹给你听……” 她起身坐到桌前,幽幽弹起了千合琴。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们之间从相识到最后的无数画面,那琴声时而轻快,时而隐晦,时而婉转,时而凄凉,最后的一段琴声,寒气入骨,竟令屋内屋外的花草尽数枯萎、结霜…… “噔!” 一只利箭射到柱上。 莫长伶的双手在同时按住琴弦。 她起身拔下箭,取下一张插在箭头上的字条。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:“要救你师哥,今夜子时,百里柳林相见。” 没有落款,字字戳心。 他是谁?他真有办法救顾师哥吗? 这个顾虑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了,她管不了那么多,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,她都要去试试。 子时马上就到,莫长伶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,看到门外守夜的弟子已经昏昏欲睡,这倒省了事,她径直从大门走了出去。 一路上全速御剑,很快便来到这有名的百里柳林。 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影早已等在那里,一如他们的第一次相见。 “你来了。”驭天沉声道。 此次见到驭天,心中没有丝毫紧张,也并不感到意外。或许,她的心,已经死了。 “你说有办法救我师哥?”莫长伶直奔主题道。 “你就那么在乎他?” “我们之间感情,你永远不会懂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我不懂。是你,不给我懂的机会!” 莫长伶无心与他理论,“我师哥气息已断,你还是说说如何救我师哥吧?” “他是天生地孕的仙人转世,你以为他那么容易死吗?” “什么?” “你不是一直在找落华吗?”他阴笑道。 这么说,顾师哥就是落华的转世。 “怎么可能?” “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记起来啊,仔细想想,他们之间……不像吗?” 顾师哥的背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,是他,没错,原来他爱的,一直都只是他。记忆中落华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,她的心口却越发沉闷。 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?” “不仅这些,我还知道你们前世的每一件事。” “你……究竟是谁?” “你以为闻香酒楼的芙蓉真的那么好心,收留你这个孤儿?” 莫长伶一愣。 “她是我们魔族的魔灵,一枚棋子而已。至于给你千合琴什么的,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前世欠你的一个承诺。” 前世……承诺,莫非他们早就认识? “那芙蓉姐要你完成的承诺是什么?” “我说了,她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,要想棋子乖乖听话,总要有些筹码,我对她的承诺不过是放了她的爹娘。” “那你放了吗?” “放?”他冷笑道:“从芙蓉答应为我做事的那刻起,他的爹娘就已经被我送上西天了。” “卑鄙!” “别扯开话题,看来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。” 莫长伶眉头紧锁,她想遍了所有人,还是一无所获。 驭天忽然猛地扯下脸罩,一张被火焚烧过的、更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眼前。 莫长伶的瞳孔也在看清他脸的同时瞬间放大,手中的千合剑也不自觉握紧。 她万万没想到,竟然是他,他竟然还活着! 第41章 一曲成魔 前世与他的种种浮现在眼前。 一女子端坐在路边,忘情弹奏,那声音空灵动听,引得许多路人驻足围观。 众人正听的入神,那玉指下的琴弦却突然绷断,弹向一边。 “嘶……” 尖锐的痛感令女子将手收回。 人群中刚刚陶醉不已的一个人迅速冲出,躲在女子面前,握住她流血的手指,担忧道:“小沁,没事吧” “黎大哥,你回来了。”小沁笑着。 “跟着黎大哥,让你受苦了。” “没关系,只是破了一点而已。” “小沁,黎大哥以后一定要送你一把天下最好的琴,那才配的上你。” 小沁望着他,甜甜地笑了。 …… 一间小房子内,落华正和小沁说着什么,惹的她笑个不停。 忽然,屋子的另一边起了火。 小沁和落华连忙用木盆舀水去灭火,只是那火势却越来越大,转眼间就已弥漫到整个屋子。 被焚烧的木板不断掉落,发出“嘎嘎”的声音。 “小沁,来不及了,我们快走。” 小沁仍不放弃地泼着水,却被落华猛然拉走。 逃出屋外的二人站在一起,看到房子早已冒出滚滚黑烟,漫天的火焰包裹着整个屋子。 忽然,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屋内走出。 小沁疑惑道:“黎大哥……咳咳……你不是出去了吗?” 黎做官缓缓抬起头来。 他在里面呆了太久,脸上的皮肤早已被火烧的不剩一块好地方,血淋淋的,十分吓人,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后退。 他甩开小沁的手,紧紧盯着落华,眼睛里充满了怒火,“落华,我本来想和你们同归于尽的,可是现在,我改变主意了,我会好好活着,让你加倍偿还你夺走我的一切……” 他说着,像疯了般,仰天大笑着离开。 往事历历在目,莫长伶呆呆地望着驭天。 “黎大哥?” 驭天大笑道:“怎么,想起我了?” “黎大哥……你为什么……会变成这样?” “不要叫我黎大哥!当年的那个我早已经死了。”他冷笑着,“黎做官?多么可笑的名字,当我拥有力量之后,才发现从前的我是多么懦弱、多么白痴。” “你为什么……会加入魔族?” “你怎么还不懂?因为力量呀,魔族能给我强大的力量,让我想杀谁就杀谁,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,因为我是强者,所有人都会怕我,我喜欢这种感觉。” “你错了,真正的强者是怀有仁义之心的。” “你真是一点没变,还是那么天真。” “所以你加害顾师哥,不过是在报复他……” “没错,前生他是仙人,样样比我强,还总是满口大道理的教育我,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好人。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凡人,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被邪念控制的感觉!” “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,我只恨我怎么没有早看清你的嘴脸!”莫长伶怒道。 “卑鄙无耻?呵呵,多谢夸奖。” “那三世书也是你故意毁的?” “这件事你得感谢我。要是让玄渊他们那几个老头看到你之前和顾卿栩的那些事,你现在还能好好呆在紫霄门吗?” “你为什么这么做?” “不为什么,我就是喜欢看你们生离死别的样子。” 莫长伶听他说完这些,忍不住想冲上去和他拼了,可为了救活顾师哥,她不能那样做。 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,淡淡道:“以前事我们不谈,权当我没有认识过你这个大哥。说吧,怎么救我师哥,交换条件是什么?” “聪明。只要你拿着千合琴,到长帆海去弹一曲,我就能帮你救你师哥。” “到长帆海弹琴?为了什么?”莫长伶听说历任魔君死前,无论如何都会到长帆海去。 “今年是我魔族祖师的祭日,不行吗?” “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?” “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?” 莫长伶叹了口气,道:“好,我答应你,你要如何救我师哥?” “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,今日卯时,只许你一人带顾卿栩来长帆海见我。” 说罢,驭天留下一股烟雾,消失不见。 *** 回到灵隐宗的房间,莫长伶再次坐到顾卿栩身旁,轻声道:“顾师哥,我一定会救你的。我知道你很累,那就再睡会儿,等我叫你的时候,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。” 这一刻,她早已做好成为仙门叛徒的准备,就算被世人唾弃,她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。 只要驭天能救活顾卿栩,就算是让她粉身碎骨,她也无怨无悔。 她在桌前留下一张字条,并用法术将顾卿栩保护起来,浮在空中带走。 *** 魔族宫殿。 “护法,你回来了。”鬼魅早已候在一边。 “嗯。” “事件怎么样了?可还顺利?” 他阴笑道:“顺利,十分的顺利,因为我手上有莫长伶她无法拒绝的条件。顾卿栩就是她的死穴。” “可是护法,我们私自将历任魔君在长帆海留下的修为都给了莫长伶,这样固然能让她承受住混沌阵的威力,可魔君那边要如何交代?” 听到这里,驭天突然出掌,将鬼魅打出老远,怒道:“我跟你说过,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魔君。他老了,人一老就会变得畏首畏尾,魔君的位子迟早是我的!” “是,魔君。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驭天得意道。 鬼魅从地上爬起,“魔君,那我们如何让莫长伶乖乖听话呢?” “到时候我自有办法。” *** 卯时,长帆海。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,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点身子,蔚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。 “这么快就来了。”驭天来到莫长伶身后。 “别废话,说吧,我该怎么做?” “你知道的,到那海的中间去吧。” 不再与他多言,莫长伶飞身来到长帆海中间,浮坐在海面上,右手抚上那丝丝琴弦。 他看了一眼浮在身旁的顾卿栩,毅然弹起琴来。 她打定了主意,不管驭天有什么阴谋,只要能救顾卿栩,她就不会拒绝。 时间渐渐过去,海面随着琴声开始变得不安,起伏跌宕,难以捉摸。 忽然,一阵巨大的海水在莫长伶面前如幕布般升起,直插云霄。片刻,又掉落下来,激起大片水花。 她不为所动,依然气定神闲地弹着。 大海从蔚蓝逐渐变得黑暗,海面又散发出黑色的烟雾,一时间,整个长帆海变得烟雾缭绕。 历任魔君在死前都会将毕生修为留在长帆海,这长帆海蕴含着巨大能量,一直在等一个能柔和这多人修为的人。 历任魔君从不让人轻易靠近,连驭天也没见过这场景,更不知道承载这力量的人会变成什么样。 忽然,大海带着巨风从四面卷起漩涡,向中间聚拢。 莫长伶只觉得自己被夹在几个漩涡中间,巨风在耳边呼啸,刚才的黑气在不断进入她体内。 驭天究竟想做什么?这黑气又是什么?驭天除了想得到身为聚灵花的她外,还想干什么? 莫长伶的脑中一片凌乱,她猜不透驭天这样做的目的。 海上的巨大反应早已波及到岸边,海风呼啸,惊涛骇浪,像要吞噬这天下。 驭天艰难地睁开眼睛,中间的莫长伶早已看不清,一切都不像他想的那样容易控制。 慢慢的,黑气全部进入到莫长伶体内,她只感觉身体变得火热,体内翻江倒海般,好像有一种难以发泄的力量,正在她体内做着斗争。她警觉的看向四周,接下来,还有什么? 身下的海面突然开出一个大洞,她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瞬间卷入。 再度醒来,她已在海底。身边是无数的珊瑚和成群的鱼儿。体内那种难受的感觉已经不见。她迅速看向四周,发现顾卿栩还在身边,立刻觉得安心。 海底世界,是她在梦里才能看到的,这里的场景美的如画,甚至让她有种来到天堂的错觉。 它伸手触到一条小鱼,它的身体滑溜溜的,瞬间从她手边溜走。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,看到前面有很大的一片珊瑚,于是就向着它走近。 这珊瑚群大的很,她走了很久都没看到尽头。 走着走着,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,她爬起来,好在光线不是太暗,她发现绊倒她的竟然是两具白骨。 她连忙拜了几拜,“打扰了,打扰了。” 低头的瞬间,她看到那白骨身边有一件特别熟悉东西,于是上前察看,发现竟然是她紫霄门弟子的随身玉佩,它的主人已经逝去,所以连它也变得暗淡无光。 “有缘人,我终于等到你了。” 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,回荡在四周。 “是谁?” 她低头发现,原来是她踩到了一个铜镜。她拿起铜镜,看到镜中浮现出一个人,发出声音的想必就是它了。 铜镜中的女子正色说道:“我是紫霄门掌门天心真人,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,我已经不在了。” 莫长伶看向地上的白骨。又发现她身上的玉佩确为紫霄门的专属玉佩,只是主人死去,它也变得暗淡无光。 真没想到,当年威慑四方,令魔族闻之胆战心惊的天心真人竟然死在这里。 要说天心真人,虽为女子,却是个了不得的传奇人物。传说她嫉恶如仇,对付魔族更是绝不心慈手软。她的事迹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,只是紫霄门上下一直流传她早已逍遥飞升,如今为何出现在这里? 第42章 心意相通 铜镜中的天心真人又说道: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。当年我的大师兄受魔族指使,与我争夺掌门之位,我一直以为他变了心。那个时候,我亲手杀了他,也一度陷入到疯狂的地步,那时我只要见到魔族的人,便会毫不留情把他送上西天,我每天都在清缴魔族,想要把他们全部杀光。” “直到从魔族的口中得到消息,大师兄之所以投靠魔族,是受制于他们,为了不让我受到伤害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。从那时起,我决定离开紫霄门,费尽心思,寻找复活大师兄的方法。天下人都知道我医术高明,可我却唯独救不了我最爱的人。” “后来我知道,魔族在长帆海留有无穷力量,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,来到这里,却莫名其妙掉到这海底。无意中,我发现了一个以命换命的口诀,叫诛心诀。 所诛之心,必有所爱。 这口诀与其说是救人的,倒不如说是老天留给这世间有情人的惩罚,不珍惜对方的惩罚。” “只要是心意相通的两人,便能将自己的心换给对方。两个人注定只能独活一人……大师兄欠仙门的是义,而我欠他的,是情、是命……” 莫长伶的目光投向她身边的尸骨,那应该就是天心真人的大师兄了。可怜天下有情人,她用命救了他,可他还是选择留在这,陪她一起死…… 想到这里,她又跪下,向着两具尸骨拜了几拜。 莫长伶望向那海的上空,点点光亮,映的人睁不开眼。仔细想想,能死在这里,也跟升入天堂没两样了。 顾师哥,我会救活你的。 她催动灵力,念出那诛心口诀,她的身体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荧光,流光溢彩,引来万千鱼儿围在她身边,不愿离去。 她轻轻俯下身子,吻向顾卿栩的薄唇,身体在触到他的瞬间变得酥麻。 一种莫名的力量慢慢进入到顾卿栩体内,莫长伶在同时感受到心被撕碎的痛苦…… “长伶……” 她恍惚听到来自尚雪颜的千里传音。 于是她在顾卿栩身上施了法术,将他带向尚雪颜。 她目送顾卿栩在鱼群的围绕下缓缓升到海面,身体也虚弱到再也支撑不住,她安心的闭上双眼。 *** “莫长伶!” “莫师妹……” “长伶……” 灵隐宗不远处的百里柳林,几乎出动了现有的所有弟子,只为寻找她一人。 顾卿栩的身体渐渐飘向尚雪颜。她一回头,正看到他落到身边。 “顾师兄。” 尚雪颜摸到他胳膊的瞬间竟感受到了脉搏,他的心脏正强烈跳动着。 一行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在空中:雪颜,帮我照顾好他。你们不用找我了,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,等我做完就会回去。还有,告诉宁天骄,她的父亲是个好人…… “长伶,你究竟要干什么?”尚雪颜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 *** 海底世界中,魔族正加紧寻找莫长伶。 “怎么样了?” “护法,还没找到。” “你那边呢?”驭天又问另一个人。 他摇摇头,低声道:“也没有。” …… “都楞在这儿干嘛?还不快去给我找!”驭天怒道。 “要是找不到莫长伶,你们也别回来了!” “是,是……” …… “护法,护法,找到了。”一个魔兵急匆匆地跑来汇报。 “在哪儿?快带我去。” “找是找不到了,不过护法,她好像已经死了。” “你说什么!”驭天揪起他的衣领。 “是……是真的,我们找到她的时候,她就已经没心跳了。” 驭天气冲冲地将他摔到地上,“废物!” 他转过身去,“先把她带回魔宫。” “是。” *** 魔族宫殿。 魔医正在为莫长伶诊治。 半晌,他摇了摇头,叹气道:“护法,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,此人的确没有脉搏了,不过,好像还活着。” “活着?那她什么时候能醒?” “这……可说不准。” “行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驭天摆了摆手。 *** 紫霄山。 顾卿栩在几日后终于能下床了,他推开房门,久违的光亮令他不得不眯着眼睛。 这几天,他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。他细细琢磨着,以他当时大战受伤的情况,难道不应该已经死了吗?而且他感觉身体异常轻快,好像连销魂丹的毒也解了。 “师兄,你醒了。” 史金宝说着跳上台阶,“我以为灵蝶换宝物的事,你要赖帐了呢。”他调侃道。 顾卿栩只是微微一笑,想到莫长伶不知又去了哪儿,便问道:“长伶呢?” “长……长伶啊……她……她……”史金宝的表情有些不自在。 “她怎么了?” “长伶她下山办事了,说办完就回来了。”钟素衍迎面走来说道。 顾卿栩皱眉道:“她是聚灵花所化,魔族一定在找她,她一个人下山,恐怕会有危险。” “你不用担心,此次大战,魔族也受了不少损失,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。你刚醒来,还是让人好好给你看看吧。”钟素衍说着,将他拉进屋里。 医者为顾卿栩号过脉后,道:“他的体质很好,恢复的很快。” “好,幸苦了。” 顾卿栩十分疑惑,道:“大师姐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是谁的医术如此了得,连我身上的毒也解了。” “哦,这我也不清楚,从百里柳林找到你的时候,你已经是这样了。” 听罢,顾卿栩的眉头锁得更紧了。 *** 不知过了多久,躺在石床上的莫长伶忽然坐起,喘着粗气,两眼发直,感觉像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呼出。 她定了定神,走出这个房间,出门就是一道铁链架起的索桥,她缓缓走上去,环视着四周。 整个宫殿的光线都很暗,四面的墙壁上环绕着石阶,一直通到下面,底下很深,望不到底。 “莫长伶,你终于醒了。”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,她警惕地防备着那人。 “你在叫我?” “怎么,你更喜欢我叫你小沁?” “小沁?”她思索着,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,“那你是谁?” 驭天忽然转身,用他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,“你不记得我了?” “你和我很熟吗?” “熟,再熟不过了。” “那你能帮帮我吗?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?” 失忆?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驭天始终盯着她,想找出什么破绽,可最终一无所获,因为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。 “我是魔族护法驭天。你叫莫长伶,是我魔族的右使,你和仙门有着血海深仇。”驭天还在观察她的反应。 “护法……” 一旁的鬼魅刚想说什么,却被驭天拦住。 “那我怎么……会什么都不记得?” “那是上次仙魔大战时,你被他们打成重伤,所以才失去了记忆。” “可我对这里一点儿映像都没有。” “你太累了,快回去休息吧,一切都会变好的。” 一切都那么陌生,莫长伶沿着这陌生的索桥,独自走回房间。 等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,鬼魅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护法,你封她为右使,是真的相信她所说的吗?” “不,我从不相信任何人。等有机会了,我们试试她,不就知道了。无论如何,你对她都要多加防备。” “护法英明。” 又过了几天,莫长伶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。闲来无事,她便在这魔宫里转悠,可不论她怎么转,还是找不回一点儿记忆,甚至没有一丝的熟悉感。 她也时常去找驭天,让驭天给她讲过去的事。而他总是在说她和仙门之间有怎样的血海深仇,说她自小在魔族长大,对魔族如何如何的忠诚。 她听着这些,没有任何感觉,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。 她总觉得,这里的人好像并不喜欢她。虽然一个个都毕恭毕敬地叫她右使,可他们的眼神却骗不了人,好像所有人都在仇视她、监视她。 没有记忆,也不知道能干什么。这天,她又独自在魔宫里转悠,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底层。 她转到一扇门,好像从没进去过,刚想进去,就被两个守卫拦下。 “右使,护法有令,这里谁都不能进去。” 不让进就不让进,能有什么好宝贝。莫长伶瞟了一眼那门,便转身离开了。 渐渐走到底层的更深处,见到一群魔兵聚在一起,絮絮叨叨的,不知说着什么。 “队长,我们该怎么办?魔君这么久不出现,可不像是在闭关啊。” “对啊,魔君闭关的话,还需要驭天派人守着吗?” “是啊,这魔君不在,驭天就控制了整个魔族,整日商讨着什么大计,也不知道想干什么?可怜我们这些人白白为他送命,要是魔君在,肯定不会允许他这样肆意妄为!” “要不我们和他们拼了!” 原来是不服驭天,想造反的一些人,莫长伶不屑的笑了笑,默默从他们身旁走过。 “等等。”那队长发现了莫长伶。 众人的视线也同时落到她身上。 “是驭天新收的狗奴才!” “我们的对话是不是被她听到了……” “那怎么办?” “……” 众人一边盯着她,一边小声讨论着。 那队长斟酌一番,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决然下了命令:“杀了她!” 第43章 她是叛徒 他们小声讨论的话,莫长伶早已听到,尤其是那句“狗奴才”,格外刺耳。 如今她不予计较,他们还主动要来招惹她,她冷哼一声,持剑挡在身前,“正合我意。” 本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,没想到只是一群小喽罗,无需费力,便将他们打趴在地,甚至连剑都没拔|出来。 这次她下手下的格外重,算是让他们长长记性,她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欺负的。 “长伶,你在干什么?” 驭天迎面走来。 “哦,护法,只是一些想挑战我的人。” 那群魔兵楞在原地,似乎还在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告发他们。 “还不快滚!” 听罢,众魔兵灰溜溜地逃走。 “我看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,有个任务要交给你。” “护法请说。” “有四颗琳琅珠落到了仙门手中,我们的人已经打听到,这四颗琳琅珠分别由四大派保护。日前我们在灵隐宗的卧底已经探查到‘乾’字珠的具体位置,事不宜迟,你去把它拿回来。” “是。” “这是你受伤后第一次执行任务,一定要完成好。” “嗯。” 莫长伶领命离开。 鬼魅凭空出现在驭天身边。 “护法。” “‘乾’字珠拿回来了吗?” “拿回来了。”鬼魅将琳琅珠递上,“照您的吩咐,我又放了一颗假的。” “没有暴露吧?” “没有,神不知鬼不觉,灵隐宗上下,无一人察觉。” 驭天大笑道:“好,我倒要看看你是真失忆?还是假投诚。” *** 紫霄门。 尚雪颜从灵隐宗回来后就一改往日性格,竟一直和罗心语呆在藏书阁,一步也未曾踏出。 她整日刻苦钻研,勤奋练功。连史金宝见到她,都说她像变了个人,变得不认识了。 只有她自己清楚,她想要的是什么。她一定会修炼到大乘境界,完成那个等他一千年的承诺。 她在闲暇时间里,就经常坐在桌边,看傅书缘留给她的书。 里面的每句话、每个标点,都是傅书缘发自肺腑、真心诚意的凝结,这本书就是支撑她独自度过千年的无形力量。 尤其是最后的那副画,画中的她穿着如火般的嫁衣,笑的灿烂。每每看到,她都感觉那书呆子仿佛就在身边。 “吱……” 藏书阁的大门被打开,进来的是宁天骄。 尚雪颜想起莫长伶的话,便告诉她:“长伶让我告诉你,你父亲是个好人……” 宁天骄一愣,“她还和你说什么了?” “没有了。等有机会,你自己去问她吧。” 宁天骄又恢复以往的傲娇,“我父亲没有背叛过仙门,这不用她说。” 尚雪颜不予理睬,继续看着书。 宁天骄也不再搭话,一人走出藏书阁。一向骄傲的她,眼光竟有些暗淡。 顾卿栩时常想起莫长伶,不知何时,他早已习惯她在身边,不管是缠着他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,还是和他不停地絮絮叨叨,他都是那样怀念。 如今一人坐在院中,竟只能发呆。 “卿栩,接任执法长老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?”钟素衍从外面回来,一边走,一边问道。 “大师姐,你了解我,我不适合管理紫霄门。” 钟素衍坐到他身边,叹气道:“正因为我了解你,我才知道,你可以胜任。” “可是师姐……” 她打断道:“仙门遭受重创,现在各派都需要能撑起门派的弟子。卿栩,算师姐求你了,你就试试吧。” 这是顾卿栩头一次听到大师姐求人,他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同意,如此一来,他实在不忍拒绝。 “这是师父的遗愿,你不想帮师父好好守住紫霄门,守住正道吗?” 半晌,顾卿栩点头道:“嗯。” “那就是同意了。”钟素衍终于笑了出来。 因为刚刚接任掌门,钟素衍一直在忙,脸色憔悴。这阵子,也就看到她这一个笑容。 *** 灵隐宗。 莫长伶让所有的魔族兵将这里包围,以他们来吸引灵隐宗的主要力量。 仙魔交战,她乘此时机,绕到琳琅珠所在的莲池。 正面交锋,这里的守卫果然空虚。她轻松放倒了几个守卫莲池的人。 看到琳琅珠就在莲池中央,便踩着莲花,飞身去夺。 忽然,前面的石壁里万箭齐发,差点碰到琳琅珠的她只得旋身退了出来。 要想到中央去,不可能不睬到莲花,想必这莲花就是阵法的启动器。 想到这里,她丢了块石头到莲花上。果然,石壁再次转动,又放出利箭。 这样看来,乱来的话,就算硬闯一百次,也未必能过去。她动身躲避到一边,观察起这池中的莲花。 这满池的莲花粉嫩动人,看似生长的毫无规律,可仔细观察,却不难发现,它其中位置的玄妙。 莫长伶仔细推敲,找到了其中规律,她又自信的回到原点。 “一天枢、二天璇、三天玑、四天权、五玉衡、六开阳、七摇光。” 北斗七星的位置就是通关的路。她飞快地踩中莲花,来到中央。石壁上再没有放出暗箭。 她伸手便轻松拿到了“乾”字珠,又飞身回来,一路上畅通无阻。 她端详着这颗琳琅珠,它竟然暗淡无光,不由得心生疑惑。这真是传说中充满灵气的琳琅珠吗?就算是小草的微薄灵气她都能感应到,为什么却对这琳琅珠没有丝毫感应? 她回想起临走时在魔宫看到鬼魅拿的那颗珠子,灵气充沛,世间罕见。难道那才是真正的琳琅珠?究竟是灵隐宗藏起了真正的琳琅珠,还是这根本就是驭天的一次试探? 正想着,又有大批灵隐宗弟子赶来这里。 “她拿走了琳琅珠!” “不能让她跑了!” “莫长伶?你在干什么!” 长伶疑惑道:“你叫我?你也认识我?” “这里有谁不认识你,你这叛徒!把琳琅珠还回来!” 看他们着急的样子,可不像是知道这是颗假琳琅珠。可他们为什么骂她叛徒? “你说清楚?谁是叛徒!” “少废话,师兄弟们,上!” 不由分说,又是一阵混战。很快,又有人前来增援。 莫长伶深知,这里已经暴露了。管不了那么多了,她揣起琳琅珠,御剑飞走。 她一离开,众魔族兵将也就受到命令,一同撤回魔宫。 “护法,莫长伶前来复命。” 她将那颗暗淡无光的琳琅珠递上。 谁知驭天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,还说做的很好。 莫长伶心里的答案更加肯定了。这次的任务,不过是驭天对她的试探。那他到底想试探什么呢?是她忠不忠心?还是能力够不够? 驭天递下一碗血来,道:“你也幸苦了,喝了吧。” 又是血。从她醒来,已经喝了不知几碗。她实在是觉得恶心,但又不知为什么,这里所有人都要喝这种东西。 “护法,我们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?” 驭天转身看向她,“你可能忘了,我们魔族修炼的功法必须要用鲜血灌养,否则,那种反噬的感觉,我想你不会想尝试的。” 那魔兵又把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。 莫长伶知道,驭天一直在盯着她。于是端起碗来,一仰而尽。满口的腥味令她不自觉有些反胃。 驭天又背过身去,诡异地笑着。 接下来的时间里,根据驭天的指令,莫长伶一路过关斩将,连挑三派,将“乾”字、“震”字、“坎”字琳琅珠全部夺回。 一时间,声名远扬,仙门众弟子都对她恨之入骨。 *** 紫霄山。 众弟子堵在钟素衍门外,激烈讨论着。 “莫长伶叛变了,这可怎么办?” “听说还当了魔族右使呢。” “不光如此,她还率人抢回了三颗琳琅珠,这样我们的主动权又少了。” “真是无耻,一点儿旧情都不念,还真下的了手。” “接下来就到我们紫霄门了。” “可不能再输了。” “……” 钟素衍推门出来。 “你们不去练功,都在这里干什么?” “掌门。”众弟子向她行礼。 “免礼。” “掌门,我们是来请命的。” “请命?” “掌门您听说了吗?魔族最近大肆宣扬,说又得一得力干将。她亲手夺走了其他三派的琳琅珠,那人就是莫长伶啊。” 钟素衍早就知道此事,只是顾及顾卿栩的感受,一直没有外传。没想到这外界的消息传的如此快。 “掌门,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。如果让魔族的奸计得逞,天下苍生将无一幸免啊。我请命,让我去抄了魔族的老窝吧。”一个弟子说着,单膝跪倒。 “我请命。” “我请命。” “我也请命。” “……” 众弟子纷纷跪在她面前,露出最后的那个人——顾卿栩。 顾卿栩听到这些,难以置信的楞在原地。 “卿栩。” “大师姐,你告诉我,他们说的,是真的吗?” 钟素衍看到他眼里的不相信和期盼。她不忍告诉他真相,可这件事,满是瞒不住的,终有一天要天下皆知。 半晌,她点头,“是真的。” 听到这个答案,顾卿栩略有些崩溃地后退一步,但很快又调整好自己,恢复平静。 “卿栩,你干什么去?” “我现在就去找她。” 第44章 他是骗子 钟素衍拉住他。 “你不能去。” “师姐,你别拦我。” “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莫长伶了,她现在心狠手辣,像变了一个人。” “所以我更要去了。” 钟素衍又将他拉住。 “好,你想见她也可以。其他三派的琳琅珠已经被夺走了,接下来,就是我们了。我想用不了多久,她就会来。” 顾卿栩低头想了想,不再要走。 钟素衍又转身面向请命的众弟子,道:“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,我也很想直捣魔宫,但我更清楚,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个能力。魔宫四通八达,与外界联系紧密,就算是我们仙门还有之前的力量,也无法做到全歼魔族。” “我们可以一死了之,可不能不顾天下苍生,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休养生息,保护好琳琅珠。” 众弟子面色凝重。你看我,我看你。 “都去练功吧。” “是,掌门。”众弟子齐声道。 *** 魔宫。 “长伶,之前的事做得很好。”驭天喝下一口鲜血,细细品味着。 “不过这次不太容易,紫霄门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,我们的内应并没有探查到‘坤’字珠的具体位置,只知道最近紫霄山后山的守卫有所加强,他怀疑琳琅珠就在那附近。看来得你亲自去察看一番了。” “是,护法。”莫长伶领命而去。 鬼魅问道:“用我跟着她吗?” “不必了。” “护法,她不过夺回几颗琳琅珠,你就完全相信她了吗?” 驭天冷哼一声,道:“若我把任务交给你,你能完成的比她好吗?” 鬼魅答不上来。 “琳琅珠是仙门最后的把柄,莫长伶她能毫不犹豫的给我,看起来不像有假。仙门还不至于蠢到用琳琅珠来换取我们的信任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好了,不用说了,我自有分寸。” 鬼魅颇是不满,却不敢再多说一句。 莫长伶轻装上阵,回房间拿了把剑便径直走出。 谁知鬼魅竟堵到她门口,妖媚地扭到她面前,顺便伸手摸了把她的小脸。 “让开。” “好大的火气。这都要回娘家了,心里就没有一点儿不一样的感觉?”鬼魅摸着她的肩膀,绕到她背后。 “什么意思?” “没什么意思,就是提醒一下右使,魔族有魔族的规律,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。” 鬼魅说罢,留下一阵粉色烟雾,消失不见。 *** 紫霄山。 根据内应的提示,莫长伶直至后山。明明是第一次来,一路上却走出一种轻车熟路的感觉。 这里的守卫果然森严,可以说是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。她一边观察着像有琳琅珠的地方,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每个守卫,渐渐地,她走到后山深处,来到一处果林。 相比之前,越往里走,人烟就越稀少。 估计是错过了存放琳琅珠的地方,她这样想着,正要返回去,却见林子深处,有一人正在舞剑。 她改变了想法,反正这里没什么人,不如把这个小弟子劫持了,问问他知不知道。 一边想着,身体已经开始行动,她飞身来到他身后,乘他不备,将一把千合剑架在他脖子上。 那人没有回头,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剑,沉声道:“你还是来了。” 莫长伶愣了一下。 只一下,那剑下的人就瞬间逃脱。 选错人了,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弟子,没想到是个不好对付的。莫长伶心里暗叫失策。 不是别人,那人正是新任执法长老顾卿栩,他问道:“你是来拿琳琅珠的吗?” “你知道就好。” 顾卿栩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感情,他索性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。 “琳琅珠。” 莫长伶一眼便认了出来。 “你究竟是什么人,紫霄门竟能将这宝物交与你一人保管?” 他不等她说完,就飞身逃走。 唾手可得的鸭子怎能让它飞走?莫长伶飞身追去。 顾卿栩径直将她引入了祖师殿。 莫长伶四下观察这大殿,怕有什么埋伏。 “莫长伶,你看着师父的灵位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叛离正道。”顾卿栩把剑重重拍在灵案上,震的尘土飞扬。 莫长伶心里一颤,看向那写着玄渊真人的灵位。 师父?她什么时候有过师父? “你在胡说什么?” “我胡说?过去的感情你都忘了吗?师父的教诲你也忘了吗?除魔卫道,光大紫霄,是你一生的使命。” 这句话仿佛警钟般,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灵,她绝对在哪里听过。 “难道真像他们所说的……你从始至终都是魔族派来的内应?我不相信……” 莫长伶听得一愣一愣。 忽然,祖师祠堂的大门被打开,闯进众多弟子,将她团团围住。 局势对她越来越不利,她必须尽快撤走。 “少废话!把琳琅珠给我。” “琳琅珠就在这儿,你要真想拿,就过来吧。”顾卿栩将琳琅珠托在手心,向她递去。 “什么意思?拱手相让的东西我向来不取。出招吧。” 顾卿栩没有动作,依然那样站着。 莫长伶拔剑向他刺去。 他不拔剑,只是侧身躲过。接连几招,即便再惊险,他始终不曾拔剑,样子也冷静的异常。 “怎么不拔剑?”莫长伶问。 他不答。他想看看,她真会从他手里抢走琳琅珠吗? 所有的传言他都不信,他只相信他亲眼看到的。 交手的瞬间,又让顾卿栩回忆起曾经,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比试。 她身上的花香味依旧,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。 一心不得二用,在顾卿栩走神的那一刻,琳琅珠早已落到莫长伶手中。 “谢了。” 莫长伶扬了扬手中的珠子,扬长而去。 “追!” “不用追了。” 众弟子身后传来一个失望的声音。 离开紫霄山,莫长伶又拿出怀里的琳琅珠,想确认下真假。 “噗——” 手心里的琳琅珠化作一缕青烟。 上当了! 莫长伶冲着紫霄山的方向怒道:“骗子。” *** 魔宫。 “废物!” 莫长伶被驭天一掌打到地上,吐出一口鲜血。 “护法近来可好?”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,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。 他走到莫长伶身边,微微迟钝了一下,又立刻向前。 “即墨云,你还敢回来。” “为何不敢?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。” “从你利用我们杀掉玄渊的时候,我们的合作早已经失效。我不杀你,你就该庆幸了。” 即墨云笑道:“护法,话不要说的太绝了,我此次带来的消息,你绝对喜欢。” 驭天的眼眸微抬,他仔细观察着即墨云。此人城府极深,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控制。他的话究竟还有多少可信度? 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” 即墨云踱着步子,似乎驭天给他出了道难题。半晌,他答道:“护法问的好,只有利益才能让两个不想干的人凑在一起,我这样做,肯定是有所图的。” “是为了她吧?”驭天的眼睛瞟向莫长伶。 即墨云脸色微变,他沉声回道:“护法好眼力。” 驭天冷笑道:“即墨门主,别怪我不提醒你,许多英雄豪杰都败在一个‘情’字上。” 即墨云微微偏头,斜视向莫长伶,很快又转了回来,“那就是我的事了。” 驭天道:“好。长伶,这里没你的事了,你先出去。” 待莫长伶出去,驭天才问道:“即墨门主,我们之间就不要卖关子了,有什么消息,直说吧。” “护法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?” “说。” “护法是如何让莫长伶心甘情愿为己所用的?”即墨云很奇怪,以长伶的性子,就算是她死,也不会乖乖听命于魔族的。 驭天大笑道:“我魔族是天助我也,在我忧愁如何得到聚灵花的时候,她失忆了,仙门因此失去了这个重要的筹码,而我魔族呢,到手的猎物怎好轻易放走?” 长伶竟然失忆了,这可如何是好。即墨云此次回来,就是为了把她救走。 她能留在魔族,一定是被驭天灌输了不少虚假的记忆。她性子一向倔强,生拉是行不通的。看来想要救走她,需要很多时间了。 “即墨门主,想什么呢?我劝你不要再动歪心思。”驭天随手将一边的岩石打碎。 “我的诚意已经表达了,该你了。” 即墨云知道,为了救走莫长伶,这条消息是非说不可了。 “护法不是一直找不到最后一颗琳琅珠吗?” 一句话戳到驭天心坎,他转过身来。 “我得到消息,‘坤’字珠早在日前就被紫霄门转移到女娲族了。并且他们在紫霄山设了圈套,引你们前去。” 驭天脸色阴沉道:“这我已经知道了。” “莫非你的人已经去过紫霄门了?” 驭天不答。 不过即墨云看他脸色就知道,一定是刚在紫霄门吃了亏。 驭天道:“女娲族可不是那么好闯的,此行定会损失惨重,我凭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相信你?万一你早已和他们串通好呢?” “我即墨云向来不与仙门为伍,更不屑于正道。我活着,只为遵从内心的选择,无愧于心。既然你知道我和长伶的事,我也不怕告诉你,为了她,我什么都能做。” 驭天坐到石椅上,手掌不断摩擦着扶手上的水晶球。 “你若还不信,大可以把我扣在这里。琳琅珠不在女娲族,我任你宰割。” 驭天一掌拍在扶手上,阴冷道:“好,我就再信你一次。” 第45章 冲破幻影 魔宫。 莫长伶窝在房间里,想着顾卿栩说的那些话,手指不自觉地撩拨着手上的铃铛手链。 她想不通,她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紫霄门弟子有那样不同的感觉。她的过去,真像驭天所说的吗?没有父母,没有亲人,只有杀戮、报复。 “长伶。” 一个声音把他拽回当下。 “谁?” 即墨云缓缓走近。 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来房间?” “你开口的第一句话,终于不是‘你怎么会在这?你有什么事’了。” 莫长伶听得一头雾水。 “你不是护法的客人么,你找我到底有何贵干?” “长伶,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吗?” “你也认得我?”此人看起来城府极深,莫长伶不太相信他。 “嗯,既然你不记得我了,那我们就重新开始。” “你想干什么?” “我叫即墨云,无生门门主。” “即墨云?你真的认识我?拿什么证明?” 即墨云指了指她的手链,“上面有一个‘伶’字。” 莫长伶低头看着手链,果然从上面找到一个“伶”字,“这是你送我的……” 话没说完,额头上就感到一片炙热。 莫长伶一掌将他打到墙上。 即墨云再看,她早已逼到他身前,一把剑架上他脖子。 “刚才……没有映像吗?” “你少拿我失忆当借口,我虽失忆,但并不代表我会任人欺负。” 莫长伶手里的剑压的又重了些,即墨云的脖子已经被她划出一道口子,渗出丝丝血迹。 如此近的距离,四目相对,仿佛都能看到对方在想什么。 即墨云的眼睛暗淡下去,他无比失落。他虽为了她能忘记顾卿栩而高兴,可他不想她变成现在这样,冷漠、凌厉,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。 莫长伶却想起方才他的一吻,吻在额头上,温暖而又熟悉。 …… 驭天思虑一番,还是决定派人去女娲族一试。这种情况下,他理所当然的又派出了莫长伶。 而莫长伶决心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。这次,她誓要一雪前耻。 *** 魔宫外的树林。 一条长鞭从身后袭来,又划过眼前,莫长伶惊险躲过。 “鬼魅,你又想干什么!” 鬼魅的身子如细蛇般,妖娆的缠绕在树干上。 “没什么,就是想提醒你一下,护法绝不允许一个人失败两次。” 莫长伶深知她绝不会如此好心,但还是冷冷地回了一句:“谢谢你的好意。” 说罢,她径直离去。 鬼魅望着她的背影,阴险一笑,随后向着她抛出一物。 一只小虫趴到莫长伶背上,同时化为无形。 莫长伶只感觉背后一凉,她伸手摸去,却什么也没有。 再回头看鬼魅,早已不知踪影。 *** 女娲族,地处偏远,神秘莫测,甚少与外人交往,相传为保存血脉,他们都只在族内通婚。 莫长伶来到这里几天,却始终找不到女娲族住地。 她来到山顶,随意地坐到一块石头上,望着落日,在脑海中不断回忆来之前看过的所有关于女娲族的记载。 在来之前,她翻阅了无数上古书籍,里面记录了各门各派各族的兴衰存亡,却唯独对女娲族的记载少之又少。女娲族,仿佛幽灵般无形的存在于这个世间。 纵使附近所有人都不知道女娲族的下落,她也不想放弃。 她仰头喝下一口水,抿了抿嘴,又将水壶靠到石头边。 这时,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,这里的草地好像有一条分明的界限,这边发黄,那边更绿。 她站起来,低着头,徘徊在两边。她知道,这一定跟女娲族有关。 忽然,她眼前一亮,顿时明白。 原来这几天,她一直就在女娲族的门口转悠。 女娲族将整个住地设成一个奇门遁甲的阵法,隐藏起来。就算是每天到这里砍柴的老伯,也发现不了。 知道了这个秘密,再想进入女娲族,已不是什么难事,她琢磨片刻,便将这阵法破掉。 面前的景象瞬间从一望无际的山顶变为一个村落。 莫长伶笑了笑,满意地潜入进去。 这个村落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人却十分的少。 已是傍晚,他们大多像普通人一样,忙着烧火做饭,好像全然不知道有外人进入。 生活在这里的人,就像不谙世事的普通百姓,丝毫看不出是传闻中神秘的女娲一族。 他们有的在抱着孩子笑,有的挑着水桶和过往行人打着招呼,有的扛着锄头刚从田间劳作归来,有的…… 有一瞬间,莫长伶甚至不想打破这里的宁静。 天色渐暗,她找到一处空地,中间立着一尊巨大的女娲神像,和蔼可亲,仿佛宠爱地俯视着她的孩子们。 她从女娲大神的脚一直仰望到头顶,这里每寸精美的雕刻都包含着女娲一族对女娲的无限崇敬。 这时,她注意到,女娲大神的手上托着一颗珠子,定眼一看,那不正是她要找的琳琅珠么。 女娲族这是什么意思?琳琅珠乃紫霄门托付给他们的宝物,其中的重要性,他们怎会不知? 琳琅珠安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,有两种可能,一是他们太过信任自己的奇门遁甲了,二是他们故意设的陷阱。 如此,莫长伶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去拿。 一群乌鸦从上空飞过。 此时,从她背后散出一阵粉色烟雾,飘向那群乌鸦。 莫长伶在看到烟雾的瞬间,就知道这一定是鬼魅的杰作。 那群乌鸦像被控制一样,同时飞回到莫长伶头顶,不断盘旋着,发出难听的叫声,还不停引来附近的同类。 大量女娲族的族人闻声赶来。 “少主,有人闯入!” “启动阵法。” 少主宿茗承一身白衣,站在主位,启动早已设好的幻影阵法。 有八个人听罢,立刻从人群中冲出,将莫长伶团团围住,施以法术。 随着他们施法,八面镜子出现在莫长伶面前,将她围的密不透风。 她发现只有头顶是一片混沌,想来是破除阵法的关键,于是拔剑向头顶冲出,可刚到半空就摔了下来,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儿。看来这阵法会限制人的修为。 她环视四面,镜子上全都是她自己。 这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,静的可怕,连她的每次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。 她刺向镜子,身子陷入进去,一会儿,又从另一个镜子里冲出。 这里的四面八方都一样,根本辨别不了方向,她用剑在地上划下一道,以便识别方向。 然后,她又刺向不同的镜子。本以为定了方向,破阵会有所进展,结果每次出来的镜子都不同,没有任何规律可言。 她叹了口气,这阵法闻所未闻,根本就无从下手,原来奇门遁甲的阵法只是道开胃小菜。 幻影阵法外。 莫长伶在里面的情况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。 “少主,用不着我们再设一道阵法?” 宿茗承负手看着犹如困兽般的莫长伶,道:“不必了。没人能逃避自己的内心,就算是魔族也一样,这幻影阵有一千种办法折磨人,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闯出这阵。” “嗯。”那人点头。 “行了,回去休息吧,你孩子还在家等着你呢。” 女娲族众人渐渐散去,这么多年来,他们相信少主,就像他们相信自己一样。 所有人都已离去,只有宿茗承还站在原地,观察着里面的人。 莫长伶转着圈,环视这无数的自己,脑子里琢磨着如何出去。 也许是精神太过紧张,修为又被限制,她渐渐觉得头晕目眩。 忽然,八面镜子同时浮现出一个人。她定眼看去,竟是那个紫霄门的顾卿栩。 镜子里的顾卿栩盯着她,开口道:“过去的感情你都忘了吗?师父的教诲你也忘了吗?除魔卫道,光大紫霄,是你一生的使命。” 镜子里的他又变得浑身是血,虚弱的说着:“不要哭,反正……我也活不了几天了。我最大的遗憾……咳咳……就是……就是没能和你在……在一起……” 莫长伶看着镜子里的他,感觉头越来越疼。 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!”她喊道。 镜子里的顾卿栩又变成前世的落华仙人,他笑着掉进深渊…… 然后,是仙帝,他指着她,大发雷霆,怒吼道:“一介凡女,不思安居,勾引仙人,有违天道,狐媚之术,其心可诛!” …… 一个个人、一段段话,仿佛咒语般,震动着莫长伶的内心。 她捂着耳朵,不想再听,可他们的声音依然争先恐后的在她耳边萦绕,挥之不去。 她终于坚持不住,猛然站起,冲着上天大吼着:“啊———” 她的身上悄然释放出几种巨大的力量,五彩缤纷的席卷在阵法的空间里。蓝色的是她天生的灵力,红色的是历任魔君的修为,白色的是她自己的修为,它们最终汇到一起,漫天紫色。 八面镜子被这力量冲击地剧烈晃动起来,一点点崩裂,碎片四散而去。 无数的碎片划过莫长伶身体,衣服被利刃划破,渗出鲜血,脸上也被划出数道刀口。 胸中憋闷,她仰天喷出一口鲜血,五脏六腑的伤远比外伤严重的多。 而那困住她的幻影阵法,早已无影无踪。 宿茗承吃惊地看着这一幕,这个场面,或许会令他毕生难忘。 第46章 雪山温情 紫霄山。 “咚咚咚……” “进。” 顾卿栩走进钟素衍的房间,钟素衍正盘坐在席上。 “大师姐,找我什么事?”顾卿栩盘膝坐到她对面。 “女娲族传来消息,说魔族已经找到琳琅珠的真实位置,已经采取行动,而且来的是个高手,连幻影阵都没能困住她。” “幻影阵?”顾卿栩自是知道这阵法的无穷威力。 “女娲族担心魔族不死心,还会再来,所以要我们前去相助。” “嗯,什么时候动身?” “我的意思是……你就不要去了。” 顾卿栩从钟素衍的眼睛里看懂了些什么。 “是莫长伶?” “对。” “那我就更要去了。” “不行。”钟素衍断然道:“我知道你和她的感情,所以就更不能让你去冒险了。上次她的表现还不够你死心吗?” 顾卿栩不答。 半晌,他说道:“师姐,再相信我一次。” 钟素衍起身,叹了口气,回手向顾卿栩的方向施了个法术。 他急忙站起,“大师姐。” 一堵光墙将顾卿栩封在里面。 “卿栩,我了解你,你下不了手。” 顾卿栩摇着头。 “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,这法阵与你全身经脉相连,别做傻事。” 钟素衍说罢,关门出去。 *** 莫长伶倾尽全力冲出女娲族的重重包围,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处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。 这里人烟稀少,只有几个老农在卖瓜果。 “老人家,前面是什么地方?” “前面啊,是圣泉山,终年积雪,常有野兽出没,凶险万分。” 卖瓜果的老农递给她一个苹果,“姑娘,我看你也渴了,这个苹果送给你吃。” 莫长伶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伸手接过,“谢谢。” “姑娘,听我一句劝,圣泉山那个地方去不得呀。” 莫长伶看了看手里的苹果,想起女娲族还在附近追查,或许只有走这条路才可以摆脱他们。 她扬了扬手里的苹果,笑道:“谢谢您的苹果。” 之后她望了望前方白茫茫一片的雪山,毅然前往。 此时,身后赶来几个女娲族的族人。 “她在那儿,我们追。” “走。” 为首的人拦住他们,看向圣泉山的方向,说道:“不用管她了,圣泉山是慕溪仙人的地方,在那里,她活不久的。” *** 紫霄山。 顾卿栩被困在钟素衍设下的阵里,无论怎么闯都闯不出去,他用的力量越大,全身经脉受到的反噬就越大。 他捂着胸口,想起钟素衍说的话:“这法阵与你全身经脉相连。” 换句话说,这法阵是依赖他的经脉而生,也就是说:经脉存,它存;经脉毁,它毁。 悟到了破阵的唯一法门,他又盘膝坐好,一寸一寸,竟真的自断了全身经脉。 体内的每寸疼痛,他都当作是在惩罚他,惩罚他没能将莫长伶带回正道。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会令他修为尽失,可这一刻,他来不及想任何。 凡是遇到关于莫长伶的事,他总会失了理智,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。 法阵一破,他就踉跄地站起身来,服下一颗保命丹,匆匆离去。 *** 圣泉山。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,分不清东南西北。头顶明明是烈日骄阳,脚下却是没过小腿的积雪。 莫长伶在这里连续走了几天,都没有遇到女娲族的人,这说明她已经摆脱了他们。而她现在又陷入了另一困境,这里的环境不是迷宫,却比迷宫更能迷惑人。 她依然穿着那身血迹斑斑的衣服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唇焦口燥,迷茫无助,全靠意志支撑着身体。 “啊!” 她只觉脚下一疼,摔在地上。她把左腿从厚厚的积雪下慢慢抽出。 一个生锈的捕兽夹深深夹在她左腿上,一滴滴滚热的鲜血滴在雪地上,格外刺眼。 “屋漏偏逢连阴雨。”她默默念叨着。 她忍着剧痛,费力的将捕兽夹从腿上掰开,扔到一边,又从衣服上撕下布条,包扎在腿上,防止失血过多。 她伸手在雪下摸出一根半朽的木棍,用它当拐棍拄着,才勉强站起。然后她继续颤颤巍巍的向不知名的方向走去。一滴滴鲜红的热血留在她走过的地方,融化了这里的白。 不知走了多久,也不知翻了几座山,只看到太阳从中间落到一边。 又是上坡,她喘着粗气,看向太阳,强光的刺激,令她不得不闭上眼,闭眼的瞬间,令她觉得头晕目眩。 这样下去,她真的不知道,自己还能坚持多久。 定了定神,又继续向前。 终于快上到山顶,她迷迷糊糊的在山顶的另一边看到一个人影。 这里怎么会有人,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,揉了揉眼睛,才又看去。 这一次,她看的无比清楚,那人,是顾卿栩。 她叹了口气,张着干裂的嘴唇说道:“骗子,是你啊……你看到了,我就快死了,你要杀……就杀吧。” 顾卿栩望着她此时的样子,揪心的疼。 她跛着只脚,一瘸一拐的。衣服上血迹斑斑,在这漫天白雪的世界里格外扎眼,脸上还有一道道未处理的伤口,嘴唇干裂,脸色苍白,连眼神都是涣散的。 一阵狂风刮过,那边的她随风倒下。 顾卿栩急忙赶去,一把将她抱住。 也许是撑了太久,这突然的温暖令她迷离,她缓缓闭上眼睛,安然睡去。 “长伶,别睡……” 顾卿栩摸了摸她的鼻息,气息微弱。他脸色突变,强撑着修为尽失的身体,将她横抱起来。 …… 某处山洞内。 顾卿栩捡了些柴火,坐在火边填柴。 “冷,好冷……” 靠在他腿上的莫长伶低声呢喃着。 顾卿栩赶紧握住她冻得通红的小手,不停地哈着气。 “我好冷,好冷……”她依然呢喃着。 顾卿栩索性像抱小孩一样,将她揽在怀里。 似是找到一片温暖,莫长伶的手摸索着环上他的脖子,紧紧搂住。 顾卿栩也将她抱得更紧,眼睛里满是疼爱和悔恨。 洞外的寒风呼啸,卷着雪片,漫天飞舞,他都用身体为她挡住,直到深夜,她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,烧也退了不少。 火堆在此时烧得更旺了,点点火星冒出山洞。 放眼望去,整个雪山,只有这里是明亮、温暖的。 天已大亮。 莫长伶眯着眼睛看向洞外,久违的舒服,就像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。 她注意到身前熄灭的火堆,这才发现身上那件顾卿栩的衣服。 他和她,究竟是什么关系?为什么在幻影阵中,她看到的都是他…… 思绪正乱,那扰乱她思绪的人正走了回来。 他拿着些不知名的草药,蹲到她面前,直接撩起她破烂的裤腿。 “干什么?” “上药。” “不会是□□吧。” 他不语,直接将嚼碎的草药敷在她左腿的伤口上。 莫长伶看到他双手冻得通红,不再说什么。 他给她上好药,又撕下衣服,轻轻给她包上。 莫长伶能感觉到,他的动作十分轻柔,甚至令她感觉不到疼痛,就像他在呵护一个非常重要的人。 他说道:“这雪芙蓉乃世间奇草,功效极佳,再重的伤也定会在三天内痊愈,你不用担心。” “你是仙门的人,我是魔族的人,你我势不两立,你要杀便杀,要剐便剐,不用可怜我。” 他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,将她扶起。 “我不需要你的施舍。” 她抓住他的手腕,却在瞬间感觉到他经脉的异常。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,竟比那外面的雪地还苍白,气息也如常人一般。 她迟疑道:“你全身的经脉……都断了?” 顾卿栩抽出他的手,道:“你说了,我是仙门的人,你是魔族的人,我们势不两立,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,你要杀便杀,要剐便剐。” “你……”莫长伶一时语塞。他分明知道她不会杀他,而且还用她刚才的话来回击她。 她又道: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,我了解一下我的敌人,不可以吗?” “只有我身边的人才能了解我,想关心我的事,除非你回到我身边。” “回……你说清楚点儿,什么叫回到你身边?” “我从不相信你会投靠魔族,直到你从我手上夺走琳琅珠的那刻。” “我失忆过。” 她的话令顾卿栩心中一颤,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止。 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 “信不信随你。” “我信。”他回答得很快。 莫长伶又转头看向他,他的眼睛里说不清是激动,还是什么。 “我一直在等你一个解释,不管那个解释是真是假,我都信你。”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,却是莫长伶自苏醒以来,听过最温暖的话。 *** 女娲族。 钟素衍一行人来到这里,宿茗承前来相迎。 一番寒暄后,钟素衍步入正题道:“少主,不知魔族右使现在何处?” “她逃到了圣泉山,我们便没有去追,没有人能从那里出来。” 宿茗承说到这里,感觉似曾相识,他想起莫长伶破幻影阵时的场景,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又道:“不过,魔族护法修为极高,也说不好。” 紫霄门弟子罗琦若有所思道:“大师姐,你说把顾师兄困在紫霄门,不会出什么事吧?” “能出什么事,那个阵法,他破不了的。” 宿茗承打断道:“顾师兄?是执法长老顾卿栩吗?” “没错。” “早前我们的人看到他也进入圣泉山了,我以为是你们指使的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少主,我去去就回。” 钟素衍脸色突变,匆忙离去。 第47章 芳香一吻 茫茫雪山的不速之客,由一个人影变成了一双人。四行长长的脚印留在他们身后,无限蔓延。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了三天三夜,一直走到莫长伶的伤势几近痊愈。在这期间,顾卿栩零零碎碎的讲了一些过去的事。 她一直听着,却默不作声,那些美好的过去也只能是过去了。她很清楚,现在的她,在仙门眼中,只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魔头。她注定,回不去了…… 天无绝人之路,就在他们身心疲惫之际,前方忽然银光大作,似有异象。 二人兜兜转转,才寻到那银光大作的地方。他们站在山顶上,遥望那里。 那是个宏伟的建筑——一个巨大的冰雕世界。宫殿、凉亭、花园,你能想到的,那里应有尽有,唯一不同的,就是它们全都是冰雕出来的。 二人漫步在其中,穿过一座座、一间间难以置信的艺术品。 莫长伶轻轻抚上那冰柱,晶莹剔透,光滑无痕,遇到体温也不融化。 “这鬼斧神工的杰作真的是人做出来的吗?” “记得那个传说吗?” “你昨日讲过,你是说,这里是慕溪仙人的住所?” “嗯,八九不离十。” …… 通透的屏风后面,出现一个背影。 二人从两边绕过屏风,站在那人身后。 “你们终于回来了。” 那人说着,转过身来,“我等你们很久了。”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,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,目光如炬,鼻梁挺拔,轮廓分明。若不注意,还以为他也是这无数冰雕中的一件杰作。 “您就是慕溪仙人吧?” “正是。”他正色道:“我等了你们这么久,就是为了看看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,如今看来,不枉我当时费尽心力为你们打点后事。” 他走到顾卿栩面前,拍上他的肩膀,道:“像,太像了,一般无二。” “您是说我像谁吗?” “当然是落华。”慕溪仙人疑惑道:“难道说你们并没有恢复记忆?” 看他们二人不解的模样,慕溪仙人更加疑惑,“既然没有记忆,那是如何找到这里的?” “小沁,我以为你是来实现承诺的,当年你说你找到落华,和他在一起后,就一定会回来看我。难道你们真的没有……”他叹了口气道:“我只能说,你们真的很有缘分。” “茫茫雪山,连方向都无法辨别,我二人能遇到对方,来到这里,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?”顾卿栩道。 慕溪望着他们许久,又看了看天象,叹气道:“罢了,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到西,今日,我就再助你们一臂之力。” 说罢,他一挥衣袖,背过身去。 与此同时,二人脚下悬空,掉落下去。先是重重摔到一块冰上,然后又顺着冰面滑到地下深处。 二人捂着胸口爬起来。 莫长伶往前走了几步,这才看清,这里与上面一样,是个地下的冰雕世界。 顾卿栩踉跄的跟着她走了几步,一时支撑不住,又摔倒在地。 “你怎么样?”莫长伶将他扶起。 “我现在恐怕只有说话的力气了。” 他全身经脉尽断,修为尽失,在没有任何休养的情况下,就匆匆赶来这里,前几日一直靠保命丹勉强撑着,方才被重重一摔,靠保命丹凝聚的真气都被震散,如今身体竟像是软若无骨。 他无力的靠在莫长伶肩上,虚弱道:“如今我成了一个普通人,师父交给我匡扶正道的重任……恐怕要辜负了。” 向来坚强的他变成这副的模样,莫长伶难过不已。 “你不要胡说了,好好休息。” 她凝神运气,正要给他输入真气,却被他拦下。 “不要,还是留些力气,找找线索吧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他打断道:“别可是了。” 莫长伶叹气,只得把他扶到墙边,尽量让他舒服些。 她注意到那边的一把冰琴,她轻轻抚过,玉指微撩,拨动一根琴弦。 那琴音巨大,冰凉如骨,回荡在整个冰雕的地下世界。 忽然,被琴音击中的每面冰墙都散发出如烟般丝丝绵柔的东西,五颜六色,带着画面,进入二人脑中。往事种种,连同前世,全部回忆起来…… 此时,上面的慕溪仙人,想起很久以前,他与一凡人女子的事。 他们之间的爱,同为天道所不允,落华他们选择了奋力反抗,而他,选择了接受,接受的结果,就是失去心爱的人,孤独到死。 他希望落华他们不要重蹈覆辙,即便看到他们,他会永远后悔当初的选择…… *** 圣泉山的另一边。 钟素衍一行人也进入这里,寻找顾卿栩的下落。她知道,顾卿栩能跑到这里,付出了什么代价。一个修为尽失的人,很可能会死在这里。 “大师姐,这里有脚印。” 钟素衍赶紧赶去,却看到四行脚印,她不禁皱眉,她不知道,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。现在一切,都取决于莫长伶的态度了。可无论如何,她都不会轻易放弃寻找。 *** 冰宫中。 顾卿栩静静躺在冰床上,额头上汗珠滚滚。 莫长伶望着他,怔怔出神。 原来她从没有心,也不算真正的人,只因为对他动了情,才有了心。这样也好,算是把心还给他了。 他们之间,是天灾,也是人祸。 无论她怎么努力,就算是从前世追到现在,他们依然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在一起。这终究是一段阴差阳错的孽缘…… 慕溪仙人缓缓走到床边。 她抹去脸上无声滑落的泪珠,道:“慕溪仙人,请您务必帮我治好他。” “那你呢?” “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。” “你们二人都已记起了一切,那些事还重要吗?” “我相信,那些事,也是他想完成的。”她看向在梦中面露痛苦的他。 “好吧,我不拦你,你们之间的事,只有你们才能做决定。” “谢谢。” “我会送你出圣泉山的。” “嗯。” 她又轻轻地帮他抚平紧皱的额头,留下芳香的一吻。 走出几步,又回首,想再看他一眼,再看他的白玉笛一眼…… *** 女娲族。 莫长伶知道,她必须拿到这颗琳琅珠,只有这样,她才能完全取得驭天的信任。她心里有了一个计划,一个彻底打败驭天的计划。 钟素衍突然离开,宿茗承派出许多族人去寻找他们,此时女娲族防守空虚,正是莫长伶下手的好时机。 她的伤势已经痊愈,如今行动起来,灵活自如。 想拿走琳琅珠,第一关便是宿茗承。 女娲族少主的功力果然深厚,但终不敌过她手里的千合剑。 宿茗承倒在地上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 “你年纪轻轻,为何能有如此功力?” 她懒得回答,转身便走,却突然想到雪颜的师父罗心语与他有过一段感情。于是她转身问道:“你这女娲族少主做的如此尽心,可曾想过日日在藏书阁思念你的罗心语。” 一语诛心,宿茗承瞬间愣住,两眼失神。 半晌,他才应道:“是我对不起她。” “她等了你那么久,就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她。” “我当然喜欢她,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子。可是,我有我的使命,我不能放弃女娲族,不能……” 她打断道:“这些话,你不用和我说,不论你想怎么做,都应该去给她一个答案。” 说罢,她扬长而去。 一路上过关斩将,眼看就要出了女娲族的住地,一个人影又挡在前面。 想不到,那人竟是宁天骄。 她依旧是一身红衣,趾高气昂的执着那把红烛剑。 “好久不见。” “好久不见。”莫长伶也回道。 她单刀直入的问道:“关于我父母,你知道些什么?” 莫长伶知道她从小无父无母,被元阳真人养大。想来正因如此,她才这般傲慢,不愿与任何人为伍。如此想来,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。 莫长伶便将那天在海底关于她父母的事悉数告之。 “旧事已了。出招吧。”莫长伶道。 宁天骄似乎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中。片刻后,她做出一个让莫长伶意想不到的举动。 宁天骄侧身让开了这条出去的必经之路,并将红烛插回到剑鞘中。 “你要放了我?” “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。” 她还是那副样子,莫长伶笑了笑,“刚好我也不喜欢别人欠我。” 说罢,她大步走出。 *** 圣泉山中。 钟素衍一行人循着脚印找到了冰宫,也如愿见到了顾卿栩,只是他全身经脉尽断,虚弱不堪。 钟素衍后悔不已,她明知道他执拗的性子,却还是布下了那阵法。本以为是在救他,却不想害了他。 好在慕溪仙人愿全力相救,以自身仙力为引,一点点为他接脉。 几日过后,顾卿栩的全身经脉竟全都接好,若不是遇到慕溪仙人,恐怕他这一生都会是个废人了。 只是损伤太大,就算接好经脉,他过往的修为只能恢复个七八成。不过这一点,他倒是丝毫不担心,重新修习,并没有什么不好的,反而更能将功法研究透彻。 只是突然有了作为落华的记忆,他更加放不下莫长伶了。 第48章 再度联手 魔宫。 驭天拿着最后一颗琳琅珠,狂妄地笑着。 “我果然没看错你。如此一来,仙门手中再无筹码。我魔族称霸天下,指日可待。” 鬼魅在一旁盯着莫长伶,一脸的不服气,心里暗自嘀咕:算你命大,躲过一劫,可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。 莫长伶依然恭敬地站在下面,她知道,只有献上这最后一颗琳琅珠,驭天才能完全相信自己。现在,离她的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。 “即墨门主,多亏了你的线索,过往你利用我杀掉玄渊的事,我就不再追究了。” 莫长伶听罢,心中一震,但她很快又令自己平复下来,以免引起驭天的怀疑。 在场的人,只有即墨云观察到莫长伶的细微变化。 “护法,长伶先告退了。” 驭天摆了摆手,“去吧,好好休息休息。” 莫长伶在转身的瞬间,深深地看了一眼即墨云,意味深长。 …… 即墨云刚刚迈进莫长伶的房间,就被她用刀逼到角落。 莫长伶顺便用脚将门带上,低声逼问道:“即墨,我没想到,你真的敢动我师父。” 即墨云早已猜到她恢复了记忆,在她知道是他间接杀死她师父的时候,那个细微的反应,骗不了他,他早已了然。 “我想你找我来,不会只是问这个。” “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。” “事情的真相,如你所闻,我知道你师父一定会用殉葬法,所以……” 面对即墨云的供认不讳,莫长伶却不知所措,他哪怕解释一句,她也是信的。 “对我来说,只要能报仇,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,我都愿意付。你想杀我,就杀吧,我不会还手。”即墨云将两只手摊开,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暴露出来。 “你……”莫长伶的手逼得更紧了,她也想过一不做二不休,可还是迟迟下不去手。 “能死在你手上,也是一种圆满。”他步步紧逼。 作为徒弟,为师父报仇,她没有错。莫长伶想到这里,手腕一抖,挥刀出去,却在距离他脖子不远处偏了刀刃,背过身去。 如果她为师父报仇是天经地义,那即墨云为父母报仇又有何错? 即墨云睁开眼睛,看着她的背影道:“既然如此,我这条命,从今往后,就是你的了。” *** 圣泉山。 依然是万年不变的景色,白雪皑皑。二人相对坐在山崖上,下着黑白棋。 “落华,不,该叫你卿栩了。”慕溪仙人道。 顾卿栩笑了笑。 “这盘棋,我等了太久。” “卿栩也是。” “相隔多年,你的棋艺真是一点没有退步。” “慕溪,这么多年,你还是一个人在这里?” “你知道的,我不想管仙界的那些事。” “那聚灵花现世,你也不管吗?仙界不管吗?” 慕溪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。 他正色道:“不是不管,是管不了。你离开多年,可能还不了解,仙界现存的实力,与凡间的仙门所差无几。” “怎么说?” “仙乃长生不死者,本就是逆天的存在,多年前的一场天劫,令仙界死伤过半,余下的也都修为大损。保命还来不及,哪有空闲去管凡间的事。” 顾卿栩想起昔日的仙界,是何等的威风,如今,却也落到这步田地。 慕溪继续道: “仙界虽然元气大伤,可仙就是仙,仙界,还是这天下人所向往的地方。” “有何可向往的?仙人虽能长生不老,看尽世间生老病死,可他自己,却不能有七情六欲。此等孤独,还不如人间短短几十年来的痛快。” 慕溪听罢起身,负手站在崖边,“你,还是那个落华,是我慕溪敬佩的人,你的这番气魄,却是我永远学不来的。” *** 魔宫。 莫长伶猜测,那天经过魔宫地底的那个地方一定有问题,她打算进去一探究竟。 她看着洞门口那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,刚要过去,却被一只手拉回到暗处。 “拉我干什么?” 即墨云道:“我知道你想干什么,我可以帮你。” “不必。” “我已经打听到,里面关的,十有八九就是魔君。” 她看向他,“所以。” “魔族的人有很多只忠于魔君,他们不知道驭天想干什么,只知道驭天独揽魔族大权,多年来,让魔族很多人丧了命。你想干掉驭天,利用魔君的号召力,是最好的办法。” “这些我都知道。”她说着,就要离开。 “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即墨云挽住她的胳膊。 *** 告别了慕溪仙人,紫霄门众人回到女娲族。 琳琅珠已经被抢,连同少主宿茗承,女娲一族大多都在养伤。 顾卿栩起初十分疑惑,长伶已经恢复记忆,那她为何还要抢走琳琅珠?她绝不是个助纣为虐的人。 这个问题,在他知道女娲族虽然多人受伤,却没有任何死亡的时候,他大概明白了。 “大师姐,长伶加入魔族的事,我已经查清楚了。她成为魔族右使,为魔族做事,都只是因为……她失忆了。” 宿茗承转过身来,“失忆?我不认为,她抢走琳琅珠的时候,分明还问了我和罗心语的事。” “那是因为,她在圣泉山的时候刚刚恢复了记忆。” “卿栩,你别在为她开脱了。”钟素衍打断道。 “师姐,连你也不相信我吗?” “你为了她,连全身经脉都能自断,叫我如何相信你?” 顾卿栩望着她,张了张口,终是没说出什么,推门出去。 “他自断了全身经脉?”宿茗承难以置信的问道。 钟素衍叹了口气,“是。我这个师弟,为人冷淡,从不轻易动情,除了她。” 宿茗承叹气道:“世间唯有‘情意’二字难以斩断,这一点连我都做不到,就更没有资格去评论卿栩了。” “我真怕他会因此毁掉,要是师父在就好了。”钟素衍望了望天,又道:“对了,你父亲怎么样了?” “还是老样子,长睡不醒,不过我相信,总有一天,他会醒的。” “族长是为了寻找应对聚灵花的办法,一时心急,才变成这样,或许聚灵花的事过去了,他自然会醒呢。” “或许吧。” *** 这几天,莫长伶和即墨云利用魔君的影响力,秘密拉拢了众多魔族兵将。 要拉拢他们并不难,因为驭天之前只是个普通人,虽然在魔族坐上了高位,可他本质上只是个魔灵,魔灵从来都只是魔族利用的对象,不少人对他只是口服心不服。 “现在,就只差救出魔君了。” “不知道这个魔君是否也是嗜血成性?” “据我了解,这个魔君年轻时修为就不高,从不敢贸然出兵,后来年纪大了,就更图安稳。他在位时,倒是仙魔之间少有冲突的时候。” “那是最好了。” …… 两个魔族士兵拿着酒菜到那守门人面前,勾肩搭背地将他们引走。 那两个守门人天天守着个破门,无人理会,今日看到有酒,连眼睛都变得直勾勾,兴高采烈地就去喝酒了。 莫长伶和即墨云乘这时机,潜入进入。 里面空荡荡的,光线很暗,二人抬头,正看到那中间被囚禁的魔君。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牢牢锁着,因为被关了太久,胡须长了满脸。 听到声音,他想动弹,却因铁链的长度有限,也只能待在原地挣扎。他抬起头来,血色的双眼充满杀气。 “你们这些驭天的狗,又来找我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十分低沉。 “你误会了,我们是来救你的。” “救我?凭什么?” “因为你比驭天更适合统领魔族。” “废话,若不是我一时心软,收留了他,他早已不知死在哪里。谁想到,他竟然恩将仇报,你们人,没有一个好东西!” 莫长伶不去理他的发泄,道:“我不想知道这些,我只关心,若我们将你救出,并帮你对付驭天,你能否做到,不挑起战争。” “战争?我向来不喜欢,若你们不挑起事端,我自不会动手。” “你拿什么让我们相信?” 他捶着胸脯吼道:“我乃堂堂魔君,说话一言九鼎。” “好。” 莫长伶飞身到他近前,拔剑挥向铁链。 “当啷。” 她的剑竟被那铁链弹开。 “没用的,这就是你们救我的办法?”魔君讽刺地笑道。 莫长伶又重新检查了下铁链,“这铁链,不是普通的铁链。” “此乃寒霜铁链,不仅能锁住我的身体,还能封住我的功力。不然你认为,我会在这里坐以待毙这么多年吗?”魔君道。 “即墨,你有办法吗?”莫长伶看向他。 即墨云摇摇头,道:“寒霜铁链,坚韧无比,软硬不吃,遇硬则硬,遇软则软,我也没办法。” 二人陷入困境。 半晌,魔君开口道:“还有个办法。” 莫长伶和即墨云一同看向他。 “再过三天就是魔族每六十年一次的祭祖法事,每次祭祖,所有魔族将士都会在场,只有那天,驭天会给我打开锁链,放我出去做样子,不过他任会给我戴上铁锁。” 莫长伶应道:“这就够了,现在魔族还有半数以上的人愿意效忠于你,只要你能摆脱寒霜铁链,其他的,我们都会帮你做好。” “若你们能将我救出,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。” “我要的并不是你的好处,我只要你帮我对付驭天。” “那是自然,驭天将我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,这么多年,我每天都想要将他扒皮抽筋,一想到很快就能实现这个愿望,我真是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他仰天大笑着。 “那就一言为定,届时以鼓声为令。” 第49章 魔族内乱 三日后。 魔宫的每层、每个角落都站满了魔族兵将,他们伴随那震天的鼓声,挥舞着手中兵器,一个个都格外亢奋。 魔君从洞穴里出来,手上仍戴着手链,只是背着手,没有人发现。 他一出现,整个魔宫从上到下都沸腾起来。 驭天跟在他身后,小声威胁道:“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 魔君斜视他一眼,没有回应,径直上了祭台。 简单的开场过后,驭天登上祭台,用刀划破手掌,并握紧拳头,向上冲起,扬声道: “得祖师庇佑,我魔族日益壮大,相信不久的明天,我魔族也能一统天下!享尽荣华富贵!” “一统天下! 一统天下! 一统天下!” 一部分魔族兵将呼应着驭天。 驭天看着这些人,满意地点了点头,然后退一步,站到魔君身后,低声道:“该你上场了。” “恭请魔君。”旁边的小兵喊道。 魔君跨步上前,聊望着他的子民,洪声道:“我魔族真正需要的不是战争,而是休养生息。我魔族将士的性命,不是复仇的工具。” 驭天听到这番话,脸色剧变。他十分诧异,是谁给他的胆量,竟敢在这里和他唱反调。 “祖师庇佑,我魔族万世不朽!”魔君的这句话又提高了几分音量,这大概是他这几百年来最痛快的时刻。 听罢,众将士齐声呼应,喊声震天,连最上层的喊声都听得一清二楚。 “咚咚咚!!!” 四周将士一起抡着臂膀,奋力敲响最后一趟鼓。 站在魔君身后不远的莫长伶对着下面的即墨云点了点头,扬手击碎了魔君手上的铁锁。 双手刚一解放,魔君就立刻发出全力,打向驭天。 驭天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,挨下了这背后的一掌。他接连向前冲出几步,才定在原地,狠辣的目光射向魔君。 他狠狠道:“你不仁,就别怪我不义了。动手!” 驭天的人刚要有所动作,就被旁边的人一刀抹了脖子,干净利落。 一时间,每层都传来无数倒地身亡的声音。 驭天察觉不对,回头看向众将士,发现他的人早已被尽数干掉。 驭天在祭台上余下的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,一个个哆哆嗦嗦地防备着下面。 魔君道:“只要你们放下武器,归顺于我,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。”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,都知道这敌多我少的局面,坚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。没有丝毫的犹豫,他们立刻扔下手中兵器,归顺到魔君身后。 驭天怒道:“你们!” 他的目光又落到莫长伶身上,“莫长伶,还等什么。” 莫长伶抱着剑,迟迟没有动作,她冷冷道:“驭天,你还不明白吗?” 驭天看了看即墨云,又看向她,“原来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!” 他悔恨地后退几步:“都怪我太过相信你了。” 魔君道:“驭天,你的失误也是我当年的失误,都怪我太过相信你,没看到你阴险的本质,才叫你这小人得志,控制我魔族百年。不过今天,我就要弥补我这个过失!” 说罢,他攻向驭天,招招都要他性命。 驭天受了重伤,却依然能抵挡住魔君的全力攻击,外界的传闻果然不虚,驭天的功力远在魔君之上。 眼看情况危机,莫长伶和即墨云二人刚要帮忙,却听见魔君喊道:“都别过来,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。” 就这一刻空闲,就让驭天得到机会,他幻出一股烟雾,消失在众人眼前。不得不说,驭天这遁术修炼得还真是炉火纯青。 “追!” 魔君下令道。 魔君、莫长伶和即墨云带着一众魔族兵将,于郊外将驭天围住。 刚要动手,半路却杀出一个鬼魅,她带着一队人马赶来,拦住众人。 一众人厮杀起来,尘土飞扬之际,鬼魅扶着重伤的驭天飞速逃走。 待将那些喽罗全部解决,再想去追,早已没了驭天的身影。 莫长伶一拳打在树干上,无数落叶从天而降。 魔君低声怒吼道:“我迟早会抓到他。” 即墨云来到长伶身边,轻轻拍上她的肩膀,安慰道:“他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,不用担心。” 莫长伶抖掉他的手,不作回应。 即墨云看着她,默默将手背到身后。 …… 魔宫重新回到魔君手里,经此一役,想来魔族也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。 莫长伶知道,这个魔君没有野心,魔族在他手里,总比在驭天手里要好。正魔两道,总算能和平相处一阵了。 魔君换了衣服,经过打理,果然有王者风范。不像驭天,无论怎么看,都是一副阴险小人的模样。 莫长伶道:“魔君,希望你能遵守诺言。” 魔君拍着胸脯,中气十足道:“为了表达谢意,我用性命担保,至少千年不与仙门为敌。” “好,希望你能做到。” 魔君以为她不相信自己,于是用自身血液凝出一块血牌,上面书道:千年不与仙门为敌。 他递给莫长伶,道:“千年之约,以血为证。” 丛林深处,大风刮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 辞别魔君,莫长伶忽然没了方向。紫霄门,那个曾经被当作家的地方,她再也回不去了。 即墨云一直跟着他,半天吐出一句话来,“长伶,跟我走吧。” “跟你走?去哪儿?” “我在郊外有处别院,那里十分隐蔽,少有人去。” “不必麻烦了。”莫长伶头也不回道。 即墨云知道,她还在怪他。她一定,是不想看见他吧。 在认识她后,依然决定复仇的时候,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。那个仇,他必须报,他没有选择。 而代价就是,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。或许,她永远不会再理他。 “你不想看见我,我便不去。” 莫长伶背过身去,她向来听不得软话,她怕她一心软,就原谅了他。 他继续道:“我一定会找到改变你命运的办法。长伶,我只希望,你能安好。” *** 驭天和鬼魅逃出重重包围,来到某处。 “护法,你怎么样?” 驭天扶着墙,心中满是怒火。他愤怒的捶上墙壁,“莫长伶,这笔帐,我记下了。” 许是太过用力,牵动伤处,他剧烈咳嗽起来。 “护法,先把这药吃了吧。”鬼魅递上药丸。 驭天却一把将她的手推开,药丸散落到满地。 他问道:“我们活动在外面的人还有多少?” “不多了。” “全都派出去,动用我们所有的联络线,务必把莫长伶给我找到!” “是,护法。”鬼魅又拾起药丸,道:“还是先吃药吧,保重身体更加要紧。” 驭天的目光移向鬼魅,他咳嗽一声,“连你也不听我的了?” “不,不敢。”鬼魅低下头道。 “那就快去,抓到莫长伶,就是我最好的疗伤药。” *** 郊外别院。 虽是郊外,这座别院却建得富丽堂皇,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,就算没有的,她也能让无生门的人立刻去买回来。 即墨云派了很多人保护这里,他们身着便装,散落在四周,不会令别人起疑。 莫长伶时常尝试着唤醒翎儿,可翎儿好像受到太多魔气的压制,怎么唤都唤不醒。她只能每天给她最精纯的灵力,期待着她早日醒来。 日复一日,她待在这华丽的别院,过得像个皇后。锦衣玉食、金银首饰,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。她不稀罕,更不奢求。 人们只有失去了,才会更加怀念。她无比怀念在紫霄门的日子,有卿栩、有雪颜、有金宝、有大师姐……只要有他们在,哪怕是去闯刀山火海,她也是幸福的。 她坐在湖边,想着曾经的美好,默默弹起琴来。 不知弹了多久,天色从大亮变得灰暗。 旁边的护卫年纪不大,也就十六七岁,这些天一直跟在莫长伶身边照顾她,看到天色渐暗,忍不住打断道:“姑娘,天色不早了,想必在这里弹了一天的琴,你也累了,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 忽然,她感到手上一阵刺痛,竟是琴弦断了。 她抬头看向四周,警惕地观察起来。 “嗖——嗖——” 几只箭向她射来,还有几只从她耳边飞到身后。 身后的人应声倒地。 “小宝。” 她躲过利箭,扶起身中数箭的那个小护卫。 他浑身是血,眼眸微开,早已是弥留之际。 她一阵揪心,他还那么年轻……这些天她心情不好,全靠这孩子在身边解闷了。如今竟也为了她,惨死在魔族手中。 她抱着他,看到身后又有无数人中箭身亡。 她忽然放下小宝,腾空而起,目光决绝,任由利箭在耳边呼啸而过。她在空中迅速将琴弦接起,并找到埋伏在四周的魔族,奏出一阵音浪。 那些箭在遇到音浪后,就立刻原路返回,射向原本射箭的魔族。他们大多来不及反应,一击毙命。 守护在四周的无生门弟子也在这时出现,他们将余下的魔族团团围住,逐个绞杀。这次来的所有魔族都无一幸免。 莫长伶抱起小宝,逐个走过那些在瞬间惨死的弟子。 他们,都是为了她而死。 这些年,正魔之间,为了她,不知有多少人成了孤魂野鬼。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,是不是只有她死了,所有的杀戮才会停止。 她是聚灵花的事早已天下皆知。她好绝望,现在的她,无论靠近谁,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。 她忽然想起雪颜,每当她失落的时候,她都会在她身边。傅书缘早已上了黄泉,不知道她,过得怎么样了。不知道卿栩的伤,好了没有? 第50章 最后一面 宿茗承推掉了女娲族这几天的所有事务,只身来到紫霄门。 莫长伶说得对,无论如何,他都该正式的给罗心语一个交代。 藏书阁的门外传来一个声音: “心语姐,女娲族少主来了。” 罗心语手中的笔顿时停住。 尚雪颜合上书,看向罗心语,“心语姐,快去吧,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这一刻。” 罗心语此时的心中波澜起伏,没错,她一直在等这一刻,等他亲自来找她。可真到了这个时候,她却有些不知所措。 她想期待,可又不敢期待。 她站在门前久久不能动弹。半晌,她推门出去,阳光挥洒在她身上。 “你来了。” “嗯。”宿茗承点头。 他们之间,太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站在一起了。罗心语的心剧烈跳动起来。 “你来找我,是要说什么吗?” “是我负了你。” “你来就是想说这个吗?”她转身回去。 宿茗承挽住她的胳膊,“我对不起你。” “我不想听这些。” “我们之间,不可能的。” 罗心语本就不该期待什么的,可她控制不了自己。这句话,他说得轻巧。对她,却犹如扎心般。 他继续道:“我父亲还是长睡不醒,女娲族不可一日无主,我是女娲族唯一的继承人,我必须,承担起这份重任,传承下去。女娲族不能在我这一代断了血脉。” “所以……” “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。”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宿茗承将她拉回的动作。罗心语不敢回头看他,她哽咽着的问道:“你究竟……有没有……爱过我……” 那人没有回应。 片刻,她忽然被他拉入怀中。那份温暖,那熟悉的感觉,仿佛要将她融化。 她迷离地附上他的背,沉醉在他怀中。他们太久,没有这般亲近。 这个温暖的怀抱,就是宿茗承的回答。 *** 莫长伶将剩下的无生门弟子就地解散了。她准备回一趟紫霄门,最后看一眼那里熟悉的人,熟悉的东西,熟悉的一切。 紫霄门。 一群新弟子说笑着走过长廊。 她躲在暗处,没想到,那次出来以后,再回来,竟需要如此藏头畏尾。 她望着他们逐渐模糊的背影,仿佛看到了初到紫霄的自己。 她隐去自己的气息,悄悄地去看了每个人。 史金宝依然是嘻嘻哈哈得教那些新弟子。她看着那些弟子迷茫的眼神,真想告诉他,你这样,他们真的听不懂。 有时候,她很羡慕史金宝,能那样没心没肺地活着,不去想那些烦心事,每天都过得很开心。如此过一辈子,也是好的。 已经是掌门的大师姐,比以前更忙了。 尚雪颜总在翻看那本傅书缘留下的书,练功比以前认真多了。有时会发呆,不过状况比她想象的好多了。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不经事的淘气孩子了。 她还去了祖师殿,去见了师父。 “除魔卫道,光大紫霄,是你一生的使命。”师父的话犹在耳边,她却成了人人唾弃的大魔头。 最后一个,顾师哥,她最想见的人,却也是最不敢见的人。 她悄悄来到顾卿栩的房间,发现他并不在里面。却在她的房间听到响动。 她疑惑的靠近那里,这才发现她的房间竟然灯火通明。是谁住到那了吗?她的心里忽然暗淡下来。 她施法将房间里的情况呈现出来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,是顾师哥。 里面的陈设一尘不染,原来他每天都在打扫这里。他还在等着她回来吗? “伶姐姐,你回来了。”凌木惊喜的叫道。 “嘘——” 这声音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。她赶紧捂住他的嘴巴,躲藏起来。 顾卿栩听到声音,从房间内冲出,打量着四周。 一群弟子吵闹着从一边走过。 顾卿栩轻叹一口气,又回了房间。 保险起见,莫长伶只好把他带到后山。 “伶姐姐,你回来了,怎么也不来找我。” “小木,你知道的,我现在的身份,不好露面。” “伶姐姐,他们说你是坏人,我不相信,你告诉我,你没有做过那些坏事。”凌木拉扯着她的衣袖。 莫长伶无法回答,她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他,那些事她没有做过。就算那些事是在她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做的,她也不能原谅自己。 她刻意转移话题,问道:“小木,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你啊?” “没有。”他肯定道。 “真的没有吗?” “伶姐姐,你不知道,我现在是新弟子中最有潜力的弟子,没人敢欺负我。姐姐,多亏了你的鼓励。” 莫长伶笑道:“是吗?小木这么厉害啊。” “那当然了。”凌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伶姐姐,上次我看到执法长老在练一种剑法,就是一下子唤出很多剑的那个,真的好厉害,你教我好不好?” “卿栩吗?” 凌木点头。 “那剑法叫万剑归一。” 凌木大喜,“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,快教我好不好?” 说起万剑归一,这剑法还是拜师考试前夕顾师哥教给她的。昨日种种,莫长伶早已陷入其中。 “伶姐姐。”凌木扯着她的衣袖唤她。 “啊?”她回过神来。 “姐姐快教我吧。” 莫长伶看他跟骨极佳,想必早已突破筑基,把这剑法教他,倒也是迟早的事。 于是她念起口诀,像顾卿栩教她的时候一样,悉数传授给凌木。 夜色笼罩下,仿佛又回到当初。 …… 离开紫霄门,莫长伶又没了方向。她站在崖边,瞭望这个天下。 天大地大,却没有她的一处栖身之所。 天快亮了,她却还没找到家。 她毫无目标地走着、走着。看日出日落,云起云归,万家灯火明了又暗。 她走过曾经走过的地方,也踏过曾经没有涉足的地方。 不知不觉中,几十天过去了。 天上的异象不断出现,天灾也随之而来,愈发频繁。 她知道,命运的脚步又逼近了。 北方大旱,南方的城里涌入无数灾民。路边的乞讨者和死人随处可见。 “姑娘,行行好吧,给点儿吃的。”一个大娘拉住她的手。 她回头,正看到她怀里的奶娃,饿得“哇哇”大哭,于是她拿出身上所有的干粮,塞给了这对母子。 “哎呦,好人哪,谢谢姑娘。”说着,她就要跪下。 莫长伶赶紧将她扶住,她看到她的腿都在打颤。 一旁的灾民看到她有吃的,立马围了过来,他们衣衫褴褛,有的拄着拐杖,有的端着破碗,伸到她面前哀求着。 “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啊。” “行行好吧。” “给口吃的。” “……” 嘈杂的声音瞬间将她包围,她看着这些面黄肌瘦,无家可归的人,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。 她想给每个人食物,可她已经没有了。就算喂饱了这些人,仍有千千万万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。 “我……我没有食物了。” 她说着,掏出钱袋来,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手心,分发给众人。 拿到钱的灾民纷纷下跪磕头,以示感谢。这些钱,至少能让他们的妻儿吃一顿饱饭。 “让开让开。” 一队人马迎面走来,高头大马,八抬大轿,不知里面坐着什么人。这阵仗,与路边的灾民形成了鲜明对比。 正才奇怪,从那边又赶来一批人,骑着快马飞速向这里奔来,为首的男人拎着大刀,额前扎着一绺小辫儿。 莫长伶定眼一瞧,竟是那蝎子哥,曾经的地头蛇。他怎么在这里?莫非又在为非作歹? 她必须阻止他,她想着,就立刻飞身到他马前,将他逼停。 “谁呀!这么不长眼。”他身后的人骂道。 蝎子哥看了看她,立马从马上下来,半跪在地上道:“这不是长伶姑娘么,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?” “亏你你还记得我。那你还记不记得,我说过,再看到你干坏事,我就打断你的腿。”她用剑比划着。 “记得记得。”他赶紧道:“从你那次收拾过我们以后,我们就再也没干过坏事了。” 莫长伶不相信的看着他,又看向走远的八抬大轿,问道:“那你们是想干什么?别告诉我,你们拿着刀是想去拜访人家。” “长伶姑娘,你有所不知,那轿子里的人不是什么好人,他是这儿的地方官,近年来天灾不断,朝廷拨了不少的银两,可都被他给私吞了。我们是劫富济贫……劫富济贫,是不是?”他问向手下的人。 “是是是。” “我们真的没干过坏事。”他补充道。 莫长伶看他们说得倒是真诚,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。 “姑娘,他们前几日确实给我们发过银两。”一个老人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。 “是啊,确实帮过我们。”另一个也道。 “放了他们吧。” 群众的声音是最真实的,莫长伶又看了看他,最后选择相信。 蝎子哥站起来道:“长伶姑娘,你是不是没地方去啊?要不然跟我们走吧。我们一起……劫富济贫啊。” “是啊。” 蝎子哥又道:“长伶姑娘只要愿意来,就是我们山寨大当家的。” 莫长伶停下脚步,“你们山寨?” “对啊,就在向东不远的山谷里。” 她若有所思,那个地方,不就在她曾经和落华隐居的地方附近吗? 第51章 无尘之谷 几十天过去了,依然没有长伶的一点儿消息,顾卿栩的心里越来越不安。每到圆月当空,他就愈发觉得孤独。 “万剑归一。” 林子里的凌木正在刻苦练剑。 他怎么会这剑法?就算他潜力无限,也绝不可能看会这剑法。顾卿栩顿住脚步。 他发现凌木转剑的那个小动作是那样熟悉,那是他教给长伶的一个技巧。 一定是她,她一定……来过了。 夜色深处,凌木的身影仿佛变成了长伶,他望着他怔怔出神。 半晌,他回过神来。不,他不是她。 他飞身来到凌木身边,躲过他来不及收起的剑锋。 凌木以为差点儿刺伤了执法长老,赶紧跪下赔礼道:“弟子失礼,还望原谅。” “起来。”顾卿栩道:“我问你,这剑法是谁教你的?” 凌木大惊,他结巴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是……” “是谁?”他逼问道:“是不是莫长伶。” 凌木一听,又跪倒在地,“伶姐姐她真的不是坏人。” 果然,她来过了。可是为什么她连凌木都肯见,就是不肯见他。哪怕她什么都不说,只是看一眼,也是好的。难道他还能出卖她不成? “她……怎么样了?” “什么?”他在关心伶姐姐吗?凌木以为听错了。 “她怎么样了?” “哦,她看起来挺好的,就是精神不太振作。”凌木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,“对了,伶姐姐还给了我这个,说要我一定要保存好。” 顾卿栩接过那东西,一眼便看明白了。那是只有魔君才能凝出的血牌,上书: “千年不与仙门为敌。” 既然她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,那为什么还是不肯回来?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,他也一定会站在她身边的。 “她有没有说,她现在住哪儿?” “这个……没有。” 顾卿栩轻叹一口气,她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。 *** 山谷的山寨中。 正中的虎皮凳、墙上的“义”字、大大的长桌、摞起的酒坛、挂着的弓箭和墙边的兵器。 莫长伶看这里的陈设,倒真是地道的山大王山寨的样子。 反正也无处可去,快意恩仇,当个义匪也是不错的。 莫长伶一边转悠一边道:“你们要我当大当家的,那可就要听我的话。” “那是当然,谁要是敢不听你的,我蝎子第一个不放过他。”蝎子哥许诺着。 “好。这山寨有名字吗?” 蝎子哥傻笑着,“我们都不是文化人,哪儿会起什么名字啊。” 莫长伶想了想,道:“就叫无尘谷吧。” “无尘谷?”众人琢磨着。 “好,好听。” “对,就叫无尘谷。” 她继续解释道:“无尘之谷,不与尘世相染。” 蝎子哥听罢,拍手叫好,“好名字,好寓意,就叫无尘谷了。” …… 自从莫长伶接管了无尘谷,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 山寨里的匪气没有了,山寨的人被她训得服服帖帖。屋子里的陈设也更加家居化了。 她收留了很多无处可去的灾民,给他们衣物,给他们住所,很快,这里就变得像个大家庭。 一群孩子正在院子里玩闹,女子们在一旁缝衣纳鞋,男人们都到地里干活了。 这里全然没有一点山匪的痕迹,不知道的人进来,还以为到了某个隐居的大家族。 无尘谷的力量迅速壮大起来,很快就声名远扬。女人孩子多了,男人也多了,他们秉承着劫富济贫的理念,共同守护着这方来之不易的乐土。 无尘谷的威名远扬,却从没有外人能进到里面,更没有人见过谷主的面貌。无尘谷对于世人来说,是个陌生、神秘的存在。 *** 驭天正在石洞中打坐疗伤。 鬼魅从外面回来。 “护法。” “事情办得怎么样了?” “莫长伶那边还没有消息。” “那我们以前积攒的人脉呢?还愿不愿意帮我们?” “他们不愿意,不过,不论他们是否愿意,我都能让他们帮我们。” “那就好。我们现在需要大量的人马,人都是贪婪的,只有金钱和利益才能打动他们。” “护法说得没错。那些人的钱财也都不干净,还不如给我们。只要我稍加威胁,他们就不敢不从。”鬼魅说着,攥起手掌。 “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。” “我听说最近有个无尘谷,名声大噪,谷主是什么人,查清楚了吗?能不能为我们所用?” “还没有,传闻说,见过她脸的人都死了。” *** “谷主,得到消息,李家今天有一大批走私得来的钱财要运走。”蝎子匆匆赶来汇报。 台上的莫长伶转过身来,问道:“什么时辰?什么地点?” “今夜子时,燕柳林。” “消息可靠吗?” “可靠。谷主,我们干吗?” “干。”莫长伶果断道:“为什么不干。” “好,我这就去准备。” …… 子时,燕柳林。 一队黑衣人抬着很多箱子,悄无声息地走过这里,连火把都没有点,看来也是轻车熟路。 “驾——” “驾——” “哒哒哒……” 燕柳林的寂静被打破,正是蝎子带着无尘谷的人骑马赶来。 转眼来到近前,黑衣人们挥刀抵挡,但无尘谷的人骑着大马,他们实在难以匹敌。 不一会儿,黑衣人们就都死的死,逃的逃。 “快跑,快跑!” 两个黑衣人抬着箱子,逃出包围。 莫长伶戴着面纱,恍若天降,出现在二人面前。 “只见轻纱不见人。你是……” “无尘谷谷主。”二人齐声惊道。 “求你别杀我们,别杀我们。”两个溃兵瞬间腿软,跪倒在她面前,止不住的磕头,连脸都不敢抬起一下。 “我们没看到你的脸啊,放了我们吧。” “求你放过我们,我们再也不敢跟着李家为非作歹了……” “我上有老下有小啊。” “……” 二人鬼哭狼嚎的,恨不得搬出自己的十八辈祖宗博同情。 怎奈面前久久没有回应,一个黑衣人趴在地上,偷偷向上瞄了一眼。 面前哪儿还有什么无尘谷谷主,再看箱子,早已不翼而飞。 若不是箱子被带走,他们还真以为遇到鬼了。 …… 莫长伶带着箱子,回到第一现场。 这里的战斗早已结束,黑衣人的尸体遍地,反观无尘谷,无一人伤亡。 几十个箱子被大家逐个打开,里面的金银珠宝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 “真不知道,这些钱财是李家那老儿害了多少人换来的。”蝎子望着这些财宝感叹。 “是啊,李家这些年受官府庇护,力量越来越大,这些可能只是他不义之财的万分之一。” 莫长伶忽然想到,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,究竟要把这些财宝运到哪里呢? 忽然,一阵黑风刮过。迷得人睁不开眼。 鬼魅带着人来到近前,黑风随之散去。 鬼魅?莫长伶一眼便认了出来。难道这批财宝是运给驭天的? “你是什么人?”蝎子扛着刀,痞痞地问道。 “魔族。” 鬼魅说着,一鞭抽向蝎子,快如闪电。 “连我们的东西也敢抢。” 莫长伶瞬间来到蝎子面前,挡开鬼魅的攻击。她知道以鬼魅的鞭子,蝎子一鞭都挨不住。 鬼魅一惊,能挡住她鞭子的绝不是普通人。观她身上真气,是仙门?是魔族?好像两者兼有,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,鬼魅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敌是友。 蝎子眼看谷主占了上风,于是躲在莫长伶身后叫嚣,“我无尘谷谁不敢抢哪,就抢你的了,你能把我怎么样!” “无尘谷?”鬼魅转向莫长伶道:“这么说,你就是谷主了?” “没错,这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只见轻纱不见人的谷主,怎么?怕了?”蝎子不屑道。 “笑话。我堂堂魔族会怕你们?”鬼魅冷笑着,“我今天就要揭了你这装神弄鬼的面纱!” 说罢,鬼魅扬鞭冲了上来。 真是阴魂不散,想不到躲到这里还能遇上他们。莫长伶只求能够快点结束这对决。 为了不被认出来,她每次行动都不会带千合,没想到还真遇上熟人了。她尽量躲闪着,不用紫霄门那些常见的招数,以免被她察觉。 突然,鬼魅鞭子一抖,转了方向,反攻向蝎子。 莫长伶一惊,赶忙去保护蝎子。 就在这时,鬼魅的鞭子又抽向莫长伶,那鞭子好像一条灵活的细蛇,竟绕着她的脖子回旋到鬼魅手中。 莫长伶迅速向后一撤,才不至于被抹了脖子,而她的面纱却被鞭子齐整整的抽断一半。 她面前一凉,察觉不妙,立刻背过身去。 而此时,鬼魅早已在她转身扬起那半个面纱的瞬间看清她的面目。 她心中暗惊,但没有表漏出来,而是向手下挥手道:“撤。” 又是一阵黑烟,鬼魅等人消失不见。 莫长伶心道不好,怎么突然撤走了,这可不像鬼魅的风格,难道被她看出来了? “诶,怎么走了?”蝎子向四周望着。 “谷主,我们追吗?” “不用,尽快回无尘谷。” “那这些箱子呢,这回的人好像不简单哪,我们要不……还是别得罪他们了。” “废什么话,天塌下来,有我顶着呢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求收藏,求评论(?? . ??) 第52章 劫富济贫 山洞内。 驭天正在研究混沌阵法。 鬼魅从外面匆匆赶回,“护法。” “还好琳琅珠一直在我手里,莫长伶,你躲不过的。”驭天自言自语着。 “护法。”鬼魅又唤一声。 “怎么了?急匆匆地,不是告诉过你么,成大事者要心静如水,沉着应对。” “是,护法。” “什么事?说吧。” “我们昨天的财宝被无尘谷劫了。” “什么?”驭天迅速转过身来,训斥道:“你是怎么做事的,连一群山野村夫都对付不了!” 鬼魅赶紧跪下,解释道:“并非属下无能,是他们的谷主实在厉害。” “谷主?还没查清楚是什么人吗?” “交手的时候,属下看清她的面目了。” “哦?是谁?” “是……是我们的老熟人……” “老熟人?到底是谁?别吞吞吐吐的。” “是莫长伶。” “又是莫长伶!”驭天的眼睛一亮,震怒道:“我说怎么找不到她。这个将死之人,居然跑到那躲清闲去了。原本还想利用无尘谷,现在看来,只能想办法灭掉他们了。” “可是护法,以我们现在的力量,灭掉无尘谷,好像不太可能。” 驭天点头,“要不是上一次魔宫一战,我损失了近三成功力,莫长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。眼下我们必须让莫长伶处于孤立的状态,等时机一到,我们才好下手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 驭天徘徊着,脑子在同时飞速运转。片刻,他道:“有时候我们的力量不够,就要借助别人的力量。” 鬼魅惊喜道:“护法有主意了。” “你带着我们的人,伪装成无尘谷的样子,随便做一些恶事,嫁祸给他们。” “然后呢?” “然后?”驭天阴笑道:“无尘谷现在声名远扬,我想不出三天,紫霄门就会派人来清缴他们。” 鬼魅恍然大悟,“这就是护法说的,借助别人之力。鬼魅受教了。” “懂了就去做吧。” “是。”鬼魅领命退下。 *** 无尘谷。 “谷主,我们上次得来的财宝什么时候去分啊?”蝎子扛着锄头就进来了。 “怎么?着急了?” “也不是,只是最近没有行动,太闷的慌了。” “上次我们抢了魔族的东西,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。最近,还是避避风头的好。” “那我们就在附近分发东西,不去远处。” 蝎子一脸恳求,看样子是闷的不行了。 莫长伶一拍椅子,道:“好吧,那就带你们出去遛遛。” “好好好。”蝎子转身招呼道:“兄弟们,准备东西,我们做善事去了。” …… “呜——” 蝎子骑着大马带着人,一路呼喊着,飞快地向沿路的人抛出那些金银珠宝,真是好不痛快。 莫长伶则带着一队人深入乡里,把银两分发给那里的灾民。 奇怪的是,这个地方的人一见到他们就跑,像是见了鬼一样,满脸惊慌。 本以为是他们害怕不速之客,可后来就算他们大喊着自己是无尘谷的人,也无济于事,他们照跑不误,不,是跑得更快。 按照往常,只要他们亮出无尘谷的名号,灾民们就会一涌而上,怎么这回一反常态呢。这其中,定有什么问题。 于是莫长伶又带着人去到曾经去过的乡镇,这里的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,理应不害怕他们,可还是着急忙慌地逃了。 她扶住一个盲眼的老人,问道:“老人家,这里的人怎么一听无尘谷就跑啊?” “无尘谷?”老人家叹了口气,坐到地上,“起先还以为他们是好人,能照顾我们穷人,可后来,听说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就屠杀了整个李家村,如此暴戾,我们怎能不躲。” “屠杀了整个李家村,真的假的,我怎么没听说呢?” “这还有假。李家村现在还是尸横遍野,你不信,就去看看。” 莫长伶听此,顿时明白了。不用想,肯定是鬼魅他们干的,只有他们才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。 鬼魅把这恶事嫁祸给无尘谷,原因可能有两个,一是无尘谷劫走了她的财宝,她在报复。二是她发现了她的身份。 不过,是哪种原因也不重要了。无尘谷此番,必有一劫。 老人家不见她说话,便摸索道:“姑娘,无尘谷现在是臭名昭著,他们做过的恶事可不止这一桩,你要是遇上他们,就快点逃吧。” “老人家,我就是无尘谷的谷主。” “什么?”平静的一语令她大吃一惊,她立马甩开她的手,拄起拐杖就走。 夕阳下,留下一副惶恐的背影。 *** 紫霄门。 主殿天心阁内,紫霄门的新主事们正在议事。罗心语、顾卿栩、宁天骄和史金宝都位列其中。 钟素衍坐在玄渊真人曾经的位置上,她起先开口道:“无尘谷的事,你们听说了吗?” “听说了。”史金宝回道。 “天灾不断,还出了这帮畜生。”宁天骄也道。 “李家村的惨案想必你们也听说了,我去察看过,尸横遍野,死状凄惨,场面难以描述。”罗心语道。 钟素衍叹了口气,“最近有很多百姓到我们山下请愿,想我们能帮忙铲除无尘谷。你们怎么看?” 史金宝掏了掏耳朵,懒懒道:“还能怎么看,这些害虫就该早早被消灭。” “你们呢?” 宁天骄拔出剑来,擦了擦亮到晃眼的剑锋,“我没什么意见。” “我和金宝看法一致,总得有人给他们点儿教训。”罗心语也表态道。 “卿栩呢?”钟素衍问向他。 顾卿栩从开始到现在就一言不发,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,估计思绪早已经跑到九霄云外。 “卿栩。”钟素衍提高音量,又唤他一声。 “哦,可以走了吗?”顾卿栩回过神来。 “师兄,你想什么呢?”史金宝奇怪道。 钟素衍则不厌其烦道:“我是问你,对清缴无尘谷一事有什么看法?” “没什么看法,只要师姐需要,唤我一声就是了,我随时可以前去。” “好吧,那就这么定了。卿栩,心语姐,明日一早,启程前往无尘谷。” 钟素衍想着,也许给卿栩找点事做,他就能暂时忘了莫长伶。 *** 无尘谷。 一个守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,道:“谷主,紫霄门来了好多人,看样子,是要跟我们干仗啊!” 蝎子一脸疑惑,“你说什么?仙门?我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,他们凭什么来招惹我们。” “该来的总归要来。”莫长伶道。 “什么意思啊?”蝎子哥挠着头,不明所以。 “没关系,我们的大阵可不是那么好破的。” …… 无尘谷外。 紫霄门的弟子正在修整。 罗心语端着地图,怪道:“奇怪,按照地图来看,无尘谷就该在这附近,可这方圆几里都看过了,完全没有山谷的踪影。” 顾卿栩负手站在一边。想起上次来这里,还是上辈子的事了。 “心语姐,我到附近转转。” “哦,你去吧。”罗心语只顾得研究地图,头也来不及抬。 …… “卖酒了,香气四溢的酒嘞。一碗忘掉所有烦恼……” 一碗酒就能忘掉所有烦恼?都说酒能消愁,顾卿栩还从没试过。 他拦住卖酒的小二,道:“给我来一碗。” 小二放下扁担,一边盛酒一边道:“一碗哪够啊,我看您是有什么忧心事吧。” 他将两坛沉甸甸酒递给顾卿栩,“大男人嘛,两坛还差不多。” 顾卿栩抱着两坛酒站在原地,微微犯愁。 …… 眼睛看着愁,喝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含糊。一口接一口,一坛接一坛。转眼,第一坛酒就要告罄。 迷迷糊糊地,他来到一片桃林,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,在他还是落华、长伶还是小沁的时候,他们就经常到这里琴笛合鸣。 往事如烟,物是人非,桃花依旧盛开,只是面前人已经不在。 他扔掉喝完的酒坛,踉踉跄跄地坐到长亭中,接着打开另一坛酒,“咕咚咕咚”地喝了起来。 他红着脸,仿佛看到日思夜想的长伶,此刻就坐在他面前。 “酒,真是好东西……”他指着酒坛自言自语着。 *** 无尘谷。 卖酒给顾卿栩的小二挑着扁担进来。 莫长伶问道:“外面怎么样?” “谷主的大阵果然厉害,他们都还在外面转悠呢。” 莫长伶轻笑。这阵法还是她受女娲族的奇门遁甲启发,并弥补漏洞设下的。 卖酒小二又问道:“蝎子哥,你这酒里放了什么啊,那人刚喝了几口,就迷迷糊糊地,连路都走不直了。” 蝎子大笑道:“也没放什么,就是些迷魂药。怎么样,你给他们都喝了吗?” 卖酒小二一脸怂样,“没有都喝,就卖给了一个落单的。” 蝎子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,“瞧你那点儿出息,可惜了我的迷魂药。” 莫长伶听此,知道他们又没有按指挥行事。 “你们就爱胡闹,我说过,我们不与紫霄门为敌,还好只是些迷魂药,也就罢了,放过你们。” 二人傻笑着,推推搡搡地出去了。 蝎子一边走还一边教训着卖酒小二,“叫你别胡闹,听见没有。” 桃花,正是盛开的时候吧。 莫长伶望着不远处的桃林,突然很想去看看。 第53章 酒醉迷香 桃林。 莫长伶踏着满地桃花,一步一步靠近长亭。 一个消沉的背影出现在眼前。 顾师哥? 他可从来不喝酒的。她躲在暗处,暗自观察着。 顾卿栩满脸幸福,自言自语的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 她想靠近一点,听听他在说什么。不料在移动时脚下生出响动。 “谁?” 顾卿栩提着酒坛,摇摇晃晃地向这里走来。 莫长伶赶紧躲了起来。 半晌,她探出头去,却不见了他的身影。 想必,是回去了吧。她这样想着。 “长伶,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”顾卿栩笑着问她。 她猛然回首,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,早已站在她身后。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张着嘴巴,不知说了些什么。 “长伶,我们去那边。”顾卿栩说着,拉起她的手就跑。 突如其来的一刻,令莫长伶不知所措,只得被他拉着跑向长亭。 “长伶,你原谅我了?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。”他迷迷糊糊地说着。 “顾师哥,你喝多了。” “喝……喝多了?我没有……”他随手把酒坛丢了出去。 酒坛碎在地上,涌出酒来。 莫长伶看着酒坛,忽然想到,蝎子他们把下了迷魂药的酒卖给了一个紫霄弟子。莫非,那下了迷魂药的酒是被他给喝了? 看他的样子,是没错了。她无奈地摇了摇头。难怪他会出现幻觉。 “长伶,我好想你……没有了你……我夜不能寐……” 那现在,她是不是能装作幻影,多陪他一会儿了。无论她做了什么,说了什么,待他酒醒之后,也只能把她当作幻影吧。 “长伶,从你离开我的那刻起……我才发现……你在我心里是多么重要……不要再离开我了……”他不停说着。 顾卿栩此刻的样子,像极了撒娇的小孩儿。 她望着他,于心不忍。无意识地抚摸上他的脸颊,万分不舍。 顾卿栩握住她的手,喃喃道:“紫霄门重要,正道重要,你也一样重要。长伶,别离开我……” 原来在他心里,不止有正道和紫霄门,她竟是这样重要,她的心在瞬间软下。 顾卿栩红着脸,满身酒气,衣冠也不整。与他清醒时的状态大相径庭。 不,他只是喝醉了。他现在的话,当不得真。 莫长伶这样告诉自己,她不能心软,不能回去。 忽然,她的手被他迅速一拉,身体也随之被拉近。 此刻,她紧紧地贴在顾卿栩身上,不能动弹。她低着头,清晰感觉到头顶他带着酒气的喘息。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,想要逃走,却被他牢牢固定在怀里。 这份久违的温暖,让她为之沉醉,不能自拔。 这时,上面的人忽然探下头来,猛地吻上她的红唇。 她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,不自觉地闭上眼睛。享受在这难得的缠绵中。 …… 不知睡了多久,顾卿栩猛然惊醒,面前早已没了长伶。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,他的眼睛暗淡下来。 回忆起酒中的幻觉,是那样真实,真实地让人不敢相信。 微风吹过他额上的碎发,除了酒气,还带着一阵奇异的花香。 他用双指摸上自己的唇,那种感觉不会错的。他闭上眼睛,嗅出那风中淡淡的余味。 不,那不是幻觉,那就是她,一定是她。 他突然站起身来,环视四周,寻找着那抹艳丽的身影…… *** 无尘谷。 莫长伶恍恍惚惚地回到谷中,方才的不期而遇令她动摇了内心。 蝎子早已等候在屋中,“谷主,你去哪儿了,我们都担心死了。” 她没有听到,径自走过他。 “谷主?你怎么了?是受伤了吗?”蝎子观察着她。 “我没事。” “真没事?” 她坐到窗边,望向远处的桃林。 “那你的嘴唇怎么了?”蝎子又问道。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唇,脸上闪过一丝娇羞。 蝎子一看,似是发现了什么,他一脸坏笑道:“谷主,你不会是……去私会情郎了吧。” 蝎子来了兴致,追问道:“那人是谁啊?带来给我们见见呗,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,能配上我们天下无双的谷主。” “你再胡说,当心我撕烂你的嘴。”莫长伶嗔道。 蝎子笑道:“我们谷主哪儿都好,就是太凶了……” “还不快下去。”莫长伶比划着要打他。 “好好好,我这就走……就不影响你思念情郎了……哈哈……”说罢,蝎子嬉皮笑脸地跑了出去。 *** 桃林。 顾卿栩找不到长伶,再度消沉地坐在原地。 许久,他想到,长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 他突然想到,无尘谷! 都说无尘谷谷主不是普通人,而且每次行动都头戴面纱,不愿露出真面目。 难道说,长伶就是无尘谷的谷主?他大胆猜想着。 虽然不可思议,但却是最合理的解释。 这么说,无尘谷的入口离这里并不远。他用闻香追踪的术法,靠着风中隐隐留下的花香,摸索着寻到一处地方。 花香到这附近就突然没有了。也就是说,如果推理正确,无尘谷的入口就在这里。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?无影无踪,无法辨别。 他忽然笑了。因为她进步了,懂得举一反三了,这阵法他可从没教过她。 他发现,那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串风铃,随风摇曳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 他闭上眼,仔细听着。渐渐地,他听出了其中的某种规律。 谁能想到,这大阵的解法,竟是一首曲子。这首曲子,叫“风影相随”,是上辈子他们最喜欢合奏的一曲。 他幻出玉笛,时隔百年,再度在这里吹响它。不知是他心中忧愁,还是玉笛在哭诉这千年寂寞。一首“风影相随”竟吹得凄惨万分,寒凉入骨。 他跳入大阵的漩涡中,继而进入到无尘谷。 谷中的景象令他不曾想到。山清水秀,恍如世外桃源。 一群孩子正在院子里捉迷藏,无忧无虑,笑得开怀。 翻车静静转动着,一间间小房子,炊烟袅袅,平静安详。 望向远处,能看到仍在田间耕耘的男子。 一个额前系鞭的男人格外引人注意,他仔细回忆,想起那人竟是曾经欺软怕硬的那个地头蛇。他觉得不可思议,长伶是如何□□的,能让这样的人在田间乖乖劳作。 这里,就是外界传闻中的恶匪窝吗?这些人,就是传说中无恶不作的那些杀手? 他不由得笑了。他们大军压境,还以为里面的人早已经乱了阵脚,没想到,人家的生活照过不误,过得还很是滋润。 他路过的每个人,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。他们到底在清缴恶匪,维护正道,还是他们才是恶人,在故意打破他们的宁静。 “小伙子,你是新来的吧?”一个姑娘把他拉住。 他点点头。 “没吃饭吧?到我家来吧。” 另一个姑娘从家里探出头来,乐道:“何妹子,你是看上人家了吧?” “去你的。”那姑娘一脸娇羞的进了屋。 只留下围观的人笑得灿烂。 顾卿栩一听,竟也觉得有些害羞。 这里民风淳朴,百姓热情,过得像一家人一样,就算是他这个不速之客,也能迅速融入到其中。 或许无尘谷,才是那个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。 那长伶,住在哪里呢? “不行。” 他忽然想到,罗心语他们还在外面费尽心思想要进来,若是他们手持刀剑冲了进来,若是让驭天知道,那这里安宁的景象就都不复存在了。 想到这里,他挥手记录下这里的样子,迅速离开了无尘谷。 …… 无尘谷外。 罗心语还在研究这里的地形。 顾卿栩赶了回来,直言道:“我们不能再进入无尘谷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众弟子满是疑惑的凑了过来。 顾卿栩挥手在空中一抹,无尘谷内记录下的画面立刻浮现在众弟子眼前。 画面中的情景,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。 罗心语仍是有所怀疑,“卿栩,你确定你进去的就是无尘谷?” “我确定,并以性命相保,无尘谷作恶的事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。” 他坚定的眼神不容罗心语再有任何怀疑,而且他记录下来的画面做不了假。如此,她便相信了。 “还好你回来及时,这才没有酿成大祸。” “我猜想,这次栽赃嫁祸的幕后黑手可能又是驭天。” “驭天?他不是被赶出魔族了?” “是,可他不会轻易放弃的,何况琳琅珠还在他手中,等时机一到,他依然要颠覆这天下。” “可你为什么能肯定,凶手就一定是驭天?” “我不瞒你,无尘谷谷主就是莫长伶。” “什么?”罗心语张大了嘴巴。 “所以驭天不会放过她的。” “可她和驭天不是一伙的吗?” “对,这不正好证明莫长伶并没有助纣为虐么。” 罗心语轻叹一口气道:“卿栩,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,所以不要太过先入为主了。或许这只是他们之间演给我们的一场戏呢?毕竟她曾经与我们公然为敌,她魔气大作的样子你也不是没有见过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顾卿栩打断她的话,道:“其他的事暂且不论,无尘谷的事我以性命担保,还请心语姐回师门如实向大师姐禀报。” “那是自然。既然你以性命相保,那我们就回师门复命了。清缴无尘谷一事,待我们查清楚后再议。” 顾卿栩点头,“你们先回去吧,我还有些事没做。” 罗心语不用想也知道,他想做的事一定是与莫长伶有关的,于是转身离去,不再多问。 第54章 行尸走肉 无尘谷。 蝎子跑进屋来,大声喊道:“兄弟们,紫霄门的人撤了!” “撤了?太好了。” “真是太好了。” “避免了一场恶战哪。” 众兄弟都十分高兴,只有莫长伶若有所思:紫霄门一旦定下任务,就不会轻易放弃,如此痛快得撤走,恐怕有诈。 “谷主,他们敌不过你的大阵,已经撤走了,你怎么也不高兴高兴。”蝎子举着碗酒,仰头喝下一大口。 她冷静道:“大阵先不要撤,我们静观其变。” “怎么,这事还没完?” “不好说,还是谨慎些好。” “那行,听谷主的。”蝎子转身出去。 …… 在无数灵力的净化下,翎儿终于醒了。莫长伶高兴地把她带回房间。 “主人,睡了这么久,我终于看到你了,翎儿可想死你了。”翎儿扑到莫长伶脸上不停地蹭着。 “翎儿。”她把她从脸上拽了下来,虽是责怪,语气却满是宠溺。 “主人,翎儿想你嘛。” “翎儿,是我的错,是我入了魔,才令你每天都被魔气压制,沉睡不醒的。” “翎儿没事,只要能跟着主人,翎儿就很满足了。”翎儿落到她肩上,道:“不过主人,我现在依然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魔气,你到底经历了什么?还是上次为救顾师哥才被赋予的魔族真气吗?” 她点点头,道: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,驭天为什么会把历任魔君的修为都给我,仅仅是为了让我离开紫霄门吗?这么大的力量,他自己为何不用?” 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,古籍有记载,混沌阵的威力十分巨大,聚灵花是人的话太过脆弱,难保不会在阵法里灰飞烟灭。所以我认为,驭天把历任魔君的修为都给你,也是无可奈何才作出的决定。” “也许吧,不论怎样,他的计划成功了。”莫长伶知道,她一向很笨,如此轻易的就被他给骗了。 “主人你别这样,你也是为了救顾师哥才被他诓骗的,这不能怪你。” “不管怎么说,也是我入了魔族,我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。” 她抚摸着翎儿的翅膀,“翎儿,你不用安慰我了,我不会有事的。有时候我很羡慕你,不用被命运束缚。还有这么漂亮的翅膀,可以自由的飞在空中。”她眼泛泪光。 “主人,你别这样……” 一个声音从里屋传来。 “翎儿醒了,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。” 这个声音?平静、低沉,莫长伶在瞬间辨别出来。 她回首道:“顾师哥,好久不见。” 那人从阴影处走出,道:“我们昨天还见过。” “那是你喝醉了,出现的幻觉。”她偏头道。 “幻觉?你没去过,又怎么知道?” “我……”她哑口无言道。 “长伶,别躲了。” “我没有躲,我只是在接受我的命运。” “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翎儿很是疑惑。 莫长伶道:“是你让罗心语撤走的吧。” “是。” “我该说谢谢吗?” “长伶,我们之间有这么生分?” “我还是习惯你叫我莫师妹。”她冷冷道。 顾卿栩眼眸微垂,他沉声道:“那个时候……是我故意的,我对不起你。” 莫长伶转过身去。她没来由得感觉一阵头疼,整个身体像被蚂蚁噬咬般难受。 “长伶,跟我回去吧。” “回去干嘛?去接受四大仙门的审判吗?还是将我囚禁起来,以免被魔族夺走?”她努力压制着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。 “你和翎儿的话我都听见了,我会给他们一个解释的,相信我。” “相信你?有谁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!我不会再被骗了!”她眉头紧锁,身体里的狂躁好像无处释放。 面对她越来越激烈的语气,顾卿栩却依然平静,他看着翎儿道:“你为什么给她起名叫翎儿,我知道。” “你知道什么?你什么都不知道!那个名字不过是我随便起的!我不会跟你回去的!永远不会!”她终于吼了出来。 她浑身散发着魔气,此时暴戾得让人认不出来。 翎儿早已被她四散的魔气逼到一边。 顾卿栩却并没有被她的反应吓到,他仍是平静道:“长伶,我记得我说过,我不能没有你。” 莫长伶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,她捂着头,痛苦万分。 终于,她爆发出来,她一拍桌子,瞪着两个圆眼,大叫道:“顾卿栩!你以为你是谁?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?你害我害得还不够么!你给我滚!滚得越远越好!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!” 顾卿栩一愣,半晌,眼眸低垂,吐出几个字来,“原来你这么恨我,好……我走……我这就走……”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屋子。 他知道长伶变成这样是因为他,她怪他、恨他都可以,可他没想到,她竟是如此的厌恶他。 是他无能,不能把她带回正道。既然她不想看见他,那他只能走…… “喂!别走啊!”翎儿想要叫住他,可此时的顾卿栩好像什么也听不到,失落地像具行尸走肉。 “主人,你到底怎么了?”翎儿围绕在她身边飞来飞去,不知如何是好。 莫长伶望了望他的背影,虚弱地瘫坐在椅子上,“翎儿,我方才怎么了?” “怎么了?你还问我怎么了?你刚才魔气大作,变得十分恐怖,咄咄逼人地把顾师哥给骂走了。我看他这次是真的伤心失望了。” “走就走了,正好。” 她话是这么说,可脸上明明是掩饰不住的失落。 “你啊你,就是嘴硬。” “作为聚灵花,我不知还能活多久,但我知道,谁靠近我谁就会变得危险。”莫长伶扶额道。 “主人,你在魔族是不是喝了血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魔族真气以血灌养,一旦不按时饮用,身体就会十分难受。” “我从恢复记忆以后,就一直没喝过,我能戒掉的。” 她好像并不以为然,翎儿却一脸愁容,“谈何容易,你体内还有魔族真气,这血一旦喝了,就像吸大烟一样,永无止境,难以满足。” “没关系的,反正我也活不久了。”她勉强笑道。 “主人……”她这副样子,翎儿心疼不已。 …… 屋外,传来叫声。 蝎子等人将顾卿栩团团围住。 “你是什么人?我怎么没见过你,还敢闯谷主的房间。” 顾卿栩低着头不答,只是缓缓往前走着。 “你别动!给我站住!” 顾卿栩像是没听见,自顾自地走着。 “喂喂喂!你听见没有!我跟你说话呢!”蝎子被他气得直瞪眼。“你再不站住,我可就动武了。” …… 屋内。 “外面在吵什么?”莫长伶凝眉问着。 翎儿飞到窗口看了一眼,又迅速回来,“好像是蝎子他们拦住了顾师哥。” “翎儿,让他走。”她平静地说道。 “好吧,我去告诉他们。” 屋外眼看就要刀兵相向,蝎子连刀都举起来了。 翎儿此时飞到外面,大声制止道:“都别动,谷主说了,让他走。” 蝎子一愣,不满道:“什么?让他走?连问都不问就让这小子走?我可不干!” 说罢,他挥刀向顾卿栩逼去。 “我说了,让他走。”房门被突然打开,莫长伶站在门口。 蝎子的刀离顾卿栩只差分毫,他的动作随着莫长伶的声音在空中瞬间停止。 微风吹过发梢,顾卿栩的眼眸微斜,他停住脚步,直到身后再没有她的声音。 “咣。” 房门被无情关上。 …… 第二日清晨。 逼走了顾卿栩,莫长伶一夜未眠,她一大早就起来,想去镇上散散心。 “主人,你要去哪儿?”翎儿揉着惺忪睡眼。 “我去镇上转转。” “带上我吧。”翎儿一骨碌爬了起来。 “走。” *** 无尘谷附近的小镇。 小镇四通八达,经济繁荣,人潮如流水般涌动,热闹非凡。 路边的饭馆早已是人满为患,而客人还在不停进入,时常有几个人拼在一起吃饭,唯独有一桌清净异常,连小二都不敢轻易靠近。 那醉汉一只脚踩着另一条长椅,坐得随意,他一拍桌上的宝剑,扬声道:“小二,再来两坛酒。” 小二立刻来到桌前,佝偻着腰,一脸愁容道:“客官,您已经在这儿喝了一晚上了,我们昨天连门都没关。现在都艳阳高照了,您是不也该休息休息了……” 醉汉仰头看了看天色,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。 “再来两坛酒,没听到么。” “客观……”小二犯了难。 “快点,别让我说第三遍。”他仰头喝尽最后一碗酒。 “好好好,我这就去。”小二被吓破了胆,他也不是没被醉鬼打过。 那醉鬼并不是别人,正是昨日从无尘谷出来的顾卿栩。 若没人告诉,谁会知道他是那个紫霄门名扬天下的顾卿栩,恐怕周围人都还以为他只是个会些功夫的酒鬼。 借酒消愁愁更愁,水酒一碗接一碗的下肚,他心中的苦闷却久久不能释放。 其实他知道,昨天的酒里被下了迷魂药,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喝了。只要能见到长伶,被下点药又算得了什么。 今日的酒里没有迷魂药,可他还是想喝,因为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靠喝酒麻痹自己。 恐怕连他也没想到,堂堂的紫霄门执法长老,如今竟也能为了一个女子,流落街头变成一个醉鬼。 第55章 连环诡计 到无尘谷这么久,莫长伶还是初来小镇,只是心情不好,即便这里再热闹,她也高兴不起来。 看到那琳琅满目的商品,翎儿兴奋不已,她激动得飞来飞去,道:“主人,这里太热闹了,你怎么不早点带我来这儿?” 长伶好像没有听到,只是自顾自地走着。 翎儿望着她,叹了口气,她收了收心,赶紧跟上。 “小二,再来两坛酒……” 前面的饭馆里传来一个声音,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。她下意识地躲到暗处。 翎儿跟着主人匆匆赶来,却不想她突然退回一步,翎儿措手不及地撞到她身上,又顺着她身上的轻纱慢慢滑下,她吐着舌头,头晕眼花地瘫在地上。 “客官,还,还要啊……”小二又确认一遍。 “别废话。” 循着声音,她找到那人。 那背影沧桑憔悴,他随意地坐着,头上满是碎发,看起来是没有梳理,胡茬也长了出来。衣服湿漉漉的,上面满是他喝酒洒下的酒水。 明知那就是顾卿栩,可她竟然不敢相信。想起初见时,他身形挺拔,正气凛然,正是大好的年华,如今他判若两人,这憔悴的样子,竟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。 顾师哥对事向来沉着果断,她万万没想到,他会为了她变成这副模样。看来她昨天的话,实在是太重了。 不,她不能心乱,她别无选择,长痛不如短痛,快刀斩乱麻,也许对大家都好。 他和她不一样,他还有未来,他是紫霄门的首领,是支柱,是正道的翘楚,他的前程一片大好。她不想他因为一个将死之人而放弃所有。 翎儿晃了晃她的大脑袋,待清醒以后,才又飞了起来。 “主人,你看什么呢?” “男主人!”她惊讶地大叫,“这都能遇见,可真是缘分哪……” 长伶立刻捂住她的嘴巴,一把把它揪了回来,道:“你看错了。” “我哪有。” “你摔晕了,还没清醒。” “我清醒得很。” 翎儿被她强行带走。 顾卿栩似是感应到什么,回头看向莫长伶方才所在的地方,那里早已没了人影。 *** 紫霄门。 “执法长老呢?还没找到吗?”钟素衍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弟子。 “还没有。师兄弟们还在找。” “快去吧。” 钟素衍站在原地,着急不已。 此时顾卿栩正从她身后缓缓走来。 “卿栩,你去哪儿了?紫霄门上上下下都在找你,你不知道今天是接任大典吗?”钟素衍来到他面前急问道。 “接任大典?”顾卿栩迟钝了一下,道:“哦,我这不是回来了。” “你喝酒了?” “师姐怎么知道?” 钟素衍嗔道:“你闻闻你这一身酒气,再看看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,哪像个仙门弟子。” “不像就不像吧……”顾卿栩的酒还没醒,他靠在柱子上,说话间就要睡着。 “这是喝了多少啊?你可从来不喝酒的。”钟素衍拍了拍他的脸,“卿栩,醒醒,你站直了……” 他摇摇晃晃地问道:“怎么了?天又亮了?” “亮什么亮?这还没黑呢。算了,也没时间换衣服了,你跟我走吧。”她一把把他拉走,回身又嘱咐道:“你记着,可千万别在接任大典上睡着。” 顾卿栩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。 …… 上次正魔大战,紫霄门等仙门长者都献祭出生命,门派上下一直沉浸在悲痛中,为此,接任大典一再推后,直到今天才从简举行。 钟素衍、顾卿栩、罗心语等新任主事们站在台上,所有弟子站在下面,茫茫一片,皆俯首听命。 即便上次仙门损失惨重,可千年的门派不会轻易倒下,接任大典依旧声势浩大,振奋人心。 钟素衍作为新任掌门,她扬声向众弟子道:“邪不压正,我相信,我紫霄门定能屹立不倒,与正道长存。” “与世长存!” “与世长存!” “与世长存!” 众弟子举拳呼应着,自从上次大战失利以后,他们压抑了太久。 待众人声音减小,她才又道:“聚灵花现世,是一场浩劫,她能让这天下都为之倾覆,山崩地裂,土木无存,尸横遍野。可时间,地点,一切都还未可知,我们要做的,就是时刻做好准备,做好与魔族、与驭天开战的准备!” “时刻准备着!” 钟素衍宣布道:“好了,非常时期,一切从简,接任大典就此结束。” 众弟子渐渐散去。她这才看到在一旁快要睡着的顾卿栩。 作为他的大师姐,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,她走到他面前,训斥道: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不理门中事务,还整日酗酒,你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卿栩吗?从前那个一心只为正道,遇到事情,总是冲在第一个的顾卿栩到底去哪儿了?” 顾卿栩坐到台阶上,好像半听半睡着。 可钟素衍知道,他一直都在听着,“师姐知道,你虽然不善交流,少言寡语,可最是重情,但你偏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,天下和她,孰轻孰重,你应该清楚。” “聚灵花是五彩石的克星,青阳耀世,他们之间就会出现感应,无论如何,她都会死。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。” “师父本来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的,你知不知道,你是我紫霄门的支柱,你不能倒下。” 顾卿栩仍是半睡着。 “你……好好想想吧……” 钟素衍失望地从他身旁走过。 待她走后,顾卿栩缓缓睁开眼睛,望着地面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…… “我就是个废物!我什么都完不成……” 尚雪颜将屋里的花盆瓷器都摔在地上,又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推掉。她在脏乱不堪的地上恍惚看到那本傅书缘留给她的书,她赶紧爬过去捡回,收在怀里。 她瘫坐在地上,绝望道:“我这个样子,如何能等你一千年……” 尚雪颜的资质本就不是上乘,自傅书缘走后,无论她怎么努力,都难以突破境界。这么久以来,她就像个废物,哪怕只是突破她现在的这层境界,稍有进步,她也不会如此心灰意冷。 *** 山洞。 得知紫霄门撤兵,鬼魅赶紧回来禀告,“护法,紫霄门撤兵了!” “什么?”驭天猛地回头,他想了想,又道:“顾卿栩,一定是他!他肯定是知道无尘谷谷主就是莫长伶了。该死!又让他坏了我的好事!” “护法,不如直接让我去把莫长伶抓回来吧?”鬼魅道。 “你这是送死!先天的灵力,紫霄门的真气,历任魔君的真气,以莫长伶现在的修为,恐怕这天下都难逢敌手。” “既然她这么强,那我们岂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。” “不,不是没有机会。” “什么机会?” “她有个致命的软肋,顾卿栩。” “护法英明。” “他现在在哪儿?最近在干什么?” “他最近好像因为莫长伶的事时常出去喝酒。” “好,这不正是我们的机会。世间情,皆是□□,落华,想不到你也今天。” 驭天大笑着,“鬼魅,去把顾卿栩给我带回来,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。” “是。鬼魅知道该怎么做。”她阴笑道。 *** 镇上。 顾卿栩从酒馆出来,提着壶酒,边走边喝着。 “客官,上来玩儿啊……” “公子长得可真俊哪……” 青楼的姑娘们,打扮得花枝招展,对路过的顾卿栩热情招呼着。 顾卿栩连眼皮都不抬一下,继续喝酒走着。 “切,真扫兴……”姑娘们冲着他的背影扬了扬手绢。 一个黑影忽然从巷口快速穿过。 顾卿栩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,“魔族。” 他扔下酒坛,飞身跟去。 追至无人处,前面的人忽然停下,转身取下面纱。 “鬼魅?你到这里干什么?就不怕我杀了你?” “我赌你不敢杀我。”鬼魅在指尖玩弄着面纱。 “有何不敢?”顾卿栩说着,拔出剑来。 “莫长伶在我手里。”鬼魅道。 他的剑快得如风,却在鬼魅的脖颈上顿住。 “你们抓了她?” “信不信由你。” “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?” “你不是想见她吗?我们总要有些交换条件的。” “什么条件?” 鬼魅不答,她笑了笑,“反正我现在就要去见她,跟不跟来,由你决定……”她说着就已飞走。 顾卿栩立刻跟了上去。无论是真是假,他都必须去看一看。 …… 他跟着鬼魅来到密林深处,此时已是黑夜。 “你到底把她关在何处?” “呦呦呦,一关系到你的心上人,就把你急成这样,这可不像你平时对付我们时候的样子。” “少废话。”他不想再与她多说,只想能尽快见到长伶。 “别生气,你在这儿等着,我这就去把她带来。” “我警告你,别耍什么花样。” 鬼魅回眸,阴冷地一笑。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,正将顾卿栩罩在其中。 他挥剑砍网,却无济于事,他动作越大,网就越缩越小。 “鬼魅!你根本就没抓到长伶。” “现在知道,有点儿晚了。”鬼魅返了回来。 顾卿栩在网中挣扎着。 “我劝你别做这些无畏的反抗,这网是我们护法专为你订做的,剑砍不断,火烧不化,你越挣扎它就越紧。” “你费尽心思,抓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 “问得好。”驭天从密林深处走出,道:“等我们用你把莫长伶引来,你也就没什么用了。” 说着,他二人狂妄地大笑起来,仿佛成功指日可待。 第56章 残酷现实 紫霄门。 钟素衍正在桌案上办公。 罗心语从外面赶回,急忙道:“掌门,李家村的事已经查清楚了,应该是魔族干的。” “那其他几件事呢?” “我又去仔细察看了一番,确实是魔族的手笔,他们隐藏得很好,是我第一次的时候没有发现,险些中了魔族的诡计,还好卿栩阻止及时,才没有酿成惨案。” 钟素衍把笔放到笔架上,问道:“卿栩呢?” “好像这几天都没看到他,要不我去找找?” “算了,估计又跑到哪里喝酒了。” 罗心语坐到一边,思考道:“掌门,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莫长伶真如卿栩所说,只应一时失忆才误入了魔族。” “不管她加入魔族的苦衷是什么,仙门都不会轻易原谅她的,各派都对她恨之入骨,我们站出来为她说话,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,还会以为我紫霄门在护短,落得个众矢之的的下场。” “那莫长伶……是救不回来了?” “正魔之间的界限一旦越过,就拉不回来了,何况我们手上并没有什么证据,听信的也不过是卿栩的一面之词。” 门外的尚雪颜听到这些,暗暗叹下一口气,默默离去。 经历了那么多,她当然相信长伶是无辜的。想当初她们刚入紫霄门的时候不过是两个懵懂少年,谁能想到会有今天。 一入仙门深似海,平凡二字再无缘。 她突然笑了,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,还有心情去管别人。 她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庭中,怅然若失。 漫漫仙途,以她的能力,要如何达到大乘境界活上千年?可她答应了傅书缘,她不能放弃,哪怕是化作一缕荒魂,她也要等到与他重逢的那一刻。 “尚雪颜?”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,她感觉背后一阵发凉。 “驭天?” 她在回头瞬间,不敢相信的叫了出来。 “你不是被赶出魔宫了?怎么还有胆量出现在这里?” “一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,区区魔宫岂能容得下我驭天,我要的是整个天下。” “整个天下?你别痴心妄想了。” “这就不用你操心了,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傅书缘。” 尚雪颜在听到傅书缘的那刻,身子一震,向后靠去。 “你很清楚,以你的资质,想修炼到大乘境界,是多么的愚蠢。” “这不用你管。” “要是我有回魂草呢?也不用我管吗?”驭天将一株草药唤在手心,又很快收了回去。 “回魂草?”尚雪颜刚想去够,他早已收入囊中。 “没错,天下只此一株。” “怎么会在你这儿?” “你别忘了,这回魂草本就生长在我魔族。” “它能帮我救回书缘?” “当然,别说是他,就算是落入十八层地狱的人,也都能救回,最重要的是不会被冥王发现,从此你们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。”驭天的语气充满诱惑。 “你想让我干什么?” “很简单,帮我对付莫长伶。” “你想让我背叛她,背叛紫霄门?” “别说得那么难听,什么背叛,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永恒,大家在一起,不过是利益的趋势。” “我们和你不一样。” “有什么不一样的?以莫长伶现在的修为,早已是大乘境界了,她明知道你在苦熬,可她为什么不回来帮你?”驭天围绕在她身边。 “莫长伶此时在无尘谷里逍遥快活,她可曾想到过你?” 驭天又道:“再说,又不是要你亲手杀了她,你怕什么?我们只想抓到她,不会伤害她的。” “好朋友和心上人,莫长伶和傅书缘,你必须选一个,否则都会失去……” 驭天已经离开,可他的话却如魔音般萦绕在她耳畔,久久不能散去…… *** 无尘谷。 “谷主,这儿有一封给你的信。”蝎子嚷嚷着冲了进来,却不甚被门槛绊倒,摔了个狗啃泥,一口咬在地上的玉米棒子上。 翎儿看到他狼狈的样子,笑得停不下来。连一旁的兄弟们也都憋不住,偷偷地笑着。 “笑什么笑?”蝎子吐出嘴里的玉米棒子,道:“快扶我起来呀!” 莫长伶无可奈何道:“你这急脾气可得改改了。这信是哪儿来的?” 蝎子站起来,揉了揉被磕肿的下巴,回道:“就在咱们谷外,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‘莫长伶收’。”他指了指信封上的字。 “唉……谷主,这信……不会是你那情郎写给你的吧?否则他怎么能知道你的真名?”蝎子笑道。 “谷主有心上人了?” “真的假的?” “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啊?” “……” 这一话题,立刻勾起了兄弟们的好奇心,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问着。 “他长得俊吗?” “这谷主的丈夫,我们该叫什么啊?” 真是越扯越远了,底下众人喊得火热,翎儿却发现莫长伶的脸色越发难看,她嚷道:“一群大男人,怎么这么八卦啊?” “我们也是关心谷主,关心无尘谷的未来啊。” “就是就是。” 就在此时,莫长伶忽然扬手,施法将蝎子手里的信封唤到她手中,打开看了起来。 上面只有几个醒目的大字:顾卿栩在我手上,明日卯时,慕云山见。 那是驭天的字迹,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?她将信纸拍到桌上。 “谷主,上面写的什么?”蝎子问道。 “顾师哥被抓了?”看到内容的翎儿喊了出来。 “驭天干的,他吃准了我一定会去。” 面对她们的对话,蝎子茫然道:“谷主,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 莫长伶道:“这件事和你们无关,我可能会出去几天,你看好家。” “谷主,有什么事你可得说啊,真的不用兄弟们去啊?”蝎子担心道。 “不用。你们保护好无尘谷,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。” “谷主,虽然我们没你那么大的能耐,但我们不惜命,要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,尽管说。”蝎子拍着胸脯道。 “是啊,谷主。” “我们是一家人。” “……” 驭天从不做没把握的事。莫长伶深知,此一去,恐怕是凶多吉少。她如何能拖上众兄弟,叫他们去送死呢? 她道:“不用多说了,命是自己的,只有好好活着,才能建立更多个像无尘谷一样的地方。” *** 次日卯时,慕云山。 正是初晨,天色朦胧,山顶上云雾缭绕,慕云山果真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。可驭天叫她来这里,绝不是为了欣赏风景。 “长伶。” 一个亲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 “雪颜。”她转过身来,一把将她抱住,就如她们儿时的重逢。 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被担心代替,她奇怪道: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是驭天叫你来的吗?” 尚雪颜摇了摇头,道:“只是恰巧经过这里的,没想到会遇见你。” “大师姐说得不错,我们的缘分不简单。” 尚雪颜点点头,心中一丝苦涩。 “你还是一样守时。” 驭天不知何时,早已站在她们身后。 莫长伶回首,正对上顾卿栩的眼睛。他在驭天手中,被仙索捆着。 就算是沦为阶下囚,他也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样子,好像没有什么能撼动他,他道:“长伶,你不该来这里的。他们抓我,就是为了引你来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为了我,不值得。” “值不值得,我心里清楚。” 她问向驭天,“我已经来了,说吧,如何能放过他?” “很简单,用你自己换你师哥。” 莫长伶似乎早已想到,她淡淡道:“就这么简单?” “简单?”翎儿跳了起来,“这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吗?翎儿不干。” 莫长伶当然知道,她不能落在驭天手里,她不是普通人,她要保住的不仅是她自己,更是这天下的命运。 她道:“我换。” 莫长伶下意识地看向顾卿栩,却见他微微摇头,示意她不要过来。 “考虑好了?”驭天惊异于她痛快的决定。 “别废话了。” “好。” 驭天说着,将顾卿栩放开,让他向对面走去。 与此同时,莫长伶也与他相对走来。只是他走向的是希望,而她走向的是死亡。 路途过半,相遇的瞬间,莫长伶悄悄施了仙法,将他身上的仙索解开。 顾卿栩霎时明白了她的用意。 眼看莫长伶就要落在驭天手中,半路的顾卿栩突然一个翻身,唤来玉恒宝剑,刺向驭天。 驭天一个不备,被他划伤,方才欲望满满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。 “走。” 顾卿栩拉着莫长伶飞身离开,就如以往救她一样习惯。尚雪颜和翎儿也迅速跟上。 驭天震怒,他用血从地下唤出万千魔兵,令他们向四面八方寻去。 对方的人数太多,刚刚逃离的几人一路上都被围追堵截,无论怎么跑,都跑不出这座山。 翎儿飞得翅膀都快断了,眼看面前的小路上又有大批魔兵赶来,她们只能再次折回,她绝望道:“驭天不是落魄了?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哪?” “快走!” “就来了。”翎儿应道,“这么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,我先去前面看看。”她说罢,就先飞到前面探路去了。 “等等等等。”刚飞出不远的翎儿又折了回来,“别往前去了,前面是悬崖。” 几人止步,回首却见魔兵早已追来,想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,二人看向那边的最后一条小路。 怎料刚要动身,却有一个身影从身后窜出,猝不及防地挡在面前。她施下法障,以阻挡他们。 “雪颜……” 前有堵截,后有追兵。莫长伶心中一颤,她万万没找到,她最好的朋友会背叛她。 第57章 前尘尽释 面对尚雪颜突然的背叛,莫长伶心塞道:“雪颜,我没想到,你……你告诉我,为什么……” 莫长伶心中五味杂陈,她不明白,雪颜是她最好的朋友,一直以来,她都像亲人一样陪在她身边,她对她,从没有过半点戒备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 一切都太突然了,她还是那个曾经和她挤在一起睡觉的尚雪颜吗?她们相依为命那么久,她有什么理由做出这样的事? “雪颜,一直以来,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,唯一的亲人,无论是小时候在村子里,还是重逢到紫霄门,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。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,你告诉我,为什么?” 尚雪颜听着这一切,心中苦涩,她说不出话来,她对她的感情,又何曾假过? 驭天此时也已经赶到,他看着二人手足相残的局势,满意地笑道:“尚雪颜,你是个聪明人。 “告诉我,为什么?”莫长伶逼问道,她相信雪颜一定是有苦衷的。 驭天忍不住插嘴道:“莫长伶,你还不明白吗?傅书缘和你,她选择了心上人。” 听罢,莫长伶懂了,她看向尚雪颜,自嘲地笑道:“既然如此,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。顾卿栩一把将她接住,却什么都不说。 尚雪颜想起与她的一件件往事,哽咽道:“长伶,对不起,我没有办法,他有回魂草,只有他……才能帮我救书缘……” 莫长伶擦干脸上的泪水,默默举起剑来,道:“雪颜,我不怪你,可我们之间……总要有个了结。” “长伶,我不想……”尚雪颜拼命摇着头,“你别逼我。” 莫长伶又逼近一步,她平静道:“雪颜,说心里话,我万万没想到,我们之间也会有兵刃相向的这一天……” “你别说了……”尚雪颜再也受不了心中的煎熬,她绝望地向莫长伶刺去。 刀光剑影中,莫长伶没有用灵力,没有用魔气,她用的只是紫霄门的功法,这是她们之间,最正式、最公平的一场斗争。 尚雪颜红着眼睛,招招伶俐,仿佛失了理智,倾泻着全身力气。 自傅书缘走后,她强撑了太久,她本就是个不爱修炼的人,却因为一个要活千年的执念,整日闷在屋子里苦苦钻研。 心有执念,修为不进,就算没有驭天的一番蛊惑,要不了多久,她也会崩溃。 往事如烟,莫长伶望着她模糊的脸,心中酸楚。 那时候,她是村里公认的灾星,每个孩子都怕她,都躲着她,只有她愿意陪着她,一起孤独…… 以莫长伶的修为,尚雪颜不出十招就得败下阵来,可她们之间却打得难解难分。 驭天观战笑道:“对战中,注意力不集中就要落到下风,心慈手软更是大忌,顾卿栩,你就是这么教你师妹的?” 顾卿栩不去理会他,一直静静观察着莫长伶的动势。 尚雪颜的不遗余力令莫长伶步步后退,她不知自己早已被逼到了边缘,一个不慎,就要闪下山崖。 “长伶。” 顾卿栩一个健步来到她身边,可还是为时已晚,他紧跟着她跳了下去。 这悬崖不知有多深,他在空中旋了个身,让自己的身体在她之下,这样落在地上,他还能替她挡上一挡。 “长伶……” 尚雪颜瞪大眼睛望着下面,直到看不到那人,她伏在崖边,痛苦不已。 驭天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,吩咐道:“给我去找,不论是死是活,都得把莫长伶给我带回来。” “是。” 众魔兵找路下去。 “回魂草呢?”尚雪颜两眼空洞地问道。 驭天伸出手掌,回魂草在他手中化为灰烬。 “不要!” 尚雪颜想阻止,却扑倒在地上。 “为什么?” “我讨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驭天说罢,拂袖而去。 “我不该相信你的……” 尚雪颜绝望地躺在地上,后悔不已…… *** 傍晚,山崖下。 “主人,主人……” 翎儿不停用翅膀触碰着她。 劫后余生的莫长伶伏在顾卿栩身上,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苍白的脸,他修长的睫毛微垂着,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浮动,比起之前的意气风发,他却更显沧桑。 “师哥……” 她费劲地爬起来,拍了拍他的脸。 顾卿栩没有反应,他累了。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,松了口气,他还活着。 顾卿栩早已是伤痕累累,因为护着她,他浑身上下都是荆棘划开的伤口,这只是肉眼能看到的,他的内伤还不知道有多重。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,她能一点儿事都没有,全是因为他用身体给她当了人肉垫子。 她仰头望了望上面,看着他道:“你可真傻……” 最属天气喜怒无常,方才还是晴空万里,转眼就下起雨来。 “顾师哥,顾卿栩……快起来……” 无论她怎么喊,他都一动不动。 “这雨下得也太不是时候了,看样子,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。”翎儿说着,拽下一片树叶挡在头上。 “怎么办啊?顾师哥他受了重伤,这样会淋坏的……” “这样不行。”莫长伶说着,就要背起顾卿栩。 翎儿扑扇着翅膀道:“我先去前面探探路,看看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。” “去吧。” 莫长伶人瘦个子小,又是女子,要背起一个大男人可不容易。她折腾半天,才勉强站起,双腿还微微打颤,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。 她就这样,一步一步,颤颤巍巍地背着顾卿栩走过每一条泥泞的山路。 “主人,小心。” “主人,快到了,前面有个屋子。”翎儿一路都在前面为她鼓劲。 那是一个破烂不堪的茅草屋,在风雨中摇摇欲坠,可就是这样一个屋子,才让他们有了暂时的栖身之所。 莫长伶刚将顾卿栩安置好就又出去了,还好她粗略通晓些医理,她冒着大雨采了很多草药,又找了个葫芦瓢,盛了些水回来。 她把外敷的草药碾碎,涂在他的伤口上,又将内服的汤药一点一点灌到他嘴里。顾卿栩的脸色这才好些。 夜深了,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,荒郊野邻地更让这寒夜又添几分寒意。 离开紫霄门以后,莫长伶再没睡过一个好觉。不知怎的,只要他在身边,尽管是现在这样一个憔悴的他,她也觉得安心、踏实。 半夜,她正睡得深沉,却被身边人的呢喃吵醒。 顾卿栩紧闭着双眼,迷迷糊糊地不知在喊些什么。 她俯下身子,贴到他嘴边,这才听清他的呢喃。 “长伶,长伶,别走……” 她心中一颤,正要起身,却被他紧紧拉住右手。 猛然睁眼的顾卿栩开口道:“长伶,别离开我……” 她想甩开他的手,可他抓得太紧,她没能甩开。 “长伶,我不想再骗自己。”他低着头,讷讷道:“我……我喜欢你……” 她心中一紧,能让这样一个人不顾正魔、不顾门规地说出这句话,那是多不容易,但她不能动摇,她要冷漠。她能带给他的只有危险。 她正要离开,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。 “长伶,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?” “我回不去了。”她回避着他。 “那我就和你一起离开。为了你,我可以不做执法长老,离开紫霄门。” 这……是他说的?她不敢相信地看向他,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 “你知道,我是聚灵花所化,活不久的。” “我知道你怕给我带来危险,可我不怕。不管你能活多久,我都想和你在一起。我们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住下,远离这些是是非非,像我们还是落华和小沁的时候一样,过我们的安静生活。” 听完这些,莫长伶心动了,她怀念作为小沁时和落华的那段的日子,她拼命地想留住记忆,不就是想找回他,和他一起过没过完的生活吗? 远离尘世,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,过最普通的生活,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。顾卿栩的这番话,是说到她心坎里了。 她的眼睛里透露出犹豫。 “这边有脚印!” “快来这边!” 外面传来魔族追兵的声音。 翎儿冲了进来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好,好多追兵!” 周围的空气瞬间紧张起来,二人一收方才的温情,莫长伶迅速站起道:“分头走,逃走的机会大些。” “我在长亭等你。”顾卿栩道。 莫长伶没有回答,她还没有想清楚,要不要与他一起。 *** 次日,桃林长亭。 思虑许久,莫长伶还是来了。 她不想再错过,等了那么久,不就是在等这一天。这一世过完,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世。能和心爱的人一起,过她最想过的生活,是何等的幸福。 与其痛苦的活着,她何不珍惜她在世的每一天,过好最后的日子。 她坐在亭中,弹起琴来。想通了,心情也变得舒畅。她今天的琴声格外轻快、悠扬。 顾卿栩刚至,便听到这琴声,他嘴角微扬,久违地笑了。 他唤出玉笛,一边吹奏,一边走近她。 莫长伶听到这熟悉的笛声,就知道他来了,她也笑了,笑得很甜。 相隔百年,二人这一琴一笛,又再度在这里合鸣,琴声悠扬,笛声清脆,如此默契的合奏,普天之下难寻第二。 仿佛老天都为之动容,吹来一阵大风,卷起万千桃花,漫天散落。 第58章 故地同居 一曲终结。 顾卿栩问道:“你想去哪儿?” “我觉得桃林就不错,离无尘谷又近。我想回我们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子。”莫长伶看着他道。 “好,都依你。” …… 时隔百年,落华和小沁隐居住过的那间房子早已腐朽不堪。 “连它也变了样子。” 莫长伶望着它,不禁有些伤感。 顾卿栩扶她坐下,道:“你先坐着,相信我,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。” 他说罢,进了林子。 许久,他抱了些木头回来,拿着锤子默默修缮起房子。 “叮叮当当……” 小木屋在他清脆的锤击声中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,往日亲密的画面浮现在眼前。 说话的他们,写字的他们, 吃饭的他们,刺绣的他们, 合奏的他们,嬉笑的他们, 还有荡秋千的他们…… 他就在那边站着,一切都好像回到最初,她的嘴角微微上扬。 夕阳下,顾卿栩望见她温暖的笑容,好像什么都值得。 “房子修好了!” 翎儿乘着他修缮的工夫,竟趴在长伶肩上睡了一觉,醒来正看到一个完好如初的房子,她开心地飞到里面,四下转悠着。 “我们进去吧。” 顾卿栩握住长伶的手道。 她楞了一下,道:“哦……” 顾卿栩又把里面简单打扫了一下,可是时间太久,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能用了,好在灶台和床铺还能将就。 他看了看天色,问道:“饿了吧。” 她先是摇摇头,可肚子里的“咕咕”声却无情出卖了她。 他笑道:“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?以后我们要每天在一起,难道你想天天饿肚子?” “才不要。”她拒绝道。 “想吃面吗?这辈子我还没给你做过。”他说着,就去灶台生火。 “我一直想不起来是谁教我做的云吞面。”她笑了笑,“原来是你。” “你出师了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先说好,再吃我做的,可不许嫌弃。” 她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问道:“莫说嫌弃的事,在这里,你拿什么做?” “早就准备好了。”他说着,从百宝囊里幻出东西:柴米油盐酱醋,锅碗瓢盆……一应俱全。 她随口道:“大师姐要是知道你拿天下至宝百宝囊装这些东西,肯定要气疯了。” 听到这里,顾卿栩手上的动作一下顿住。 长伶也突然意识到她说错了什么。 离开紫霄门,对顾卿栩来说,意味着他辜负了师父师姐,背弃了仙门。就算长伶说这句话是无意的,可确实戳到了他的心。 顾卿栩仅顿了下,就又忙碌起来,明明心里难受,嘴上却道:“是啊,师姐肯定会唠叨的,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从小就没少给她找麻烦……” “卿栩……” “怎么了?” 莫长伶不知如何开口。 顾卿栩放下手里的东西,看着她道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我不会后悔的,有些选择不趁早做出,才真的会令我后悔三生。” “可是师父……” “好了别说了……面该凉了。”他说着,把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端到她面前。 “怎么?要我喂你?”他问道。 “啊?”她楞了一下,迅速接过。 …… “就一张床怎么睡啊?”她指着床问道。 “曾经的记忆都回来了,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们可是夫妻。”他说着,躺在外面,留出里面的一半空地。 “夫妻”二字一出,莫长伶的脸瞬间红了起来,再看到他在床上给她留出的地方,她的脸涨得更红了。 再怎么说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,这辈子,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。 “时间不早了,快上来吧。”床上的他闭着眼睛道。 她四下望了望,也没找到第二个能睡人的地方,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过他的身体,轻轻在里面躺下。 顾卿栩察觉到她小心谨慎的动作,温柔道:“在我面前,你不用拘束。” …… 莫长伶醒来的时候,早已是日上三竿,发现枕边人不在,她坐起身来,穿上鞋子,四下寻找。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,像想起什么一样,突然回头。这才发现,屋子里的一切早已焕然一新,与昨日初到时灰尘遍布的样子截然不同。 “醒了。” 她闻声回头,正看到他站在院中。 “想坐秋千吗?” “你修好了。” 她坐到秋千上,抓着绳子。记得以前,她经常在这里坐着。 “你也上来吧。” “不了,我推你。” 秋千被推到很高,可她一点都不害怕,因为他温暖的手就在身后。 站了许久,他开口道:“长伶,再给我几天时间,有些事还需要做个了结。” 长伶知道,他是要回紫霄门,给仙门一个交代。 “我陪你一起。” “不必了,我能处理好。等着我。”他微笑道。 “答应我,平安回来。” 他点头答应,“放心吧,不会有事的。”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她隐隐不安。可她记得,他答应过她,会平安回来。 *** 紫霄门。 “怎么样,找到了吗?”钟素衍问向跑来的弟子。 他摇头道:“回禀掌门,还没有。” “各家酒馆都找过了?” “找过了,都没有。执法长老要是不想让我们找到,我们是找不到的。” 钟素衍叹了口气。 “执法长老回来了。” “顾师兄回来了。” “……” 钟素衍大喜,闻声出去。 “卿栩,这么久不回来,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满世界的找你?是不是又到哪儿喝酒去了?” 说到这里,她这才发现,今天的顾卿栩衣着整齐,身上没有一丝酒气。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从前的师弟。 她似是想到什么,虽是掌门,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道:“卿栩,你是不是想明白了?” “我是想明白了。” “你知不知道,师姐一直在等这一天,等你做回你自己的这一天,等你像从前一样正气凛然地站在我面前。” 顾卿栩望着她期盼的眼神,仿佛又看到了师父。他唇瓣微抖,张了张口,还是没说出什么。 他突然单膝跪地,道:“卿栩请辞去紫霄门执法长老之位。” 听罢,钟素衍脸色骤变,方才的期盼瞬间化为乌有,转而替之的是无尽失望。 “你说什么?我允许你再说一遍。” “卿栩请辞去紫霄门执法长老之位。”他一字一句的道。 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针扎一样戳在钟素衍心口。 半晌,她缓缓开口道:“你是第一天来紫霄门吗?一入紫霄门终生是紫霄门的人。你想清楚,别逼我动手。” “卿栩去意已决。”他坚决道。 钟素衍一拂衣袖,背过身去,厉声道:“要想离开这里,除非你和她一样叛出紫霄门。” 说罢,她幻出剑来,横在顾卿栩眼前。 “师姐,卿栩不想……” 不待他说完,钟素衍手腕一抖,就已刺向他咽喉。 顾卿栩躲过,慌忙起身。 他知道,这个力道,师姐是下了杀招。 钟素衍步步紧逼,招招致命,且用的是十成功力。 钟素衍和顾卿栩都是当今天下的高手,看到他们过招可是难得,四周弟子越聚越多。 “大师姐,我真的不想与你动手。” “你不还手,就别想离开紫霄门。” 师姐说得对,以她现在的气势,他再不还手,就丝毫没有胜出的机会了。 长伶还在等着他,为了长伶,他一定要平安回去。 为避免伤及无辜,他引钟素衍上了阁楼的房檐,那阁楼数丈之高,仅站在上面就让人直冒冷汗。 兵刃相交的瞬间,钟素衍问道:“卿栩,说实话,你就没有过与我一较高下的想法?” “从未有过。” 反守为攻的顾卿栩十几招下来,便占了上风。他摸透了钟素衍进攻的路数,应对得如鱼得水。 他翻身躲过她的万千剑雨,又将玉恒剑旋转在手中,向她攻去。 他父亲留给他的玉恒剑本算不上最上乘的宝剑,可飞速旋转起来却能削铁如泥。 钟素衍虽能勉强避开他的利刃,可玉恒剑旋转带过的劲风却一次次划破她的衣衫。眼下不敌,她飞身向后退去。 顾卿栩不给她喘息的机会,扬手掷出旋转的玉恒向她追去。 钟素衍为躲避飞来的玉恒剑,只得翻身向后,可不料早已退到了边缘,失足向下坠去。 顾卿栩眼见不妙,好在他已到近前,他飞身跃下,抬手在她背后一推,将钟素衍推上房檐。而他自己却坠落下去。 钟素衍赶紧向下看去,却见他扯住阁楼上悬挂的绸缎,几个荡回便安全落地。钟素衍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地。 他又飞身上来,站在她身后。 钟素衍望着他,久久没有开口。她没想到,他能将玉恒剑运用到如此地步。所谓高手,不过是将扬长避短发挥到了极致。此一战,她输得心服口服。 她背过身去,道:“此一战,紫霄掌门钟素衍不敌执法长老顾卿栩,致其逃走。” 顾卿栩这才知道师姐的苦心,他恭敬地行礼,道:“大师姐,后会无期。” 钟素衍听罢,闭上眼睛,两行泪水无声落下。 她从没想过,她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小师弟,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和她诀别。 可她知道,他决定的事,从来没人能改变。与其留一个没有灵魂的他在身边,还不如顺了他的心意,让他走…… 第59章 青阳耀世 自顾卿栩走后,莫长伶每天生活得心不在焉,烧水会烫着手,炒菜会忘记放盐,连睡觉都因忘了关窗而冻醒。 屋外,世外桃源般的风景仿佛失了颜色。她时常坐在秋千上,望着那条他离开的小路。 她终于明白,原来她想要从不是什么隐居生活,而是和他一起的生活。 她两眼无神地坐在院中,杯里的水已经满到溢出,而她手里的茶壶依旧斜着。 “水满了。” 一个声音将她唤醒,她蓦然回首,却见那日夜思慕之人完好无缺地站在院中。 她当即丢下茶壶,冲上去抱住那人,笑得灿烂。 顾卿栩也抚上她的背,嘴角上扬。 “我在回来的时候路过江边,发现那里的落日很美,我带你去看看。” “嗯。” 七彩余晖下,齐飞的大雁,巍峨连绵的群山,波光粼粼的江水和江上的一叶扁舟构成一副最美的画卷。 “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落日。”莫长伶感叹道。 “我也没有。我看落日美,是因为我身边有对的人。”他站在舟边,望着远方道。 她仰头看向他,觉得幸福无比,可转念又想到什么,“夕阳固然美,可惜转瞬即逝。” “万物皆有生死,有死便有生。太阳今日落下,明天还会照常升起。” “呃……” 顾卿栩蹲下身子,关切道:“你怎么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“是血瘾又犯了。”她皱眉道。 顾卿栩自是知道魔族饮血反噬的厉害,可他帮不了她,除非……给她血…… 她缩在舟棚的一角,瑟瑟发抖。 他看着着实心疼。不再多想,他挥剑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,伸到她面前。 一滴滴鲜血在眼前落下,她诀声道:“你干什么?我不要。” “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死。” 她努力克制着,“我没事,我还不至于屈服于这小小血瘾。” 她这副倔强的样子,却令顾卿栩更加揪心。他伸出双臂,紧紧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。 他温暖的怀抱仿佛有奇妙的作用,浑身被蚂蚁噬咬的感觉渐渐变得麻木。 她的小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,久久不肯放手,那是信任,是依赖。 他轻轻为她擦干额头渗出的丝丝汗水,偏头靠在她发上,把她抱得更紧。 …… 清晨,莫长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,这种说不出的幸福,比虚无缥缈的大道更令人向往。 顾卿栩为她端来一碗粥,道:“恭喜,你挺过来了。” “有你在,真好。”她接过碗来。 “想去镇上散散心吗?正好我们还有很多日用品没有备齐。” 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 为了不太显眼,二人换上了粗布衣衫,莫长伶还跨上一个篮子。两人手挽着手,倒真是像极了平常人家的小夫妻。 临夕镇上。 集市依旧热闹。他们逛了很久,也买了很多东西,空空的篮子已经满得塞不下。 “我来提吧。”顾卿栩伸手接过篮子。 想起第一次来这里,傅书缘还好好的,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。如今真是物是人非。 他的那间书屋早已房门紧闭,很久没开了。 “记得第一次遇到蝎子,也是在这里。他就被我们打趴在这儿。”莫长伶指了指那块地。 “你还记得啊?不过无尘谷那边,你不用回去说一声吗?” “不用担心他们,蝎子已是今时不同往日。没有我,他也能管理好无尘谷。” “那就好,我还真是小看他了。” “书呆子,书呆子……”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。二人四下寻找,才在那张废弃的书桌后找到一个人影。 那缩成一团的身影很是熟悉,可莫长伶却不敢认。 那人披散着头发,脸上脏兮兮的,眼睛里透着惊恐,即使是一只路过的猫,也能把她吓得直往后缩。 “不要来找我,不要来找我,我不是故意,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她像是看到什么一样,忽然向后退去,后脑却撞在墙上。她捂着头,呜咽起来,像个小孩子,“疼,疼……” 不一会儿,她看到被她扔到地上的那本书,于是赶紧捡回,抱在怀里,紧紧抓着,警惕地看着路人,嘴里还不停磨叨着什么。 “书呆子,书呆子,你回来了……” “书呆子,你去哪儿?” “书呆子……” 她两眼涣散,疯疯癫癫的,明显是神志失常了。 莫长伶望着她,眼眶湿润,忍不住向前,却被顾卿栩拉住。 正看到一个女子把她扶了起来,道:“雪颜,怎么又跑到这里了,快跟我回去……” 那女子不是别人,正是傅书缘书屋对面嘉运楼的老板娘。 莫长伶这才知道他拉住她的原因,她笑道:“还好,她有人照顾。” *** 某处山洞中。 “找到莫长伶了吗?”驭天不耐烦地问道。 鬼魅低声回道:“还……还没有,但我已经派出所有的人去找,相信不久就能……” “不久什么?不久就能找到?”驭天震怒道:“这句话我听够了!” 鬼魅赶紧跪倒在地,道:“属下无能。” “指望你们,我能干成什么!还好我有八颗琳琅珠在手,届时阵法启动……”驭天摸着手下滚球,思索道:“只能赌一赌了……” *** 小木屋。 顾卿栩像普通男子一样,每日打猎、砍柴,莫长伶也想普通妇人一样烧水、做饭。 他们偶尔去江边看看落日,去镇上买些有意思的东西,去桃林琴笛合鸣,去附近逛逛庙会……平平淡淡,却充实美满。因为他们,有彼此。 好景不长。 某日,莫长伶和顾卿栩都发现屋内的花香味异常浓重,而他们不曾养花。 长伶意识到什么,不安道:“看来我的大限要到了。” 顾卿栩本在看书,听到她这样说,便立刻起身来到他身边,安慰道:“不要胡说,会平安无事的。” “你还记得那道仙旨吗?永生永世,鳏寡孤独,不得结发,若有违背,万劫不复……”她苦笑道:“就算我们能度过天劫,仙界会放过我们吗?” 顾卿栩不答,他无话可说。 这时,天色有异,二人跑到屋外一探究竟。 天生异象,原本火红明亮的太阳正一点点被青色吞噬,天色越来越暗沉,很快,整个太阳被青光笼罩,散发出异样的光芒。 “青阳耀世。”二人异口同声道。 莫长伶知道,最后的时刻,就要到来。 忽然,她的身体猛地一晃,就要站立不稳。 “你怎么了?” 她闭眼道:“我感应到五彩石所在的那片天空就在附近,而且有人在实施一个力量巨大的阵法,那人八成就是驭天。” 她又问道:“附近最适合布阵的地方在哪儿?” 他不答。 莫长伶知道,阵法之事,他最有天赋,也最为了解。附近最适合布阵的地方,他肯定知道。 半晌,他淡淡道:“你想好了?” “躲是躲不过的。我能感觉到,自己的身体正被天空一点点牵引。” “好,就依你。” *** 紫霄门。 众多弟子被异常的天象吸引到广场上。 “青阳耀世。” “此乃凶象哪!” “恐怕将要有一场恶战。” “……” 钟素衍站在主殿外,担忧地望着天空。 “找到了?” “找到了。”赶来的弟子答道。 她笑道:“女娲族的法子还算有用。快去召集人马,即刻赶往。” “是。” …… 民间。 大批百姓聚集在街道,指指点点地望着天上那个青色的太阳。 “你们知不知道,这是青阳耀世,大凶之兆啊!”一个人惊恐道。 “青阳耀世?”众人一片哗然。 “难道是那个传说真的要来临了!” “那首歌谣怎么说的呀?”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,那人便是已经疯癫的尚雪颜。 “天地万物,相生相克。 女娲补天,凝聚五彩。 虽乃神物,克星亦有。 聚灵花落,青阳耀世。 天劫将至,灾难四起。 天崩地裂,土木无存。 女娲再世,无力回天。” 听罢,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。 “看来这传言就要变成事实了。” “完了,这天下要完了。” “我们都要死了……” “……” 一片哭喊声。 此刻,尚雪颜却异常平静,只是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。远远望去,似是担忧,又不像…… *** 某处山谷中。 驭天正在布阵,众多魔兵护卫在旁。 混沌阵依照先天伏羲八卦布阵,八颗琳琅珠悬浮在空中,各安其位:乾南坤北,离东坎西,兑东南,震东北,巽西南,艮西北。 金生水,水生木,木生火,火生土,土生金。 金克木,木克土,土克水,水克火,火克金。 此阵选位本就十分苛刻,而驭天又把五行相生相克融入其中,可谓把混沌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。 忽然,一道掠影一闪而过,瞬间绕过外围的众多魔兵,来到大阵面前。 那人眉目如画,一袭白衣,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。 众魔兵反应过来,正要动武,却被驭天制止,他道:“即墨门主怎么会在这儿?难道你还想帮着你那个心上人?” “你说对了。心上人就是无论在哪里,都要把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。” “好一个痴情种……” “她有难,即墨不能不来。” “既然你不识相,那就陪她一起下地狱吧。” 第60章 生死一战 即墨云一笑,从怀里掏出一物。 驭天一眼便认了出来,他声音低沉道:“莫生水。看来你是有备而来。” “你也知道这莫生水的威力,它正是琳琅珠的克星。驭天,我劝你还是放弃吧。” “我知道莫生水的威力,我更知道,这莫生水的难得。即墨云,为收集和培育这莫生水,你现在已经双目失明,修为尽失了吧?” 即墨云不语,脸色微变。 “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,还有胆量来我这里?”他转向魔兵,冷冷道:“杀了他。” 即墨云一早就知道培育莫生水的代价,所以他双目失明后,就苦练听声辨位之法。如今对付这些魔兵,还算是绰绰有余。 他转眼杀退最先冲上来的人,一个旋身便干净麻利地跃到台上。 驭天一惊,“还真是低估了你。” 此时,莫长伶和顾卿栩赶到。 她第一眼便认出那一袭白衣的少年,“即墨……” 即墨云打开手中玉瓶,扬手洒向八颗琳琅珠。 “不要!”驭天大喊道。 原本闪耀的琳琅珠在遇到莫生水后,颜色尽失,并剧烈抖动起来。不一会儿,就化为灰烬,随风散去。 原本由混沌阵发出的冲天光柱顿时失去力量,光芒化作满天的七彩星光,四散而去。 几百年的心血和等待在瞬间付之东流,驭天红着眼睛,用手去抓那些散去的星光,可怎么抓都抓不住。 他跪在地上,皱着眉头,双拳紧握,痛苦不已。 忽然,他睁开双眼,目光灼灼,射向毁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即墨云。 他浑身青筋爆起,散发着戾气。片刻,他缓缓站起,幽绿色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,在阴沉的光线下,显得更加狰狞可怕。 然而这一切,即墨云是看不见的。只是他隐隐能感觉到,面前人的戾气和暴虐之息。 忽然,他感觉有一阵飓风向他袭来,来不及辨别方位,很快就挨了重重一拳。 这一拳之重,直打到他摔出数丈之远,五脏六腑也已具裂。 他仰天喷出一口血来,鲜血挥洒在他雪白如纸的衣服上,如水墨画般晕染开来。 “即墨!” 莫长伶大声喊道。 眼见他命悬一线,她恨不得立马扑到他面前,可外围的众多魔兵令她寸步难行。 驭天血红的眼珠像要瞪了出来,他带着脚下烟尘,一步一步,逼近即墨云。 即墨云知道他活不了了,他索性不动,倚身靠上身后的石柱。 他对着莫长伶声音传来的地方,微微一笑。 驭天的脚步声停止在他面前,随之而来的是深深一剑。 杀出一条血路的莫长伶刚来到近前,就亲眼看到驭天把剑刺入即墨云的胸膛。 她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他面前,撕心裂肺地喊道:“即墨。” 驭天正要攻击赶来的莫长伶,却被顾卿栩支到一边。 她站起来,颤颤巍巍地跪到即墨云身旁。 他胸前的剑直插心脏,那剑的力道不仅穿过他的身体,还硬生生穿过石柱,剑锋在石柱的另一边闪耀着刺眼的寒光。 那,是他的剑。 她手足无措地跪着,看着他的血顺着那把剑流下,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,开出一朵朵血红的梅花。 她不停摇头,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 “即墨,你为什么要来……”她哭喊道。 “我说过,我会找到改变你命运的办法。只要……只要你躲过这一劫,就能……平安无事……”他说罢,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。 他从腰间摸出一串铃铛,那是鸳鸯铃的另一半。 莫长伶勉强笑道:“我就知道……它在你这儿。” 即墨云仿佛能看到她的笑脸,他也笑了。 他吃力地抬起手臂,颤抖地伸到她脸上,为她擦去泪水,道:“你笑得……真……真好看……” 说罢,他缓缓闭上眼睛,脸上还存留着笑意。 仇恨总会蒙蔽人的双眼,可他依然是他。其实莫长伶早就原谅了他。 莫长伶从他手中取出那串铃铛,紧紧握在怀里。 她猛地站起,目光如炬,正落到和顾卿栩激战的驭天身上。 她提剑向他走去,剑锋在地上摩擦出点点火花,她走过之处,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。 顾卿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小声道:“要冷静。” 她闭上眼睛,深呼一口气,努力冷静下来,这才没有被身上的魔气控制。 二人执剑在手,一把千合,一把玉恒,寒光闪闪。 他二人心意相通,对视一眼,便一同使出万剑归一,让数道利剑先行攻向驭天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后又一起冲上前去,联手用清风剑法打得他步步后退。 忽然,鬼魅从侧面杀出,挥鞭击向莫长伶。 顾卿栩见状,一个飞身站到她面前,击退鬼魅。 鬼魅被踢出数尺,倒地不起。她“啪”的一声挥鞭抽向地面,命令众魔兵道:“给我杀了他们!” 众多魔兵呼喊着一拥而上。现在,二人不仅要对付驭天,还要对付他们。不过以他二人的修为,之前不过是在戏耍驭天。 莫长伶望了望就要冲上来的众多魔兵,道:“看来我们要速战速决了。” 驭天被打得吐血,嘴里喃喃道:“我不信,我不信……” “黎大哥,你我二人之间的新仇旧恨也该清算清算了。” 听到这个称呼,他像疯了般向后退着,“黎大哥?他是谁?我不是那个懦夫,不是那个懦夫……” “他怎么了?” “他已经迷失自己了。”顾卿栩淡淡道。 “那就给他个痛快!” 莫长伶说着,挥剑向他刺去,直插胸膛,就像他对即墨云那样。 “呃!” 驭天吃痛,抬手刚想有所动作,顾卿栩就翻身到他身后,紧跟着又是一剑。 驭天瞪着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,头颅也垂下来,嘴里流出鲜血。 二人同时拔剑,驭天的身体软了下来,应声倒地。 二人相视一笑,与他的一切总算有个了结。 众魔兵眼见护法都已死去,心生恐惧,站在原地,不知该不该上前。 鬼魅一拳杵在地上,愤怒道:“魔灵果然靠不住!驭天,枉我那么相信你,相信你能再造天地,建立起以魔为尊的世界!” 这时,空中飘散的点点星光再次聚集起来,形成光柱,直插云霄。 几乎在瞬间,莫长伶被那道光吸走,顺着光柱直上云天,直到再也看不见。 “长伶!” 顾卿栩在下面声嘶力竭地喊着,茫茫无际的天空,没有回应,也找不到踪影…… “都是你们毁了我们的大计,今天我就要你们陪葬!兄弟们,给我上!”鬼魅号令众人。 众魔兵接到命令,向着顾卿栩一拥而上。 面对乌压压一片的魔兵,顾卿栩无所畏惧,他祭出玉恒剑,又使出那招万剑归一。 的确,敌众我寡的局面最适合用这一招,他瞬间就能干掉几十个人。 这招虽然管用,但是极耗真气,用过几次后,他自知不能再用,只能亲自上阵,与众人厮杀。 刀光剑影中,他屡屡向上空望去,期盼着她能再次出现。 三拳难敌四手,顾卿栩就算再厉害,也没有三头六臂。 数不清的魔兵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,一批又一批涌上。 他一剑接一剑,不知砍倒了多少人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只觉得分身乏术,疲惫不堪。 他四周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,众魔兵被他的气场吓住,谁也不敢上前。 “来呀!” 他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谷中,众人不禁又退后一步。 “一群废物,楞着干什么!给我上!”鬼魅随手杀掉了退到最后的一个魔兵。 前后都是个死,众魔兵只得再次冲上去,与之厮杀。 忽然,一支利箭向他射来,他翻身躲过。 刚刚落地,腿上又一痛,不知被谁砍伤,身子一软,单膝跪倒在地。 刚一抬头,又是一箭,他来不及躲避,生生挨下。 鬼魅在远处,邪魅一笑,那暗箭正是她所放。 顾卿栩把剑插在地上,忍痛拔掉胸前的箭,随手扔在一边,又撕下衣服绑在身上,这才止住汹涌而出的鲜血。 他望了望天空,还没有她的身影。为了她,他必须坚持住,等她回来。 “接着上,看你还能撑多久!”鬼魅冷冷道。 众魔兵又冲上来,顾卿栩拄着剑勉强站起,只觉得头晕目眩,面前人影都已模糊不清。 黄沙漫天,此时的他碎发凌乱,衣衫褴褛,胸前绑住的布条已经被血渗透,他仅靠一缕意志支撑着身体。 这时,一队人马赶到,杀了过来,正是钟素衍带领的紫霄弟子。 魔兵此时腹背受敌,场面陷入混乱。鬼魅自知不敌,就要逃跑。 恍惚中,顾卿栩向着那人影掷出玉恒剑。旋转的玉恒剑飞速追到鬼魅。 鬼魅躲闪几次,终是没有避开,任那长剑划破她的喉咙,鲜血喷涌而出。 …… 莫长伶被带到一处恍若天外的地方,美得不像话。 那应该是黑夜,四周静悄悄地,只有她一人,浩瀚星空仿佛伸手即触。 她平躺着浮在空中,睁不开眼,却能看到一切,就像做梦一样。 忽然,一个空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 “世间万物相生相克,人力阻止不了。你有了自己的信念,所以也有了选择:第一个选择是放空自己,散尽全身灵力,这样,五彩石才不会将你吸走。但聚灵花的灵力就是你,你就是那灵力。此后,你作为人最多只剩下七天寿命。但,你救了天下。 还有一个选择,就是顺其自然,任其发展,天下人随你一起陪葬。 值不值得,愿不愿意,都由你自己选择……” 听罢,莫长伶笑了笑,有选择总比没选择好。 …… 小木屋。 天上的异象已经褪去,世间的一切都依旧运转。 莫长伶还在沉睡,顾卿栩早前为她号脉时,就发现她只剩下七天寿命。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,可只要是她的决定,他都理解。 他想起一件事来,默默笑了。 不久前,仙界下来人,给他下了一道仙旨,说念他救世有功,特召他七日后返回仙界,重列仙班。 他那时头也不回地走了,只留那传旨小仙在原地手足无措。 他抚摸着她的脸,道:“我说过,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。幸好,我还有几日陪你……” …… 坐在山顶,仿佛能看到整个天下。 莫长伶手上的两串铃铛手链在风中“叮当”作响。 她靠在顾卿栩肩上,望着远方。翎儿围绕在他们身边。 今天的风景格外美,除了夕阳,还有更美的。 只有在天劫过后才会出现的彩云鸟出现了,这种鸟全身七彩,比这天下的任何一种鸟都漂亮,它们漫天飞舞着,自由自在,仿佛在庆祝这天劫的平安度过。 “你知道彩云鸟的故事吗?”莫长伶忽然问道。 “愿闻其详。”顾卿栩笑道。 “彩云鸟虽然无比漂亮,却只能活七天。人总要经历生老病死,而它不用,所以它们能把最好的时光留在世间。 而且它们总会在一开始就找到自己的另一半,然后乘风而行,日行万里,与相爱的人一起看遍万里山河。传说它们死后,还会降下美丽的彩虹雨。” “所以彩云鸟是值得羡慕的。”顾卿栩道。 “遇到我,你后悔吗?” “长伶,从前世到今生,我没有一刻是后悔的。我只是怨恨自己,怎么没能早点遇到你。” 她笑了笑,挽住他的胳膊,望向远方道:“若有来生,我一定能认出你……” 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